香港,浅水湾,杨凤成的临海豪宅“望北楼”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维多利亚港璀璨的夜景,但室内厚重的窗帘已然拉上,隔绝了外界的浮华。宽敞的议事厅内,气氛肃穆。
杨凤成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手指间夹着一根粗大的哈瓦那雪茄,烟雾缭绕,却掩不住他眉宇间的凝重。霍文泽垂手恭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下首,坐着五六位奇装异服、气质迥异的人物。他们便是杨凤成耗费巨大资源和人情网络罗而来的“客卿”与“供奉”,是他立足港澳、威慑四方的底蕴所在。
居于左首第一位的,是一位身着陈旧道袍、头发胡须皆白,但面色红润如婴儿的老者,道号“玄云子”。他眼皮耷拉着,仿佛随时都会睡着,但偶尔开阖间,精光一闪而逝,周身气息与周围环境隐隐相合,已是灵境中期的修为,年逾百岁。
紧挨着玄云子的,是一位穿着黑色劲装,身材干瘦如同老猿的老者,人称“鬼影叟”。他十指枯长,指甲泛着幽光,气息阴冷飘忽,同样是灵境中期。这两位是杨凤成手中最锋利的宝刀。
右手边第一位,则是一位披着袈裟、手持念珠,但眼神锐利如鹰,太阳穴高高鼓起的中年番僧,法号“铁摩罗”。他走的是外功横练与密宗秘法结合的路子,一身筋骨堪比精钢,气势刚猛无俦,处于真境巅峰,距离灵境只差临门一脚。
接下来是一位穿着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大学教授的中年男子,真名周喻。他并非修行者,而是高知高智的奇才,通古博今,擅长分析、布局。是杨凤成的智库。
最后一位,则是一位穿着对襟唐装,手持罗盘,气质儒雅的老者,是港澳一带极负盛名的风水大师陈量子。他虽不擅直接争斗,但在堪舆、阵法、卜算一道上造诣极深,能借天地之势,其作用在某些时候远超武力。
这便是杨凤成麾下核心的奇人异士阵容,实力不容小觑。
杨凤成将霍文泽汇报的关于赵飞的情况,以及胡炜、钟灵儿探查的结果,详细告知了在座众人。
“……情况便是如此。此子年不过三十,修为却疑似已达灵境巅峰,甚至可能触摸到了玄境的门槛。能完美收敛气息,令钟灵儿无从感知;能以不知名手段在赌桌上大胜四方;更能让深城地头蛇雷生俯首称臣。诸位,都是我辈中人,见多识广,对此有何看法?此人,是敌是友?可否为我所用?”杨凤成沉声问道。
厅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灵境巅峰?三十岁?”铁摩罗第一个出声,声如洪钟,带着难以置信,“洒家苦修五十载,历经磨难,方有今日修为!此子莫非打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不成?杨爷,是否夸大其词了?”
周喻推了推眼镜:“根据文泽的描述和胡炜他们的判断,此人的表现确实超出了常理。赌桌上的‘运气’可以排除,更像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能力,比如……预知?或者特异功能?至于修为,若真能完美内敛,让钟灵儿都感觉不到,那至少是灵境圆满,开始触及‘神与气合,返照虚空’的玄境奥妙了。此等人物,世俗钱财恐怕难以动其心。”
鬼影叟发出一声如同夜枭般的沙哑笑声:“嘿嘿,灵境巅峰又如何?老夫的‘无影针’,未必不能破其防。若能近身,灵境也杀得!”他语气森然,带着强烈的自信。
风水大师陈量子眼里透着惊讶:“杨爷,我方才以奇门望气之术,遥观深城方向……”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与凝重,“然,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杨凤成皱眉。
“正是。”陈量子点头,“寻常修士,无论修为高低,皆有气运光柱冲霄,或强或弱,或正或邪,总能窥见一二。但深城那位所在之地,在我的感知中,却是一片混沌,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遮蔽了天机。此等情形,生平仅见,除非……除非有身负大气运者(如龙格)自带遮掩,或者,其修为已至玄境,自身便是天地,自然无气可查。”
陈量子的话,让在场众人脸色再变。连精通奇门遁甲的陈星子都看不透,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陈量子进言:“杨爷,依在下浅见,此事不宜硬来。此等人物,宛若潜龙,强行收服,恐遭反噬。不如……结个善缘?”
“善缘?”杨凤成沉吟,“如何结?”
陈量子道:“他既在深城隐居,必有缘由。或为修行,或为避祸,或为守护。我等可寻其所需,投其所好。或许,可以从他身边的人,或者他可能关心的事情入手。”
这时,一旁的周喻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杨爷,您刚才提到,此子姓赵,名为赵飞?其养父是深城商人陆国栋?”
“不错。”
周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杨爷,您可还记得,约莫二十多年前,曾在内地修行界昙花一现,随后又神秘消失的那位绝世天才——赵明远?”
“赵明远?”杨凤成仔细回忆,他并非修行界核心人物,但对一些大事也有所耳闻,“似乎……有点印象。传闻此人惊才绝艳,年纪轻轻便已臻至灵境,甚至可能更高,但后来不知为何突然销声匿迹,引得各方猜测。你是说……?”
周喻语气肯定了几分:“赵明远,赵飞!都姓赵!而且,赵明远失踪的时间,与赵飞被陆家收养的时间,似乎能对得上!更重要的是,赵明远当年使用的功法,据说至阳至刚,凌厉无匹,与文泽描述中赵飞的气质,颇有几分相似!”
这个推测一出,满座皆惊!
赵明远!那个曾经搅动风云的名字!如果赵飞真是他的儿子或者传人,那一切就说得通了!为何如此年轻便有如此修为?为何要隐姓埋名藏在深城?
鬼影叟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赵明远……当年老夫尚在苗疆,便听闻过他的名头。据说他得罪了某个极其古老而恐怖的隐世宗门,被多方追杀,最终生死不明。若此子真是他的后人,那牵扯可就大了!”
玄云子也缓缓点头:“若真与赵明远有关,那遮蔽其天机的,或许并非全然是他自身修为,也可能有其父留下的护身手段,或者……是那些追踪他父亲的势力,不愿过早打草惊蛇?”
铁摩罗瓮声瓮气地道:“管他爹是谁!咱们现在讨论的是这小子!若他真是赵明远的种,那身上说不定有他爹留下的宝贝或者功法!若是能……”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贪婪,在某些人心中滋生。
杨凤成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心中波澜起伏。赵明远!这个名字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天才,更是一段尘封的恩怨和巨大的风险!如果赵飞真是他的儿子,那么招揽他的难度和风险都呈几何级数上升!但同样,可能带来的回报也无比诱人——赵明远的传承,甚至可能知晓那些隐世宗门的秘密!
“此事,需从长计议,慎之又慎。”杨凤成最终沉声道,“周衍,你负责动用所有资源,秘密调查赵飞与赵明远之间的关联,务必找到确凿证据。玄云道长,陈大师,还请二位多费心,看看能否通过其他途径,比如卜算、或是观察深城变动,找到更多线索。鬼影、铁摩罗,你们暂且按兵不动,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轻举妄动!”
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情况未明之前,谁也不准去招惹那个赵飞!我们要做的,是弄清楚他到底是谁,他想要什么,以及……他背后到底站着谁,或者,躲着谁!”
一直闭目养神的玄云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看似浑浊,实则蕴含着百年沧桑与智慧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光芒,有追忆,有敬佩,也有一丝深深的忌惮。
“周小友提及赵明远……”玄云子的声音苍老而缓慢,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老道……倒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连杨凤成都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地看向玄云子。
“道长,您认识赵明远?”杨凤成急切地问。
玄云子微微颔首,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那已是近三十年前的事了。当时老道云游至滇南,恰逢边境追缉一伙与国际贩毒集团勾结、且精通邪术的亡命之徒。官方力量损失不小,便秘密邀请了当时几位正道修士协助。而负责带队与协调的,便是赵明远。”
“他那时……是何等风采!”玄云子眼中闪过一丝神往,“年纪不过三十许人,修为却已臻至灵境巅峰,一身至阳至刚的真气,浩然充沛,行走间如大日巡天,邪祟难近!更难得的是,他并非迂腐的苦修之士,而是……国际刑警中的精英,多次深入虎穴卧底,通晓多国语言,精擅各种现代战术与格斗,将古老传承与现代技艺完美结合!”
“国际刑警?”杨凤成等人闻言,皆是一震。这个身份,让他们对赵明远的认知提升到了另一个层面。
“不错。”玄云子肯定道,“他并非单纯的江湖人,而是身负公门职责的守护者。那一次行动,若非他洞察先机,以身为饵,引出对方首脑,又以雷霆手段破其邪术,我们恐怕都要栽在那里。老道这条命,也算间接为他所救。”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愈发凝重:“但也正因如此,他得罪的人,太多了,也太可怕了。不仅仅是那些跨国犯罪集团、毒枭军阀,更有些……隐藏在历史阴影中,传承悠久、势力盘根错节的古老组织和个人。”
玄云子看向杨凤成,意味深长地说道:“杨居士,你可知,为何赵明远当年声名鹊起,却又迅速销声匿迹?绝非仅仅因为仇家众多。以他当时的实力和背景,等闲势力根本奈何他不得。”
“那是为何?”杨凤成追问。
“据老道后来零星听闻,”玄云子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动什么无形的存在,“可能黑玫瑰组织明主有关。但也只是猜测。”
“明旋(明主)?!”这个名字,让在场几位了解深层世界的人脸色再变。这是一个极其神秘而强大的组织,传闻其触角遍及全球各个角落,能量深不可测。
“正是。”玄云子点头,“自那以后,赵明远便仿佛人间蒸发。有人说他被‘明旋’灭口了;也有人说,他掌握了足以威胁到‘明旋’的根本秘密,一直在被追杀,不得不隐姓埋名;还有一种更惊人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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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环视众人,“他并未放弃,而是转入了更深的‘地下’,以一己之力,仍在暗中追踪、对抗着‘明旋’,试图揭开并摧毁那个巨大的阴谋!”
这个推测,让议事厅内落针可闻。以一己之力,对抗一个全球性的黑暗巨兽?这是何等的胆魄与担当!赵明远的形象,在众人心中瞬间高大起来,不再仅仅是一个修为高深的修士,更是一位孤胆英雄!
鬼影叟眼中的贪婪收敛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铁摩罗也收起了轻视之心。与这样的组织为敌,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周喻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分析:“如果赵飞真是赵明远的儿子,那么他隐居深城,修为高深却低调无比,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他可能是在躲避‘明旋’的追踪,也可能是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完成其父未竟的事业!”
玄云子长叹一声:“若真如此,那么遮蔽赵飞天机的,恐怕不仅仅是其自身修为或龙格气运,更有可能是‘明旋’那边同样有精通此道的高人,在混淆天机,双方在无形的层面上早已开始较量。而我们……很可能在无意中,已经窥探到了这场巨大风暴的边缘。”
“然而,”玄云子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沉重,“他后来之失踪,据老道所知,虽与那‘明主’及其麾下势力结下深仇,屡次交锋,‘明主’势力庞大,诡计多端,却并非迫使明远道友彻底隐匿、至今不敢现身的根本原因!”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连杨凤成都忍不住前倾身体:“道长,您的意思是……还有比‘明主’更可怕的存在?”
“不错。”玄云子重重点头,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那是一个连明远道友都讳莫如深、仅仅在最后一次与老道秘密传讯时,隐晦提及的……极至存在。”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明远道友当年,似乎意外触及了一个远超世俗想象、甚至可能凌驾于天道之上的古老禁忌!一个隐藏世俗之后,视众生如棋子的未知存在!”
“未知存在?”铁摩罗瓮声瓮气地问,脸上满是不信,“还能有比‘明主’那帮藏头露尾的家伙更厉害的?”
玄云子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明远道友当年曾言,与‘明主’之争,是情仇,虽险,却可知可战。但他后来所触及的那个‘存在’,其本质、其目的、其力量层级,完全超出了常理认知。那并非单纯的邪恶,而是一种更近乎……‘天灾’般的大巫。与之相比,‘明主’只是小巫!”
周喻倒吸一口凉气:“天道之上?道长,这……这太难以置信了!”
“老道也希望是妄言。”玄云子苦笑,“但明远道友绝非危言耸听之人。他当年已是玄境门槛的修为,神识感应天地,能让他感到无法抗衡、甚至无法理解,只能选择彻底隐匿、切断一切联系以求生机的……其恐怖程度,诸位可以自行想象。”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点:“明远道友最后传讯曾警示,这个‘存在’似乎对身负特殊命格、尤其是如‘龙格’般大气运者,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或者说‘关注’。”
议事厅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番话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原本以为“明主”已是了不得的对手,没想到背后还隐藏着如此深不见底的恐怖深渊!一个让接近玄境的赵明远都只能避其锋芒的终极阴影!
杨凤成手中的雪茄几乎要捏碎,冷汗涔涔而下。他原本只是觊觎赵飞的潜力,现在却发现自己可能无意中窥探到了一个连赵明远那样的英雄都不得不潜伏隐忍的惊天秘密!这水太深了,深到他这艘“女王号”连做一叶扁舟的资格都没有,瞬间就会被巨浪拍碎!
鬼影叟和铁摩罗脸上的贪婪和战意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骇然与庆幸,庆幸没有真的去招惹赵飞。与这种层面的因果纠缠,简直是自取灭亡!
陈量子抚须的手都在微微颤抖:“难怪……难怪老朽之前试图推演赵飞命格,却只觉得一片混沌,仿佛被无形之力反噬……若真牵扯到那等存在,天机被混淆、被遮蔽,都说得通了!”
玄云子最后总结道:“如今看来,赵飞小友继承其父或未竟之业,一方面在与‘明主’这个中期对手周旋,削其羽翼;另一方面,恐怕也在不知不觉中,会惊动那‘终极存在’的注意。他的龙格命格,既是助他飞速成长的机缘,也可能是一道催命符啊!”
杨凤成猛地站起身,再无半分犹豫,斩钉截铁地下令,声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招揽?收服?此刻看来,简直是痴人说梦!一个不慎,别说招揽不成,他这艘“女王号”乃至整个身家性命,都可能被卷入那足以碾碎一切的巨大旋涡之中!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决绝:
“今日之言,出得此门,入得尔耳,绝不可外传!”
“周喻,关于赵飞身世的调查,立刻停止!所有与此相关的线索,全部封存销毁!”
“玄云道长,陈大师,还请二位想想办法,看看能否设法抹去我们此次探查可能留下的任何痕迹?”
“鬼影,铁摩罗,传我命令,所有麾下势力,从即日起,严禁以任何形式接近、调查、打扰赵飞以及深城榕树里的一切!违令者,杀无赦!”
他当机立断,选择了最明智的做法——远离这场他根本玩不起的棋局。赵明远一代英雄,其子亦非池中之物,他们父子所面对和承担的,是远超他杨凤成想象层面的斗争。他这点家业和手段,在那等存在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一场原本针对赵飞的探查聚会,因玄云子道出的前尘往事,彻底改变了性质。杨凤成心中再无半点招揽或报复的念头,只剩下深深的忌惮与一丝对那对未曾谋面的英雄父子的敬畏。他只想尽快撇清关系,以免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