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跟父亲商量,给赵飞安排个职位,一方面是报答赵飞的暗中相助,另一方面也可以在她手下工作,有机会探出赵飞的神秘。
陆国栋不想让这个“外人”染指陆氏核心产业,但也需要给他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堵住悠悠众口,顺便也方便“管理”。
于是,一个清闲、体面、时间绝对自由的职位应运而生——“陆氏集团企业文化与员工关怀部特别顾问”。
这个部门名字听起来高大上,实际就是个闲职疗养院。
办公室设在陆氏旗下一个半公益性质的社区健身中心里,挂个名,领一份不菲的薪水,主要工作内容是……理论上需要偶尔组织一下员工羽毛球赛或者给困难员工送送温暖。
实际上,赵飞拥有绝对的“行动自由”,没人管他,也没人指望他真干什么活。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完美掩护身份——拿着陆家的钱,享受着陆家的资源(比如那间在健身中心顶楼、带独立卫浴和阳台的“顾问办公室”),却完全游离在陆氏的商业体系之外。只是要在小曼眼皮子底下混日子。
赵飞依旧保持着清晨天台练功的习惯,汗水浸透他那件印着“深城汽水厂(已倒闭)”的文化衫,勾勒出精悍流畅的肌肉线条。
楼下,张婶正扯着嗓子教训她那只总想往天台飞的八哥:“你个死鸟!再往上飞,小心被小赵当暗器练了!”赵飞嘴角抽动了一下,想起那只八哥上次差点撞上他练回旋踢的惨状。
“小赵!下来喝绿豆汤!”刘姨的大嗓门极具穿透力。
赵飞收势,吐纳完毕,晃悠着下楼。刘姨的早餐摊前围满了老街坊,绿豆汤冰凉清甜,是盛夏的救赎。
“小赵啊,”刘姨一边舀汤,一边用过来人的眼光上下打量他,“不是姨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这么单着也不是事儿。你看隔壁王婶家闺女,研究生毕业,在银行工作,斯斯文文的,多好!要不要刘姨给你牵个线?”
周围几个阿婆也立刻附和,七嘴八舌地开始推销自家或亲戚家的适龄女青年。
赵飞端着碗,面无表情地喝汤,仿佛她们讨论的是别人。他含糊地“嗯嗯”两声,眼神却飘向巷口——老金推着鱼丸车过来了,也要了碗绿豆汤,在赵飞旁边坐下,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轻声说:“蛇眼炳手下在接触陆氏集团一个中层采购主管,目标指向陆小曼下周去邻市参加的行业峰会。”
线索来了。林泰的报复,从直接的暴力袭击转向了更阴险的商业陷阱,试图在陆小曼拓展业务的关键时刻设局。
“小赵!听到没啊?王婶闺女照片我都带来了!”刘姨的声音把赵飞拉回现实,一张穿着学士服、笑容腼腆的女孩照片几乎怼到他眼前。
赵飞战术性后仰,差点把绿豆汤洒出来:“刘姨,我……暂时没这打算。工作忙,离不开人。”他找了个最朴实的借口。
“活再多也得成家啊!你看你这条件……”刘姨恨铁不成钢,“除了穷点、闷点、其他都挺好嘛!身体多结实!”她说着还用力拍了拍赵飞的胳膊,发出结实的“啪啪”声。
赵飞:“……”
被评价为“除了穷点、闷点、其他都挺好”,这感觉……相当微妙。他只能加快喝汤速度,准备开溜。
就在这时,一阵清越的高跟鞋声传来。陆小曼的身影出现在巷口,她今天穿了一条水蓝色的连衣裙,清爽宜人,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老街坊的目光。
“哎哟!小曼总来啦!”
“小曼总今天真漂亮!”
“来找小赵的吧?”
陆小曼落落大方地和街坊们打招呼,笑容温婉,目光却精准地落在正试图“隐身”的赵飞身上。她走到刘姨摊前,把保温桶递给赵飞:“飞哥,我妈熬了点清热祛湿的汤,说……说最近天热,怕你中暑。”她语气自然,眼神却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显然听到了刚才的“相亲大会”。
赵飞看着那个印着小碎花的保温桶,再看看周围阿婆们瞬间亮起来的八卦眼神,感觉比被枪指着还棘手。他僵硬地接过保温桶:“……谢谢阿姨,谢谢小曼。”
“不客气。”陆小曼笑意更深,“刘姨,你们在给小赵介绍对象啊?他条件是不错,身体结实,人……也挺‘热心’的。”她特意在“热心”二字上加了重音,意有所指地看了赵飞一眼。
赵飞端着保温桶和绿豆汤碗,感觉自己像个移动的靶子。在阿婆们更加热烈的讨论声中,他果断选择撤退:“陈叔喊我下棋,先走了!”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身后留下一片善意的哄笑声和陆小曼忍俊不禁的目光。
老陈记五金店内,赵飞一边心不在焉地陪老陈下棋,一边在脑中飞速整合信息。
陆小曼下周的行业峰会在邻市“云海市”,是陆氏拓展新渠道的关键。“蛇眼炳”的人接触陆氏采购主管,意图直指陆小曼。这很可能是一个针对她个人的商业陷阱,甚至可能涉及人身安全。
他不能明着跟去保护,身份不允许,陆国栋的警告(保持距离)也言犹在耳。但他更不能让陆小曼独自面对未知的风险。
他需要一个新的、合理的身份介入。
“小赵!发什么呆呢!这步棋还能解不?”老陈头的烟斗敲了敲柜台。
赵飞回过神,随手应了一子。
“嘿!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老陈头乐了。
赵飞脑中灵光一闪。他状似无意地开口:“陈叔,云海市那边……您有认识做五金批发的朋友吗?听说那边有个挺大的五金展会?”
老陈头吐了个烟圈:“云海?老黄!黄大牙啊!那老小子就在云海搞批发!以前跟我一起学徒的!怎么?你想去看看?”
“嗯,”赵飞点头,理由张口就来,“公司想进点新货,看看行情。老陈叔您路子广,能不能……帮我写个条子引荐一下?就说我是您店里新请的采购。”他一脸童叟无欺的表情。
老陈头被戴了顶高帽,很受用,大笔一挥,在一张皱巴巴的烟盒纸上写了个地址和电话:“拿着!找黄大牙!提我老陈头,他不敢怠慢你!不过你小子,可别给我丢人啊!”
“谢谢陈叔!”赵飞接过那张充满市井气息的“介绍信”,心中一定。身份掩护,搞定。
几天后,云海市。
一年一度的“华南建材与五金博览会”在会展中心盛大开幕。陆小曼带着团队,在精心布置的展位前忙碌着,她举止优雅,谈吐专业,吸引了不少潜在客户的注意。
但她的眼底深处,始终在搜索一个身影。她知道,赵飞也来了云海。虽然他没说,但她就是知道。
那个保温桶,他第二天洗干净还回来时,里面多了一瓶纯净水,什么都没说,但她懂。
此刻,赵飞正穿着一身极其不合身、颜色也略显老气的廉价西装(临时买的,为了符合“五金店采购”形象),混迹在五金展区的人流中。他手里拿着一个印着“老陈记五金”的破旧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不时在一些展位前驻足,问着一些关于“镀锌管承压参数”、“高强度螺栓扭矩系数”之类极其专业又极其接地气的问题,活脱脱一个认真负责、精打细算的小采购员。
他的伪装天衣无缝,连展位那些经验丰富的销售经理都没看出破绽。
他的注意力,却像无形的雷达,始终锁定在建材展区陆小曼的方位。同时,他也在人群中搜寻着可疑目标——那个被“蛇眼炳”手下接触过的陆氏采购主管,姓钱。
很快,他发现了目标。钱主管正和一个穿着考究、戴着金丝眼镜、笑容和煦的中年男人在咖啡区相谈甚欢。那金丝眼镜男,气质儒雅,谈吐不凡,递名片的手势都带着一种刻意的优雅。
赵飞的目光扫过那人的手腕,一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还有……食指内侧一个极其细微的、像是长期握枪形成的老茧。伪装!这个人绝不是普通商人!
赵飞不动声色地靠近,假装被旁边展位的电动工具吸引,耳朵却像最灵敏的接收器,捕捉着那边的对话碎片。
“……陆小姐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我们‘寰宇资本’很看好陆氏的发展,特别是陆小姐负责的新能源建材方向……”
“……钱主管过奖了,我们还在起步阶段……”
“……晚上有个小范围的行业沙龙,就在希尔顿顶楼酒廊,来的都是真正有实力的投资人……钱主管一定要带陆小姐来坐坐,引荐一下,机会难得……”
“没问题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陆总肯定有兴趣!”
寰宇资本?这个“金丝眼镜”,大概率就是“蛇眼炳”派来设局的人!所谓的沙龙,恐怕是鸿门宴!
赵飞眼神一冷。他要阻止陆小曼参加这个沙龙。
晚上八点,希尔顿酒店顶层酒廊。
灯光柔和,音乐舒缓,衣香鬓影。钱主管正殷勤地引着陆小曼走向那个“金丝眼镜”所在的卡座。卡座里还坐着几个气度不凡的男女,笑容满面。
陆小曼保持着职业微笑,心中却警铃大作。这个“寰宇资本”太过热情,背景也查不到太多实质内容。那个“金丝眼镜”看似儒雅,眼神深处却总让她觉得不舒服。她正思考着如何得体地脱身。
突然!
“呜——呜——呜——!”
尖锐刺耳的火警警报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酒廊!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
“火警!!”
“快走啊!”
“疏散!疏散!”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虽然暂时没看到明火和烟雾,但刺耳的警报和闪烁的红灯足以引发本能的恐慌。服务生和保安立刻冲出来引导疏散:“大家不要慌!请有序从安全通道撤离!”
场面一片混乱。钱主管也吓白了脸,哪里还顾得上引荐。“陆总!快走快走!”他拉着陆小曼就跟着人群往外挤。
那个“金丝眼镜”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猛地站起身,眼神阴鸷地扫视着混乱的现场,似乎在寻找什么。但汹涌的人流裹挟着他,他只能不甘地被推着往外走。
陆小曼被挤在人群中,心中却莫名地松了口气。这火警来得太及时了!简直是天意!混乱中,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卡座的方向,目光在混乱的人影中掠过,似乎捕捉到一个一闪而过的、穿着不合身廉价西装的熟悉背影,正逆着人流,迅速消失在安全通道的阴影里。
是他!
陆小曼的心猛地一跳。那个背影,那走路的姿势……绝不会错!是赵飞!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那么……一言难尽的西装?难道……这火警?
一个荒诞又无比接近真相的念头在她脑中炸开。她赶紧甩甩头,把这个“离谱”的想法压下去。
巧合!一定是巧合!赵飞可能是跟着老陈叔来进货,刚好也住这个酒店?她努力说服自己,但心底那份笃定却越来越强。
一场精心设计的“鸿门宴”,被一场莫名其妙的“火警”彻底搅黄。事后酒店排查,发现是酒廊一个老旧烟雾探测器的线路老化短路引发的误报。虚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