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还能怎么做？
他感受着自己如同破碎瓷器般的身体，经脉寸断，气海枯竭，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精神空间内，黄金圣龙与煌灭的气息也微弱到了极点，显然为了帮他抵挡主宰境的攻击，消耗巨大。
深深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来，几乎要将他最后一点意识也彻底淹没。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视线扫过不远处那些与他并肩作战、此刻却同样伤痕累累、在魔威与天地剧变下如同暴风雨中扁舟般的同伴。
陈锋拄着剑，试图站起来，但大腿的伤口让他再次踉跄；蛮山咆哮着，想要冲向魔族，却被那融合了混沌与魔气的恐怖威压死死按在原地，只能徒劳地怒吼；刑战半跪在地，依旧试图凝聚那几乎消散的天罡罡气，眼神中充满了不屈，却也难掩绝望；月瑶扶着昏迷的凌九天，泪眼婆娑，无助地望着他；南宫朔气息奄奄，仿佛随时都会灯枯油尽；星算子七窍流血，却依旧死死盯着星辰罗盘，试图寻找那几乎不存在的一线生机；孙小雅瘫倒在陈锋怀里，哭泣声微弱而绝望……
他们，是东域的骄傲，是人族的未来，是他林昊认可的伙伴和朋友……
一个疯狂的、决绝的、带着自我毁灭气息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开一切的闪电，骤然在他近乎死寂的心海中炸亮！
混沌源核……不能被污染……但，如果……将它引爆呢？！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大逆不道，如此的骇人听闻！引爆混沌源核，等同于引爆一个世界的核心！其产生的能量风暴，足以将整个陨星战场，连同其中的一切存在——包括他自己，包括那十名魔族天才，甚至包括这片空间本身——都彻底化为最基本的粒子，归于永恒的虚无！
但是，这是唯一能彻底阻止魔族计划的方法！也是唯一能……为刑战、陈锋他们，争取到一线渺茫生机的方法！
魔族此刻正全力催化源核，心神与力量都集中在光柱之上，对外界的防御和空间封锁必然降到了最低！这是唯一的机会！一个用他林昊的命，去换取同伴生路，去粉碎魔族野望的机会！
“剑匣……圣龙前辈……煌灭前辈……”林昊以微弱到极致的神念，如同耳语般，沟通着精神空间内那两道与他命运相连、此刻同样疲惫不堪的古老意志。
他的神念中，充满了无尽的歉意与不舍。“对不住了……最终还是……连累了你们……要陪我……走上这条不归路……”
短暂的沉默。
随即，黄金圣龙那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万古沧桑后的平静与释然：“小子……何出此言。守护苍生，维系秩序，本是龙族天命。能与你并肩，见证你的成长，直至这最后一刻，共赴此劫，本皇……心中并无遗憾。”
剑匣的九彩神光已然暗淡，“臭小子，认识你也不知道到底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不过能看见你成长成如今这幅模样老娘也是深感欣慰，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哼！臭小子，少在那里唧唧歪歪！”煌灭的声音依旧暴躁，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与决绝，“本座纵横混沌之时，什么场面没见过？能跟着你把魔皇老儿的算计搅得天翻地覆，闹他个天崩地裂，痛快！痛快至极！不就是一起烟消云散吗？有何可惧！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没有责备，没有退缩，有的只是理解、支持，以及同生共死的坦然！
林昊心中最后的一丝彷徨与犹豫，在这份超越生死的信任与羁绊面前，彻底烟消云散。他的眼神，重新聚焦，那是一种勘破了生死玄关，超越了肉身痛苦的极致平静，以及一种为守护而甘愿毁灭的、玉石俱焚的坚定！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那颤抖的、沾满自己与敌人鲜血的手，艰难地、一寸寸地，伸向了自己的怀中——那里，静静躺着院长云擎天亲手赐予的，那枚蕴含着真圣本源之力、被视为最后保命希望的“虚空遁符”。
但他此刻要做的，绝非独自逃离这炼狱。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刑战、陈锋、蛮山、南宫朔、澹台灭、皇甫烈、凌九天、月瑶、星算子、孙小雅……每一张熟悉而年轻的脸庞。他的嘴唇翕动着，以燃烧神魂为代价，将最后的声音，清晰地、不容置疑地，传入他们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这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直接在他们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掀起了惊涛骇浪。
“刑战师兄……陈锋……大家……听我说……”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字字千钧。
“魔族的计划……是以万灵血祭……污染混沌源核……制造……灭世灾劫……唯一……能彻底阻止他们的方法……就是……将源核……引爆……”
“什么？！”“引爆源核？！”“林师弟，你疯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在场所有人都震得魂飞魄散！引爆源核？那意味着同归于尽！意味着林昊他……绝无生还的可能！
“不！林师弟！不可以！”刑战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嘶哑的怒吼，他挣扎着想要冲向林昊，却被那巨力天魔趁机一拳轰在胸口，再次喷血倒飞，但他依旧死死盯着林昊，眼中充满了血丝，“要死一起死！我刑战绝不苟活！”
“林师叔！不要！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陈锋泪流满面，疯狂地摇头，想要挣脱那无形的空间束缚，冲到林昊身边。
“林师叔……不要丢下我们……”孙小雅的声音微弱而绝望，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打湿了陈锋的衣襟。
林昊看着他们悲痛欲绝、难以置信的神情，脸上艰难地扯出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却无比温和的笑容。那笑容，映衬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满身的血迹，显得格外悲壮，格外令人心碎。
“活下去……”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也蕴含着无尽的眷恋与嘱托，“带着大家的希望……一定要……活下去……”
他的目光看向刑战和陈锋，仿佛要将他们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告诉宗主……林昊……此生……不负剑宗栽培……不负……东域之名……”
他的目光又仿佛穿透了虚空，看向了不知在何方的故乡，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哽咽与无尽的遗憾：“如果……如果有可能……告诉我蓝星的家人和朋友……林昊……很想念他们……很想……再吃一次奶奶做的菜……再和兄弟们……痛快地喝一场酒……但……我……回不去了……”
这最后一句，带着对故土、对亲人、对平凡生活的深切眷恋，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剐在每个人的心上！直到这最后一刻，他心中牵挂的，依旧是宗门，是同伴，是远方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