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灵解析出的信息碎片,如同冰冷的箭矢,射穿了薪火殿内短暂的平静。那句“‘窃道者’……标记”和“启用……‘暗影协议’”,更是让一股寒意从众人脊椎骨升起。
“窃道者……”林夜低声重复,嘴角泛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强行记录解析其法则碎片,便是‘窃道’么?好一个霸道的定义。”
“现在不是纠结称谓的时候,”厉北辰眼神锐利如剑,扫视着殿堂穹顶与四周青铜墙壁,仿佛要穿透这古老的屏障,看到外界的威胁,“关键是,我们被锁定了。那个‘暗影协议’一听就不是善茬,我们必须尽快切断追踪,离开这里。”
“林夜,你刚才说诅咒在发送反馈信号?”凰九歌看向林夜,凤眸中满是忧色,“能确定吗?有没有办法干扰或者屏蔽它?”
林夜闭目,再次将心神沉入后心那道诅咒印记处。有了之前的探查基础,加上此刻明确的目标,他感知得更加仔细。在那扭曲鬼爪印记的深处,果然存在着一个极其微小、结构诡异、不断散发微弱波动的核心节点。这节点如同一个恶毒的“信标”,以林夜自身的生机与混乱(来自碎片共鸣)为能量源,持续向外界发送着一种极其隐晦、极难被常规手段探测到的特殊波动。这波动被“山岳大阵”严重削弱和扭曲,但并未完全阻断,就像在厚重的隔音墙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依然有声音能透出去。
“可以确定。”林夜睁开眼,语气凝重,“这‘信标’已经与我的生命本源和识海中的碎片产生了深度纠缠,强行摧毁,可能会引发诅咒全面爆发,甚至伤及我的根本。单纯依靠‘山岳大阵’的封锁,只能削弱,无法根除。它就像一枚埋在我体内的、带定位功能的毒刺。”
“那……能不能用岳寰传承里的封印术,单独封印这个‘信标’节点?”月曦提出建议。她刚刚协助调整了观测节点,对岳寰符文的封印特性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林夜沉思片刻,摇头:“很难。这‘信标’与诅咒主体、与我的生机、与碎片共鸣三位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岳寰封印术虽强,但需要相对稳定的施法环境和更强的力量支持。以我现在的状态,仓促施为,成功率低,风险大。”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星灵急道,星瞳中满是焦虑,“那个‘暗影协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启动,万一他们有什么特殊手段能加强定位……”
“或许……可以尝试‘误导’和‘屏蔽’结合。”林夜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既然无法根除,那我们就改变‘信标’发送的信息,或者干扰其信号的传递路径。”
他看向月曦和星灵:“月曦姑娘,星灵,你们刚刚调整的那个观测节点,能否反向利用?既然它能接收那种特定信号,是否意味着,它本身也具备对外发送或模拟类似信号的基础结构?哪怕只是极其微弱的、局域性的模拟?”
月曦眸光一闪:“你是说……我们制造一个假的信号源,扰乱追踪者的判断?”
“不止。”林夜思路逐渐清晰,“那个节点捕捉到的信息里,提到了‘山岳’、‘薪火’是干扰源。这说明我们所在的薪火殿,其本身的防护力量,对那种探测是有干扰效果的。我们是否可以,通过那个节点,或者结合殿堂本身的阵法,主动释放一种更强的、模拟‘山岳薪火’特性的干扰波纹?不是完全屏蔽‘信标’(那可能反而会引起追踪者警觉),而是用更强的、同频或近频的‘噪音’,将‘信标’那微弱的信号彻底‘淹没’掉?”
“就像在嘈杂的集市里,很难听清某个人的低语?”凰九歌理解了这个比喻。
“正是。”林夜点头,“而且,我们还可以利用那个节点,尝试向外发送一些经过精心伪造的、指向其他方向的、带有类似‘生命反应’或‘法则扰动’特征的错误信号碎片,进行战术欺骗。哪怕只能拖延一点时间,为我们恢复和寻找安全撤离路线争取机会。”
“这个思路可行!”月曦立刻开始在心中推演,“观测节点的底层符文结构确实具备一定的信号发生与调制能力,虽然很原始,功率也低,但若结合殿堂核心的‘薪火’之力进行放大和定向……或许真能做到。不过,这需要对那种外来信号的频率、编码方式有更深入的了解,才能进行有效模拟和干扰。”
“信号残留的信息太碎,直接解析完整编码不可能。”星灵苦恼道。
“不需要完全复制。”林夜道,“我们只需要模仿其最表层的‘质感’和部分特征频率,制造‘似是而非’的干扰和误导。重点在于利用‘薪火’和‘山岳大阵’本身的、对那种信号有天然干扰效果的属性,将其放大,形成保护性的‘背景噪音’。”
“那具体该如何操作?需要我做什么?”厉北辰直接问到了执行层面。
“我们需要分工。”林夜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试图让自己坐得更直一些,目光扫过众人,“月曦姑娘,你对符文阵法最精通,又初步研究了那个节点。烦请你以那个节点和殿堂核心阵法为基础,设计并布置一个临时的‘复合干扰阵列’。目标是:第一,放大殿堂自身‘山岳薪火’之力对特定信号的干扰效果;第二,在特定方向(选择相对安全或误导性的方向)释放低功率的伪造信号碎片。星灵协助你,提供对能量波动和信号细节的感知校准。”
“没问题。”月曦和星灵同时应下。
“九歌,北辰兄,”林夜看向另外两人,“干扰阵列布置和启动,可能会消耗不少能量,也可能引起殿堂防护阵法的细微波动。需要你们护法,确保过程中不会出现意外,也防备万一有敌人已经靠近并察觉到异常,试图强攻。”
“放心,交给我们。”凰九歌和厉北辰毫不犹豫。
“那我呢?”清岚出声问道,她和流霜、雪见伤势已恢复大半,一直希望能帮上更多忙。
“三位仙子,”林夜看向她们,“烦请你们继续照看宜安,并随时关注殿堂其他区域的稳定性。若干扰阵列启动后,殿堂有任何异常反应,立刻通知月曦姑娘和九歌。”
“好!”三女齐声应诺。
“至于我自己,”林夜深吸一口气,“我会尝试进一步解析诅咒‘信标’的结构,并利用《生死簿》和混沌道基,看能否在内部对其进行最细微的‘微调’,哪怕只是改变其波动的一点点特征,增加我们干扰和误导的成功率。同时,我也会继续消化岳寰传承,寻找关于‘暗影协议’或类似威胁的只言片语,以及……关于这座薪火殿其他出口,或者岳寰文明可能预留的其他应急撤离路径的线索。”
安排已定,众人再无异议,立刻分头行动。薪火殿内,刚刚缓和不久的气氛,再次被紧张和紧迫感取代。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等待,而是带着明确目标和计划的主动应对。
月曦带着星灵,再次来到东北角的青铜墙壁前。这一次,她们不再只是调整接收灵敏度,而是开始以那里为基点,以神念为笔,以太阴月华为墨,结合从岳寰传承中领悟的符文真意,在墙壁及周围地面上,勾勒出一道道复杂而隐秘的临时阵纹。这些阵纹如同神经末梢,连接向殿堂穹顶的“星光”阵列和祭坛之下隐隐流动的地脉能量,试图构建一个精密的、能够聚焦并放大“山岳薪火”干扰特性、并具备初级信号模拟功能的临时法阵。
星灵全神贯注,星瞳光芒流转,不断感知着月曦勾勒出的阵纹与周围能量场的契合度,以及那残留信号碎片的细微特征,并及时提出调整建议。这项工作极为精细,对神魂消耗巨大,不一会儿,两人额头都已见汗。
凰九歌和厉北辰一左一右,守在林夜和月曦两组人中间。凰九歌周身隐隐有紫金色星辉流转,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她警惕地感知着殿堂内一切能量流动。厉北辰则如同入鞘的利剑,气息收敛到了极致,但神识早已铺开,任何一丝不属于此殿的异常气息闯入,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林夜盘坐于祭坛旁,再次闭上双目。他没有直接去碰触诅咒“信标”,而是将心神沉入《生死簿》中,沟通那页封印着“法则碎片”的书页。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信标”与碎片共鸣,那么,如果能对碎片施加更精密的封印控制,是否也能间接影响“信标”的某些特性?
他尝试以神念驱动《生死簿》的清光,如同最灵巧的刻刀,在封印图案的边缘,增添一些源自岳寰传承的、代表“隔绝”、“混淆”、“沉静”意味的细微符文。这些符文不是为了加强镇压(碎片已被牢牢镇压),而是为了“修饰”碎片散发出的、与“信标”共鸣的那种特殊法则波动,使其变得更加“温顺”或“晦涩”。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和微操的过程。每增添一笔,林夜都要仔细感应碎片与“信标”的反应,确保不会引发反噬。进展缓慢,但似乎有效。随着那些细微符文的添加,碎片散发出的、用于共鸣的波动,似乎确实变得更加内敛和难以捕捉了。而与此同时,他后心的诅咒印记传来的那种隐秘发送信号的感觉,也似乎微弱了一丝。
但这还不够。林夜知道,这最多是锦上添花,无法根本解决问题。干扰阵列才是关键。
时间在众人紧张而有序的忙碌中,悄然流逝。
数个时辰后,月曦那边终于传来了进展。
“初步阵列勾勒完成!”月曦的声音带着疲惫,却有一丝兴奋,“可以尝试第一次低功率激发,测试干扰效果和对殿堂的影响。星灵,准备记录能量反馈。”
“准备好了!”星灵也小脸紧绷。
月曦深吸一口气,双手掐诀,一缕精纯的太阴月华注入她面前那片已经布满复杂阵纹的青铜墙壁。阵纹逐一亮起微弱的光芒,如同被点亮的神经网络。紧接着,整座薪火殿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穹顶的“星光”闪烁的节奏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改变,祭坛之下的地脉能量流动也似乎加快了一丝。
一股无形的、厚重而温润的波动,以青铜墙壁的节点为中心,混合着殿堂本身的“山岳薪火”气息,缓缓荡漾开来。这股波动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独特的、能够干扰和同化特定频率信号的“场”。
几乎在这股干扰场成型的瞬间,林夜清晰地感觉到,后心诅咒“信标”那种持续向外发送隐秘信号的感觉,陡然中断了!不,不是中断,而是它发出的信号,仿佛泥牛入海,被一股更庞大、更同源的“背景噪音”彻底淹没了!
成功了!至少暂时干扰成功了!
然而,还没等众人脸上露出喜色,异变突生!
被干扰场覆盖的那处青铜墙壁观测节点,似乎因为能量流动的改变,与外界某个更深层、更隐秘的“东西”,产生了某种计划外的强制共鸣!
“嗡——!!”
一声低沉到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震鸣,猛地从墙壁内部传出!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在众人神魂层面的震荡!
紧接着,那面青铜墙壁上原本被月曦勾勒的阵纹光芒大乱,墙壁表面,竟然浮现出一幅完全不属于岳寰文明风格的、由流动的暗银色线条构成的、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立体光纹图案!
这图案充满冰冷的机械美感与绝对的几何秩序,却散发出一种比之前信号残留强烈百倍的、冰冷的、漠然的、甚至带着一丝审视意味的庞大意志!
一道毫无感情波动、如同金石摩擦的意念,直接穿透墙壁,无视了殿堂的防护,响彻在众人脑海:
“检测到非授权能量介入……干扰协议‘山岳之息’……”
“信号源‘窃道者信标’丢失……启动深度扫描……”
“扫描到异常庇护场……文明标识:岳寰(已消逝)……关联协议:‘薪火传承’……”
“符合‘暗影协议’触发条件第七条:涉及已消逝高等文明核心遗产与高价值‘窃道者’……”
“执行指令:标记、追踪、隔离……申请‘深空锚定’……等待裁决……”
冰冷的意念如同死神的宣判。
干扰,成功了,却也……捅了马蜂窝!
那所谓的“暗影协议”,其背后的执行者或系统,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诡异、更加迅捷、更加……不讲道理!
薪火殿的庇护,正在被一层更深、更冷的阴影,缓缓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