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破军峰别院风平浪静,再无异状。林夜三人深居简出,专注于恢复与修炼。林夜的道基在《生死簿》轮回之意的温养与丹药辅助下,裂痕虽未愈合,但边缘躁动的能量已被渐渐抚平,不再像之前那般随时可能崩裂。他已能稍微调动一丝混沌灵力,进行最简单的周天运转,虽然缓慢,却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更重要的是,他对《生死簿》的感应与基础运用愈发纯熟,那缕玄影的神识印记被他反复揣摩,收获良多。
厉北辰重新布置了庭院的剑意禁制,融入了更多天衍剑心的变化,针对隐匿窥探的防御力大大增强。星灵的星辰之力也恢复了大半,纯净的星辉不仅有助于林夜稳定心神,其本身对各类邪祟、隐匿手段的敏锐感知,也成了团队一道无形的预警屏障。
石破天期间来过一次,大大咧咧地检查了一下林夜的恢复情况,又留下了一些品质更好的疗伤丹药,并告知他们,宗门内近期似乎有些事务,他需时常前往主峰,让他们安心在此休养,若有急事可让杂役弟子传讯。
然而,这份短暂的平静在第三日清晨被打破。
一名破军峰的杂役弟子匆匆来到别院外,恭敬地递上一份鎏金请柬:“厉师兄,林前辈,星灵姑娘,主峰‘云台’今日午时有一场年轻弟子间的‘剑理会’,由赵干师兄主持,特邀三位前往观礼。”
厉北辰接过请柬,眉头微蹙。剑理会?由赵干主持?这显然是宴无好宴。
他转身进入静室,将请柬递给刚结束一轮调息的林夜。林夜扫了一眼请柬上龙飞凤舞的字迹,以及末尾赵干的落款,眼神平静无波。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太过清静。”林夜淡淡道,“躲是躲不过的。既然邀请了,那便去看看,这位赵师兄,究竟想演一出什么戏。”
“只怕是鸿门宴。”厉北辰语气沉稳,“赵干此人,心胸狭隘,白日里不敢明着违反宗规,但在这等公开场合,借‘论剑’之名行刁难之实,是他的惯用伎俩。”
星灵有些担忧:“林夜哥哥你的伤还没好,他们会不会……”
“无妨。”林夜站起身,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气息比前两日沉稳了许多,“他既以‘观礼’为名邀请,众目睽睽之下,不敢直接对我这‘重伤之人’如何。最多是想探探我们的底细,或者借机落石破天的面子。我们小心应对便是。”
午时将至,三人离开破军峰,御空前往主峰。擎天宗主峰巍峨磅礴,云雾缭绕间,可见无数殿宇楼阁依山而建,气势恢宏。那所谓的“云台”,乃是主峰半山腰一处巨大的露天平台,以白玉铺就,平滑如镜,四周云海翻腾,是宗门内弟子切磋论剑、举办小型集会的常用场所。
此刻,云台之上已是人头攒动。数十名气息不俗的天剑宗年轻弟子齐聚于此,男女皆有,修为多在元婴中期至后期,个个眼神锐利,身负长剑。赵干一身华贵锦袍,手持玉扇,立于云台中央,被几名心腹弟子簇拥着,谈笑风生,俨然是此次集会的焦点。
当林夜三人在一名引路弟子的带领下踏上云台时,原本喧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不少。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带着好奇、审视、疑惑,甚至还有几道毫不掩饰的敌意。显然,他们这几位由石破天力保入宗、且引得魔道追兵上门的“外来者”,早已在宗门内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赵干摇着玉扇,缓步迎了上来,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略显虚伪的笑容:“林道友,厉道友,星灵姑娘,三位肯赏光前来,真是令我这小小的剑理会蓬荜生辉啊。”他的目光在林夜身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似乎对林夜恢复的速度有些意外。
“赵师兄相邀,岂敢不来。”林夜语气平淡,不卑不亢。
“呵呵,林道友客气了。”赵干笑了笑,目光转向厉北辰,“早就听闻厉道友剑术超群,连石师弟都赞不绝口。今日恰逢其会,我天剑宗弟子正欲切磋剑理,交流心得。厉道友身为剑修,不知可否下场,与我等一同论剑,也好让我等见识一下外界顶尖剑修的风采?”
他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厉北辰,意图明显。若厉北辰拒绝,便是怯场,落了面子;若接受,在这天剑宗的主场,面对众多同阶甚至更强的剑修,稍有不慎便可能出丑,甚至被借机“指点”而受伤。
厉北辰神色不变,正要开口,林夜却轻轻抬手,挡在了他身前。
林夜看向赵干,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赵师兄盛情,本不应推辞。只是厉道友前日为我疗伤,损耗了些许元气,尚未完全恢复。况且,论剑交流,未必非要刀兵相见。在下虽非剑修,对大道之理也略知一二。观此地诸位道友剑气冲霄,灵性十足,想必于剑道一途皆有独到见解。不若……由在下抛砖引玉,与诸位探讨一番‘剑意之本源,锋芒之收放’如何?”
他这番话,既化解了厉北辰被迫出手的窘境,又将话题引向了更偏向理论探讨的层面,避开了直接的武力冲突。同时,他点出自己“非剑修”,却要论“剑意本源”,隐隐带着一丝反将一军的意味。
赵干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显然没料到林夜会如此应对。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哦?林道友重伤未愈,竟还有如此雅兴论道?只是,剑道精深,非亲身浸淫其中者,恐难领会其真意。空谈理论,未免有些……纸上谈兵了吧?”
“大道至简,万法同源。”林夜从容回应,目光扫过在场众多天剑宗弟子,“剑意亦是‘意’之一种,其根源,在于心,在于神,在于对天地法则的认知与驾驭。锋芒毕露,是为利剑;光华内敛,可为重剑;无形无相,亦可为心剑。不知诸位道友,所修之剑,是为何剑?所求之锋,是为何锋?”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弟子耳中,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与引导性。这番话并非具体的剑诀招式,而是直指剑修的根本心性与道路选择,顿时让一些弟子陷入了沉思。
赵干脸色微沉,正欲反驳,人群中却有一位气质清冷、背负古剑的女弟子忽然开口,声音如冰泉击玉:“依林道友之见,何谓‘心剑’?”
这突如其来的提问,让场中气氛微微一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夜身上,想看他如何回答这颇为刁钻的问题。
林夜看向那名女弟子,从其身上感受到了极为精纯凌厉的冰寒剑意,修为亦是元婴后期。他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并指如笔,在空中虚虚一划。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剑气纵横。但在他指尖划过的轨迹上,众人仿佛看到了一片星空的生灭,一方世界的枯荣,一种超越了具体形态、直指万物兴衰轮回的“意”弥漫开来。这“意”并非剑意,却蕴含着一种更为宏大、更为本质的“锋锐”——那是斩断因果、判定生死的锋锐!
刹那间,整个云台一片寂静。
许多弟子只觉得心神剧震,仿佛触摸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法则边缘。那名提问的女弟子更是瞳孔微缩,清冷的脸上首次露出了凝重与思索之色。
赵干握着玉扇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有些发白。他死死盯着林夜,眼中充满了惊疑与更深的忌惮。这家伙,明明重伤未愈,明明不是剑修,为何能展现出如此诡异而深邃的“意”?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带着不满从云台入口处传来:
“搞什么名堂?赵干,你又在这里卖弄你那套虚头巴脑的东西?还把我朋友叫来?想打架就直接说,老子陪你!”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石破天那魁梧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走上云台,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直接挡在了林夜三人与赵干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