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墟的死寂,是一种能渗透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冷。林夜藏身于巨型金属残骸下的凹陷处,如同风暴中侥幸存身的蝼蚁,全力对抗着内外交困的绝境。
外伤在《生死簿》生死之力的流转下缓慢愈合,但侵入经脉与脏腑的毁灭能量异常顽固,如同附骨之疽,不断蚕食着他的生机。更棘手的是金丹上的裂痕与近乎枯竭的丹气,在这灵气稀薄且充满毁灭因子的环境中,恢复起来难如登天。
他如同一个最高明的工匠,以《生死簿》为熔炉,以圣瞳为刻刀,小心翼翼地剥离、炼化着汲取而来的混乱能量。毁灭因子被强行镇压、排斥,那些狂暴的寂灭星辰之力则被一点点驯服、提纯,化作涓涓细流,滋养着干涸的金丹与经脉。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丝力量的恢复,都伴随着神魂的剧烈消耗与肉身的阵阵抽搐。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或许是一日,或许是三日。
当他终于将体内最后一丝活跃的毁灭能量驱除,金丹上的裂痕也略微弥合了一丝,重新焕发出微弱却稳定的灰黑色光芒时,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距离全盛时期依旧遥远,但至少恢复了约莫三成实力,有了在这片绝地中初步自保和行动的能力。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目光再次投向那渊墟深处,那一点最纯粹星辉残光的方向。感星石在怀中微微发热,传来清晰的指引。
但林夜并未立刻动身。圣瞳的感知告诉他,前方弥漫的毁灭气息如同实质的墙壁,以他现在的状态强行闯入,无异于自寻死路。他需要更多的准备,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这片土地,也需要……一个更好的临时据点。
他决定先探索一下周围这片由巨大金属残骸构成的“山林”。
这些残骸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依旧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其上残留的符文与结构远超当今修真界的认知。林夜以圣瞳仔细扫描,试图从中解析出一些关于上古之战的零星信息,或是可能存在的、未被完全破坏的能量节点。
他如同一个耐心的考古学者,在文明的坟墓间穿行。大部分残骸内部结构都已彻底损坏,能量完全流失。但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搜寻了数个时辰后,他在一截斜插入大地、形似某种飞行器翼根的巨大残骸根部,发现了一道极其隐蔽的裂缝。
裂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内部幽深,散发出一种与外界毁灭气息截然不同的、微弱的能量波动——那是一种相对稳定、带着淡淡排斥毁灭意味的星辰之力!
林夜心中一动,小心地收敛气息,侧身钻入了裂缝之中。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裂缝之后,竟然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天然洞窟。洞窟约有十丈见方,穹顶镶嵌着几颗自行发光的、如同缩小星辰般的奇异矿石,投下清冷而柔和的光芒,将洞内照亮。洞壁并非岩石,而是某种温润如玉的白色材质,表面光滑,触手生温。
最令人惊异的是,在洞窟的中央,有一座半人高的圆形石台。石台表面,并非平整,而是铭刻着一幅复杂无比、由无数银色光点与线条构成的——星图!
这星图并非静止,那些银色光点在缓缓流转,线条也在微微波动,仿佛在演绎着某种宇宙生灭、星辰运行的至理。一股精纯而古老的星辰道韵,正从这星图中弥漫开来,充盈着整个洞窟,将外界的毁灭气息完全隔绝在外!
这里,仿佛是这片死亡世界中一个奇迹般的“安全屋”!
林夜走近石台,目光立刻被星图吸引。这幅星图与他之前见过的星陨古路残图截然不同,后者是路径图,而眼前这幅,更像是法则演化图!
圣瞳不由自主地全力运转起来,银辉闪烁,贪婪地“阅读”着星图中蕴含的无穷奥秘。他看到了星辰的诞生、成长、鼎盛、衰败与寂灭的全过程,看到了引力与空间的交织,看到了光与暗的轮回……这其中蕴含的,是直指本源的星辰大道!
仅仅是站在这里感悟,他就感觉自己对星辰之力的理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体内那源涅星辰金丹运转得更加圆融自如,连带着恢复速度都加快了几分。眉心识海中的圣瞳,更是传来阵阵舒畅的嗡鸣,仿佛久旱逢甘霖。
“此地……竟有如此机缘!”林夜心中震撼。这绝非自然形成,更像是某位上古大能,或许是星辰之瞳的使者,在此留下的传承或感悟之地!
他盘膝坐在石台前,摒弃杂念,将心神完全沉入这幅浩瀚的星图之中。
时间再次悄然流逝。
随着感悟的加深,林夜周身开始不自觉的弥漫出淡淡的星辉,与石台上的星图交相辉映。他体内金丹上的灰黑色光泽中,那属于星辰的一面愈发璀璨,对寂灭之力的掌控也似乎更加精妙了一层。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从深层次的感悟中缓缓苏醒时,他发现自己恢复的实力赫然已接近五成!而且对星辰法则的理解,更是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圣瞳的“解析”能力似乎也得到了一次洗礼,变得更加敏锐。
他目光再次落在石台星图上,这一次,他注意到了之前忽略的一个细节。
在星图演绎星辰寂灭的某个瞬间,所有星辰光点并非彻底湮灭,而是在极致的内缩后,于那绝对的“无”中,孕育出了一点微不可查、却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奇点”。那“奇点”一闪而逝,随即星图又开始了新的轮回。
“死之极尽便是生……寂灭的终点,或许并非终结,而是……涅盘?”林夜若有所思,他想到了自己融合生死与星辰的道路,心中似有所悟。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感星石再次传来异动,比之前更加急切。而石台上的星图,其中代表渊墟深处那一点最纯粹星辉残光的位置,也骤然亮了一下。
林夜站起身,感受着体内增长的力量与对星辰法则新的理解,目光穿过洞窟,仿佛看到了那毁灭洪流深处等待着他的使命。
暂歇已毕,是时候继续前行了。
他对着石台星图微微躬身一礼,无论留下此地的是哪位前辈,此份机缘,他铭记于心。
随即,他转身,再次踏出洞窟,投身于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毁灭之中。只是这一次,他的眼中少了几分凝重,多了几分洞察与坚定。
星火已燃,虽微,却可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