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河，漆黑如墨，唯有宜安公主怀中那方星辰镇国玺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淡金光芒，勉强照亮方寸之地。河水冰冷刺骨，湍急的水流撞击着岩壁，发出哗啦啦的轰鸣，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掩盖了大部分其他声响，却也让人心弦紧绷，生怕这水声掩盖了危险的逼近。
“前……前辈，这暗河通往渭水，出口应在城西芦苇荡一带。”张世明喘息着说道，声音在水声中显得有些模糊，“只……只是不知如今城外是何光景，是否也被邪孽占据。”
“出去便知。”林夜言简意赅，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一个转弯处。他的圣瞳捕捉到，那转弯后的水面上，漂浮着几具肿胀发白的尸体，看服饰似是附近渔民或百姓，死状凄惨，显然是被邪气侵染或怪物所害。河水中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与邪秽之气。
越往前，水中的污秽感越重，甚至开始出现一些扭曲的水草般的阴影在水下蠕动。
“小心水下。”林夜低声提醒，同时指尖悄然凝聚起一丝暗金光芒。
话音刚落，哗啦一声水响！数条形如巨蟒、却布满吸盘和惨白利齿的怪鱼猛地从水下蹿出，张开布满粘液的血盆大口，分别咬向三人！这些怪鱼眼球全白，周身散发着被邪气污染的死寂波动，速度极快！
宜安公主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举起玉玺，淡金光晕扩散，那几条怪鱼撞在光晕上，竟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动作微微一滞，发出痛苦的嘶叫，显然玉玺的皇道正气对它们有克制作用。
但仍有两条绕过光晕，直扑林夜和张世明！
林夜眼神一冷，甚至未动用金丹之力，只是并指如剑，指尖那缕暗金光芒一闪而逝！
噗！噗！
两条怪鱼的脑袋瞬间被洞穿，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僵直地跌落回水中，迅速化作了两滩浓稠的黑水消散。
张世明看得心惊肉跳，对林夜的实力有了更直观的认知。
“继续走，不要停。”林夜语气平静，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两只蚊子。他心中却暗自凛然，这暗河中的邪秽侵蚀程度，比想象中更严重，连水生生物都发生了如此可怕的异变。恐怕出口外的渭水流域，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三人继续艰难前行，途中又遭遇了几波水下怪物的袭击，但都被林夜轻松解决，玉玺的光晕也起到了很好的防护作用。但林夜能感觉到，怀中的子母窥阴目（子）传来的震动始终未停，显示着凰九歌那边依旧处于极度危险或特殊的状态。
大约在阴暗潮湿的河道中行进了半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天光，并且能听到更加汹涌的水流声。
“快到出口了！”张世明精神一振。
然而，就在接近出口时，林夜猛地停下脚步，示意身后两人噤声。他的圣瞳穿透前方水幕，看到了出口外的景象——
出口隐藏在一处茂密的芦苇丛中，外面正是宽阔浑浊的渭水。但此刻的渭水，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平静，水面上漂浮着大量破碎的木板、杂物以及泡得发胀的尸体，河水呈现一种不祥的暗红色。更令人心悸的是，对岸以及沿河的一些高地上，隐约可以看到影影绰绰的身影在活动，那些身影动作僵硬，周身缠绕着邪气，显然是邪化的怪物或者被控制的傀儡。空中偶尔还有形如秃鹫、却长着肉翅的邪祟飞过。
整个渭水两岸，俨然也成了一片被邪孽控制的死地！
“外面……外面也全是那些鬼东西……”宜安公主透过芦苇缝隙看到外界景象，小脸更白了几分，眼中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黯淡下去。
林夜眉头紧锁。情况比预想的更糟。邪胎的污染范围，似乎并不仅限于帝都城墙之内，而是已经开始向周边区域扩散。这渭水是帝都重要的水路，如今被封锁，想要通过水路逃离或者联络外界的难度极大。
“不能从水面走。”林夜迅速做出判断，“我们沿河岸芦苇丛潜行，寻找其他落脚点或者了解情况的幸存者。”
他仔细观察了对岸那些邪祟的活动规律，发现它们似乎在有意识地巡逻，但巡逻间隔存在短暂的空白期。
“跟我来，动作要快！”
看准一个巡逻间隙，林夜低喝一声，带着宜安公主和张世明，如同三道鬼影般悄无声息地滑出暗河出口，迅速没入了茂密高大的芦苇荡中。
芦苇荡内潮湿泥泞，视线受阻，但同时也提供了绝佳的隐蔽。三人压低身形，借助芦苇的掩护，沿着河岸小心翼翼地向西移动。林夜的圣瞳和强大神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断扫描着周围的环境，避开一处处邪气浓郁的陷阱和零散游荡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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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他们看到了更多惨状。被摧毁的渔船，化为白骨的行人，以及一些简易工事后抵抗失败的士卒遗体……整个渭水沿岸，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后的死寂。
就在三人即将穿过一片较为稀疏的芦苇区时，林夜突然抬手，示意再次停下。他的目光锐利地盯向前方百米外的一处微微凸起的土坡。
土坡后面，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的、压抑的啜泣声，以及几声低沉的、带着绝望的交谈。
“……王哥，撑住……别睡……”
“……没用的……河神老爷都发怒了……我们逃不掉了……”
“……那些天杀的怪物……朝廷……朝廷也没了……”
是幸存者！而且听起来人数不多，似乎还带着伤员。
林夜与宜安公主、张世明对视一眼。
是避开，还是接触？
这些幸存者，可能提供外界的信息，但也可能带来暴露的风险。
林夜略一沉吟，圣瞳仔细扫描那土坡后方。那里大约有七八道气息，大多虚弱，只有一道属于壮年男子的气息稍强，但也带着伤，情绪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并未察觉到隐藏的邪秽之气。
风险可控。
他需要情报。
“你们在此隐蔽，不要出声，我去看看。”林夜对宜安公主和张世明低声道，随即身形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向那土坡靠近。
靠近后，土坡后的景象映入眼帘。那是五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渔民，围着一个躺在草席上、腹部有着恐怖伤口、气息奄奄的中年汉子。旁边还有一个妇人低声啜泣，一个半大孩子恐惧地蜷缩着。他们身边散落着几把破烂的鱼叉和一口破了角的铁锅，显然是匆忙逃难至此。
林夜的突然出现，吓得这几人差点惊叫出声，尤其是那半大孩子，更是浑身发抖。
“别出声，我不是怪物。”林夜压低声音，同时稍稍释放出一丝平和的气息，稳住他们的情绪。他目光扫过那重伤的汉子，伤口泛黑，明显有邪气侵蚀，若非一股微弱的血气吊着，早已毙命。
“你……你是人是鬼？”那稍强壮的渔民颤抖着举起鱼叉，色厉内荏地问道。
“路过之人。”林夜言简意赅，“告诉我，外面现在什么情况？渭水两岸怎么了？你们可知帝都方向究竟发生了何事？”
见林夜似乎并无恶意，且气质不凡，那渔民稍稍镇定，脸上露出悲愤之色：“完了……都完了！前几天晚上，京城方向突然天象大变，冒起冲天的血光，然后……然后就有数不清的怪物从地里、水里爬出来！见人就杀！河里的鱼都变成了吃人的恶鬼！我们村……我们村一百多口人，就逃出来我们这几个……”
另一人接口道：“朝廷？早没动静了！有当兵的想抵抗，都被那些怪物和……和一些穿着黑衣服、眼睛冒红光的官爷给杀了！我们沿着河跑，想往西边山里逃，可到处都有怪物巡逻，王哥就是为了掩护我们，被水里的怪鱼咬伤的……”
通过这几人断断续续、充满恐惧的叙述，林夜对城外情况有了大致了解。邪胎的影响范围确实在扩大，以帝都为中心，邪孽正在有组织地清剿周边生灵。朝廷体系看来已经崩溃，部分官兵可能被邪化控制。向西逃往山区的路线也被重点关注。
“你们可曾见过其他……像我们一样的逃难者？或者有没有什么地方，还有人在抵抗？”林夜又问。
几个渔民茫然摇头，眼神绝望。
林夜沉默片刻，走到那重伤的王哥身边，伸出手指，一缕精纯的源阴之力混合着一丝微弱的【星辉之愈】的效果，渡入其体内，暂时护住其心脉，驱散部分表层邪气。那汉子痛苦的呻吟声稍微平缓了一些。
“多谢……多谢恩公……”几个渔民见状，连忙磕头。
“此地不宜久留，怪物巡逻队很快就会再次经过。”林夜起身，从储物袋（取自之前斩杀影卫）中取出一些普通的干粮和清水留给他们，“向西并非生路，若想活命，可尝试向东南方向，沿河而下，或许有一线生机。但前途艰险，好自为之。”
他无法带上这些拖累，只能稍作指点。东南方向下游，或许邪孽的控制会相对薄弱。
说完，不等几人反应，林夜身形一闪，已退回芦苇丛中，与宜安公主二人汇合。
“情况很糟，邪孽已控制周边，向西路线不通。我们需要另寻他路，或者……先找个地方隐匿起来，再从长计议。”林夜快速将情况告知。
宜安公主闻言，紧紧抱住了怀中的玉玺，仿佛这是她唯一的依靠。张世明则是长叹一声，面露绝望。
而就在这时，林夜怀中的子母窥阴目，再次传来一阵异常急促的震动！这一次，震动的频率和强度，远超以往，甚至带着一种……灼热的召唤感！
方向，赫然指向渭水下游的东南方！
林夜猛地抬头，望向东南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凰九歌……或者说她身上的母目，为何会突然从那个方向传来如此强烈的感应？难道她被转移到了下游？还是……发生了其他意想不到的变故？
东南方，是险境，还是……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