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剧痛,窒息。
意识如同沉溺在万丈冰渊之底,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摁回。全身的骨头仿佛都已碎成齑粉,内脏移位,经脉中源阴之力枯竭紊乱,龙晶的生机虽在顽强修复,速度却慢得令人绝望。更可怕的是神魂深处传来的、被那蚀魂暗劲侵蚀的冰冷与滞涩感,让思维都变得迟滞。
林夜瘫在冰冷粗粝的青石地上,如同离水的鱼,艰难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头顶那片被诡异绿光渲染的、如同鬼域般的天空,以及那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威压的巨大锁龙阵图。
耳边的声音嘈杂而遥远,充满了惊恐、绝望和混乱。脚步声、哭喊声、呵斥声、以及某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交织在一起,谱成了一曲末日降临的悲歌。
帝都,已彻底化为了炼狱。
他尝试动弹一根手指,却引来一阵钻心的抽搐。伤势太重了,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先是在星舰核心硬抗爆炸,又在死界海中搏杀,最后于古道之上直面蠹虫巨爪,空间穿梭时再遭重创,更被那偷袭者临门一脚的蚀魂暗劲伤及根本……
换做常人,早已死上十次。
全凭《生死簿》吊住一丝生死法则,凭龙晶浩瀚生机续命,凭圣瞳稳住残魂不散。
必须……必须立刻恢复行动力!躺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他强行凝聚起几乎涣散的意志,如同刮取锅底最后一点残渣,艰难地引导着龙晶那温润却磅礴的生机,优先流向四肢百骸,接续最重要的骨骼,疏通堵塞的经脉。同时,《生死簿》微微震颤,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剥离、转化侵入神魂的那缕阴毒蚀魂之力。
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每一秒都如同酷刑。
就在他全力疗伤的片刻,一阵更加清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由远及近。
那是一队穿着影衙服饰的修士,押解着上百名面色惨白、眼神麻木的百姓。他们如同驱赶牛羊般,将那些百姓驱赶到街道中央一处刚刚刻画好的、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诡异阵法之中。
“动作快些!午时三刻,九门血气必须达标!误了陛下和上神的大事,你们谁也担待不起!”为首的小旗官厉声催促,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狂热。
那些百姓似乎已被某种术法控制了心神,毫无反抗,只是本能地瑟瑟发抖。随着阵法亮起猩红的光芒,他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精血魂魄被强行抽离,化作一道道血色的能量流,汇入地底,向着皇宫方向流去。
而周围的一些房屋内,偶尔会传出几声压抑的哭泣和绝望的咒骂,但很快就会被更强大的阵法之力镇压下去,归于死寂。
整个帝都,正在被有序地、大规模地血祭!
林夜看得目眦欲裂,怒火灼烧着五脏六腑,却连手指都无法抬起。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人间惨剧发生。
同时,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血祭的进行,笼罩全城的九门锁龙阵气息正在不断变强,那九道通天光柱越发凝实,中央那根暗绿色的光柱也越发粗壮,其中蕴含的蠹虫意志几乎要化为实质。
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下,强行压榨出最后一丝气力,身体如同痉挛般,猛地向旁边一条堆满垃圾的阴暗小巷滚去。
噗通。
身体撞在冰冷的墙角,痛得他几乎昏厥。但总算暂时离开了主干道,有了些许遮掩。
他背靠着湿冷的墙壁,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全身。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刚刚积攒起来的所有力量。
必须更快!
他不再优先修复肉身,而是将大部分龙晶生机和《生死簿》的力量集中起来,全力冲击、净化那缕蚀魂暗劲!只要神魂恢复对身体的掌控,哪怕肉身依旧残破,也能行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巷子外,血祭的队伍又过去了三批。天空中的阵图越来越亮,压迫感越来越强。皇宫方向的暗绿色光柱中,甚至开始隐隐传出令人牙酸的、仿佛亿万蠹虫啃噬世界的窸窣声响。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无比宏大、无比精纯、却又充满了极致痛苦与不甘的星辰之力,猛地从皇宫深处爆发开来,如同困兽最后的悲鸣,瞬间冲霄而起,甚至短暂地压制了那暗绿色的光柱!
是紫薇星力!是长公主凰九歌!
但这股力量充满了不祥的意味,并非主动爆发,更像是……被强行催化、抽取、燃烧!
“紫薇啼魂……”林夜脑海中闪过守墓人说过的话,心脏猛地一缩。
这是催化紫薇命格到最后阶段、准备将其作为最大祭品献出的征兆!长公主正在承受无法想象的痛苦,她的灵魂和命格正在被燃烧!
几乎在这股紫薇星力爆发的同一时间,林夜怀中的子母窥阴目(子目)猛地变得滚烫无比!不再是传来信息,而是传来一股无比强烈的、源自灵魂本能的共鸣与牵引!
是母目!是长公主佩戴的母目!在这最后关头,她似乎感应到了子目的靠近,不惜一切代价地催动母目,为他指引方向!
一道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星辰光路,透过子目,直接投射在他的识海之中,笔直地指向皇宫深处——指向她所在的位置!
同时,一个微弱、颤抖、却带着一丝决绝希冀的女子意念,如同丝线般传入他的脑海:
“…来…救我…或…杀了我…”
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耗尽了最后力气。
林夜猛地睁开眼睛,眼中血丝遍布!
神魂内的蚀魂暗劲,终于在《生死簿》和龙晶的合力下,被暂时逼退、压制!
虽然伤势依旧沉重,但——足够了!
他猛地用手撑地,挣扎着,摇晃晃晃地站了起来。
目光顺着识海中那条星辰光路,望向那被暗绿光柱和锁龙阵图笼罩的、如同魔窟般的皇宫深处。
下一刻,他身影一晃,融入了小巷的阴影之中,如同鬼魅,向着那最终的修罗场,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