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内部巨大如迷宫,破败的金属廊道与平台层层叠叠,延伸至目光难以企及的黑暗深处。低沉的机械嗡鸣如同巨兽垂死的呼吸,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更添几分死寂与诡异。虚空中漂浮着细密的金属尘埃,在偶尔闪过的应急红光中如同血雾般弥漫。
林夜如同壁虎,悄无声息地沿着锈蚀的钢梁与断裂的管道向下潜行。他的动作轻盈而精准,每一次落脚都避开松动的结构,每一次移动都借助阴影的掩护。新生右臂的骨骼虽已接续,肌肉仍在生长,传来细微的麻痒与刺痛,但他强行忽略,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感知上。圣瞳传来的感应愈发清晰——那精纯的尘晶能量波动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而那一丝若有若无、却绝不属于此地死寂环境的微弱生命信号,则如同蛛丝般纤细而危险,牵引着他的方向。
目标就在下方大约五层平台之下,一个相对独立的、由数个大型舱室连接而成的区域。那里的金属壁面似乎更加厚重,许多粗大的能量输送管道特意汇聚向此,管壁上覆盖着厚厚的结晶状附着物,显示出其不同于普通居住区的特殊性,更像是一个功能核心区域。
越靠近那里,空气中弥漫的能量粒子越发活跃,带着尘晶特有的那种沉重惰性,却又奇异地比外界虚空精纯数倍。甚至偶尔能看到一些细碎的、未经打磨的暗黄色尘晶原矿,零星镶嵌在舱壁的裂缝或是管道接口处,散发着微弱却不祥的光芒,如同恶魔散布的黄金。一些地方的能量过于浓郁,甚至形成了短暂的、扭曲光影的力场。
“这艘巨舰当年竟能直接开采并利用虚空尘晶……其科技水平或者说修炼文明程度,远超想象。”林夜心中暗忖,警惕性提至最高。能驾驭如此力量,其毁灭的原因必然更加可怕。他动作越发轻盈谨慎,如同鬼魅般滑过最后一段垂直的通道,终于降落在那片目标区域的主通道入口处。
入口是一扇严重变形、半敞开的巨大金属闸门,材质特殊,即便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侵蚀下仍未完全腐朽。闸门上残留着巨大的、非利刃所能造成的撕裂性爪痕,以及能量武器轰击留下的、边缘依旧散发着微弱辐射的焦黑印记,仿佛某种巨兽与高科技造物惨烈搏杀的凝固瞬间。门内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几盏应急灯带散发着极其黯淡的、随时会熄灭的猩红光芒,如同垂死者的眼睛,以及更深处传来的、更加浓郁沉凝的尘晶黄光。
那丝微弱的生命信号,就从那一片不祥的黄光深处传来,如同诱饵。
林夜屏住呼吸,将自身能量波动收敛到极致,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糙的金属门框,侧身滑入闸门之后。
门内是一条宽阔的主通道,高约十米,宽度足以容纳大型机械通过。两侧是一个个被暴力破开、或本身就已损坏的舱室门,如同无数张黑洞洞的、择人而噬的巨口。通道地面和墙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混合了金属碎屑、凝固的有机质和某种暗红色苔藓的粘稠污垢,踩上去软腻而恶心,发出轻微的“噗呲”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尘晶能量特有的沉闷气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有机质的酸臭气味,如同停尸房与垃圾堆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圣瞳的感应明确指向通道尽头一扇最为厚重、似乎由某种暗沉合金整体铸造、但同样被恐怖巨力撕裂出一个不规则大洞的圆形舱门。那舱门边缘扭曲翻卷,仿佛是被从外部强行撕开。
林夜悄无声息地靠近,脚下如履薄冰,神识如同最精细的雷达扫描着四周每一寸空间。他贴在冰冷的舱门壁边,缓缓调整角度,透过那破裂的、边缘依旧锐利的窟窿向内望去。
里面的景象,让见惯了生死场面的他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舱室,规模远超他之前的想象,俨然是一个小型的地下工厂或精炼车间!穹顶高耸,隐没在昏暗之中。
舱室中央,是一个巨大、复杂、但已然停止运转的机械装置,其结构精妙却充满了非人的异质感,无数粗大的管道和能量导管如同怪物的血管神经网络般连接其上,许多管道已经断裂、枯萎,露出内部结晶化的物质和干涸的能量残留。装置下方,是一个深深嵌入舰体结构的矿坑,坑底隐约可见大片未经开采的、散发着浓郁而不祥黄光的尘晶矿脉!那精纯却死寂的能量波动正是源于此处,如同一个巨大而缓慢跳动的心脏!
然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舱室四周的景象——
那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密密麻麻地“堆放”着数十个、甚至上百个半透明的、由某种生物基质、金属碎片和尘晶颗粒混合而成的巨大“茧”!
这些茧大小不一,最大的近乎三米高,小的也有一人大小,它们如同畸变的蜂巢般无序地附着在舱壁、机械装置、甚至天花板上,由一根根粗壮的、仿佛变异血管和能量电缆混合体的暗红色肉管相互连接,并最终如同根系般深深扎入下方那尘晶矿脉之中!所有的肉管都在微微搏动着,正在从矿脉中贪婪地汲取着能量,发出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咕噜”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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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半透明的茧壁,可以模糊看到里面蜷缩着一个个人形生物!他们大多还穿着这艘星舰乘员风格的破烂制服,但身体却发生了恐怖的、令人不忍直视的异化——皮肤呈现出暗沉的金属锈色,肢体扭曲变形,许多部位长出了非人的骨刺、额外的节肢或是不成形的晶体簇,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与疯狂的表情,嘴巴无声地张开,如同陷入了永恒不得解脱的噩梦!
而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败酸臭气息,正是从这些不断代谢着的“茧”上散发出来的!
那丝微弱的生命信号,也来源于这些茧中某个尚未完全沉寂、仍在承受无尽痛苦的个体!
这些星舰的乘员……竟然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困在这里,与尘晶矿脉、与这艘船本身强制共生、彻底异化,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变成了某种维持矿脉运转或进行某种邪恶转化的……活体电池或生物处理器?!
就在林夜被这超越想象的恐怖景象所震撼,心神出现瞬间波动的刹那——
咔哒……咯吱……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令人心悸的、仿佛骨骼被强行扭错的脆响,从他身旁不远处一个破损较小、异化程度似乎稍轻的茧中传出!
林夜猛地转头望去,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只见那个茧的表面正在不自然地剧烈蠕动,里面那个身影似乎被外来的生人气息刺激,醒了过来!
一双充满了浑浊、痛苦、以及被漫长折磨催化出的无尽贪婪与饥饿的眼睛,猛地透过半透明的茧壁,死死地、精准地盯住了林夜这个不速之客!那眼神,与之前遇到的拾荒者和锈犬如出一辙,却更加疯狂、更加扭曲、更加……绝望!
“嗬……嗬……”茧中发出破风箱般干涩而急促的喘息声,带着对鲜活生命的极致渴望。
紧接着——
噗嗤!
一只覆盖着厚厚锈迹和粘滑液体的、指甲变得尖锐如黑色匕首的手爪,猛地刺破了坚韧的茧壁,向外胡乱而急切地抓挠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仿佛一个被点燃的导火索!
咔哒!咯吱!噗嗤!
整个巨大的舱室内,数十个近百个茧如同接到了某种指令或受到了连锁反应,接二连三地开始剧烈地蠕动、震颤起来!越来越多变异的手爪、扭曲的肢体、甚至是布满獠牙的口器猛地刺破茧壁,疯狂地挣扎着,想要脱离这束缚了它们不知多少岁月的囚笼!
一双双浑浊不堪、只剩下原始吞噬欲望的眼睛在昏黄的尘晶光芒下接连亮起,全部贪婪地、死死地锁定了通道入口处的林夜!
它们被生人的气息彻底激活了!
“吼!!!”
最先醒来的那个异化乘员,猛地彻底撕开了茧壁,带着满身的腥臭粘液和腐败气息,如同一只被饥饿驱使了千年的野兽,四肢着地,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结构的、关节反向扭曲的惊人速度,嘶吼着扑向林夜!它张开的嘴巴一直裂到耳根,里面獠牙交错,滴落着具有强腐蚀性的暗黄色唾液!
与此同时,更多撕破茧壁的“异化活尸”纷纷落地,发出低沉而饥渴的咆哮,从四面八方如同潮水般围拢过来,彻底堵死了林夜的退路!它们的速度、力量、以及那种完全疯狂的势头,远比外面的拾荒者更加可怕!而且数量众多,几乎塞满了前方的通道!
林夜脸色凝重到了极点,瞳孔之中倒映着蜂拥而来的恐怖身影。
刚刚脱离险境,又入尸巢!
他左手虚握,新生右臂虽未完全恢复长好,却也勉强能调动部分力量,灰白与暗金交织的能量再次于掌心汇聚,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一场无比艰难的血战,已然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