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感知。
身体在无尽的黑暗中疯狂下坠,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又或者,是虚空本身发出的、吞噬一切的嘶鸣。上方爆炸的光芒和巨响迅速远去、变小,最终被绝对的黑暗与死寂吞没。
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新旧伤势在龙晶能量与坠落撕扯力的双重作用下反复折磨着神经。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剧烈摇摆,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沉沦。
不能晕过去!
林夜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着即将涣散的神智,强行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他试图运转力量稳住身形,却发现这片虚空与之前经过的通道截然不同。这里的空间乱流更加狂暴、无序,充满了某种古老的、足以湮灭一切的死寂法则。《生死簿》的运转变得极其晦涩,圣瞳的感知也被压缩到极限,只能勉强感知到自身周围尺许范围。
唯有体内那枚龙晶,依旧在持续散发着温暖而磅礴的能量,顽强地修复着他的伤体,对抗着虚空的侵蚀。新生长的右臂骨骼已初步成型,传来阵阵钻心的麻痒。
他就像狂涛中的一叶扁舟,完全无法控制下坠的方向和速度,只能被动地承受着。
不知坠落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忽然,【鉴煞术】那被极度压缩的感知边缘,捕捉到了一丝异常——并非能量波动,而是一种空间的褶皱,一种规则的扭曲。
他猛地“抬头”望去(在失重下这只是个方向)。
只见在下方无尽的黑暗虚空中,一块巨大无比的、残缺的青铜碑文,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它仿佛亘古便已存在,表面布满了斑驳的岁月痕迹和战斗造成的破损,但其材质却依旧散发着一种不朽的、坚不可摧的韵味。碑文上刻满了密密麻麻、极其古老复杂的文字与图案,那些文字扭曲而怪异,并非世间任何一种已知文字,却每一个笔画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不祥与邪异。
林夜只瞥了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神魂刺痛,仿佛多看一眼都会遭受不可逆的污染!
但识海中的《生死簿》,却在此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渴望与震颤!幽光大放,甚至试图自行冲出识海,扑向那块青铜碑文!
那并非对能量的渴望,而是某种……本源的吸引?仿佛那碑文之上,存在着《生死簿》缺失的、至关重要的部分!
与此同时,他眉心的圣瞳也传来剧烈的悸动,却并非渴望,而是一种极致的警惕与排斥!仿佛遇到了天敌般不安!
这块碑文,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等林夜细想,他下坠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急速地撞向那块巨大的青铜碑文!
以他现在的状态和速度,若是撞上去,必然粉身碎骨!
危急关头,林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计算着。他注意到,在碑文侧下方,似乎有一处巨大的破损缺口,那里的空间波动尤为异常,并非坚实的碑体,而像是一处……扭曲的入口?
赌一把!
他拼命调动起体内所有能操控的力量——新生的源阴之力、龙晶能量、乃至《生死簿》散逸出的丝丝法则之力,全部汇聚于身后,不是用于减速,而是猛地向后爆发!
轰!
一股推力产生,让他的下坠轨迹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偏转!
就是这毫厘之差!
他的身体几乎是擦着青铜碑文那冰冷、布满诡异纹路的边缘掠过,带起的劲风甚至刮下了一些古老的铜锈!
紧接着,他便一头撞进了那处碑文下方的扭曲缺口之中!
嗡——!
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水膜,又像是坠入了一个万花筒。
天旋地转,光怪陆离。
各种混乱的色彩和扭曲的时空碎片如同洪流般冲击着他的感官。
等到这剧烈的空间变换感终于消失时,他发现自己不再下坠,而是漂浮在一条奇异无比的通道之中。
这条通道无边无际,看不到来路,也望不见尽头。上下左右皆是深邃的、缓慢旋转的星空幻影,无数星辰生灭,银河蜿蜒,仿佛将整片宇宙浓缩于此。
但仔细看去,那些“星辰”大多黯淡死寂,许多“银河”已然断裂干涸,充满了衰败与末日的气息。
通道本身,则由一种非金非玉、半透明、散发着微弱星光的奇异材质构成,蜿蜒向前,仿佛一条漂浮在宇宙废墟中的古老栈道。
虚空古道!
这四个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林夜脑海。
他漂浮在古道之上,脚下是透明的“路面”,能清晰看到下方无尽远处那破碎的星辰和扭曲的时空乱流。一股苍凉、古老、浩瀚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间。
这里的能量依旧稀薄,却不再充满侵蚀性的死寂,而是某种中性的、沉淀了万古的星辰余晖,虽然难以吸收,却也不再对身体造成持续伤害。
龙晶的能量终于可以全力用于修复伤势。断臂处新生骨骼的速度明显加快,内伤也在快速愈合。
他尝试移动,发现在这古道中,可以凭借意念缓缓漂浮前行,但速度很慢,且消耗心神。
他回头望去,来处是一片扭曲的光幕,早已看不到那块诡异的青铜碑文。显然,那碑文是这条古道的一个隐秘“入口”。
《生死簿》此刻已经平静下来,依旧对那碑文保持着强烈的渴望,却不再躁动,只是将那丝感应深深烙印下来,仿佛标记了一个必须前往的坐标。
圣瞳的悸动也平复了,但对这片古道,依旧保持着一种本能的敬畏与警惕。
林夜缓缓吁出一口气,暂时安全了。
他看向古道延伸的远方,那深邃未知的尽头,会通向何处?这条古道又是何人所建?为何而建?与那青铜碑文、与蠹虫、与幽冥道又有何关联?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心头。
他收敛心神,决定先沿着这条古道前行,尽快彻底恢复伤势,并探索这片未知之地。
就在他准备动身之时,目光无意中扫过脚下透明的“路面”。
透过路面,他看到在极深极远的下方,那一片混乱的时空乱流之中,似乎……漂浮着一具具巨大无比的、残缺不全的、难以名状的尸骸!
有些类似真龙,有些像是巨鹏,更有一些奇形怪状、仿佛不属于这个维度的恐怖存在!
它们的尸体如同垃圾般被抛弃在乱流之中,缓缓沉浮,许多尸骸上还残留着巨大的、仿佛被某种巨口啃噬过的恐怖伤口!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林夜的心中,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
他不再停留,凝聚心神,沿着这条漂浮于宇宙尸骸之上的古老栈道,缓缓向前漂去。
前途未卜,吉凶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