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着【鉴煞术】对能量流动的感知和来时的记忆,林夜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尽量避开可能还存在危险的区域。幸运的是,那守护兽与道士的搏斗似乎转移到了更深处,沿途并未再遭遇。当他再次踏过冰冷的地下河支流,回到那片熟悉的窝棚区域时,立刻引起了骚动。
留守的遗民看到他安然返回,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尤其是那个孩子的母亲,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不住道谢。
遗民长老很快被搀扶出来,他看到林夜,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你竟然从‘神弃之地’回来了?!而且…你身上的气息…”他敏锐地感觉到,林夜身上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与那恐怖祭坛同源却又更加纯粹威严的气息,那是一种位阶上的压制,让他血脉深处的诅咒都为之颤栗。
林夜没有过多解释祭坛和圣瞳的细节,只是简略道:“我看到了你们所说的诅咒源头,那确实是一个邪恶之地。但我暂时无法摧毁它。”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那些眼神麻木却在此刻燃起一丝微光的遗民,“但我或许知道,这诅咒的根源,与某些古老的、信奉邪神的组织有关。”
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期待取代。他死死盯着林夜手臂上那因为情绪波动而再次微微显现的金色魂印,忽然甩开了搀扶他的女子,踉跄上前两步,用一种极其古老、晦涩、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音节,颤抖着吐出几个词。
林夜一愣,他完全听不懂。
但脑海中的长公主魂印却猛地灼热起来,传递出一丝惊讶和明悟的情绪。同时,《生死簿》微微震动,将那晦涩的语言翻译了过来:
【…星辰坠落之女…她的印记…为何在你身上?】
林夜心中巨震!这遗民长老,竟然认得长公主的魂印?还用了如此古老的称谓?“星辰坠落之女”?这似乎暗示着长公主的命格并非简单的“紫微星”那么简单!
他沉默片刻,谨慎地回答:“我受她所托,寻找她失去之物,亦在追寻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长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爆发出狂热与希望交织的光芒,他猛地抓住林夜的手腕(小心翼翼地避开金纹),声音嘶哑而急切,这次换成了能听懂的语言:“果然…传说是真的!当星辰之女的力量再次显现,便是吾等‘罪血之裔’解脱诅咒的希望所在!”
他扑通一声,竟是要对着林夜跪下,被林夜死死托住。
“外乡人…不,使者大人!”长老激动得老泪纵横,“吾等乃前朝‘祀瞳族’后裔,因先祖妄图解析圣瞳之力,反遭诅咒反噬,血脉被污,永世困于暗河,见不得光,每逢月阴之夜便痛不欲生!世代皆如此,生不如死!”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尽的悲苦和绝望。
“唯有身负星辰之力或掌控圣瞳本源者,方能引动吾族血脉深处残留的最后一缕祭祀之火,焚尽污秽,斩断这延续了数百年的枷锁!”他眼中满是恳求,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请您…将来若有能力,定要帮吾等解除这血脉诅咒!吾族愿奉您为主,永世追随,吾族虽被困于此,却知晓这地下暗河的诸多秘密路径,更…更知晓一些关于‘他们’的古老记载!”
林夜看着眼前这些被诅咒折磨得形销骨立、眼中却燃烧着最后希望之火的人们,心中复杂。他自身难保,强敌环伺,谈何拯救他人?但这“祀瞳族”显然掌握着关于“青铜门”的古老秘密,并且熟悉地下暗道,这或许是一股潜在的、至关重要的力量。
“我无法保证什么,”林夜实话实说,目光扫过每一张渴望的脸,“我面对的敌人,超乎想象的强大。但若我真有能力破解这诅咒的那一天,我承诺,必会回来。”
长老似乎得到了莫大的安慰,连连点头,重复道:“足够了…有您这句话,有星辰之女的印记为证,足够了!”他转身对族人吩咐了几句,很快,有人捧着一个粗糙的木盒过来。
长老打开木盒,里面垫着干草,放着一块巴掌大小、温润如玉、触手冰凉的黑色石头,石头表面天然生成着漩涡般的纹路。“此乃‘隐息石’,是先祖采取河底极阴处的玉髓,用血脉之力打磨温养而成,能短暂屏蔽自身气息和能量波动,或许对您有用。”他郑重地将石头递给林夜。
林夜接过,入手瞬间,便感觉周身散发的气息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包裹、吸收,存在感大大降低,连【鉴煞术】的感知范围都似乎受到了一丝影响。果真是宝贝!对他接下来潜入太庙至关重要!
“多谢!”林夜郑重道谢,将隐息石小心收好。
长老又指向洞穴另一侧一条被巨石半遮半掩、极其不起眼的缝隙:“那里有一条古老的水道,并非河流主干,而是先祖为了躲避巡查挖掘的密道,蜿蜒曲折,但最终可通往外界的‘黑风涧’,那里荒僻险峻,已远离皇庄范围。”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愿星辰指引您。”长老虔诚地祝福道。
不再耽搁,林夜对众人点了点头,转身钻入了那条狭窄阴暗的密道之中。
就在他身影消失后不久,地下河主干道方向,隐约传来了道士气急败坏的怒吼和守护兽逐渐平息下去的咆哮,显然那边的战斗已接近尾声。
遗民们迅速而熟练地推动巨石,彻底掩盖了密道入口的痕迹,然后相互搀扶着,脸上重新恢复了往日那种麻木和畏惧的表情,蜷缩回窝棚的阴影里,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而此刻,已然深入密道的林夜并不知道,在他怀中的圣瞳玄冰之上,那枚淡金色的眼睛,其中旋转的星云微不可察地加速了一瞬,一道唯有《生死簿》才能感应到的、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涟漪般向下扩散,穿透了层层岩壁,抵达了那无尽黑暗的地下河最深处。
在那片连遗民都从未敢踏足的绝对黑暗水域之底,一片巨大得无法想象的、沉默的阴影,仿佛被这丝微弱的波动惊扰,某一处,缓缓睁开了一只浑浊的、覆盖着万年淤泥和锈蚀的…巨眼轮廓。旋即又缓缓闭合,仿佛只是一个幻觉。唯有无尽的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被遗忘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