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县,千户所议事大堂。 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正中间的巨大沙盘上,插满了代表敌军的黑色小旗。
从北面的古北口,一直到密云县城,密密麻麻,如同一条黑色的毒蛇,正张着大口扑向昌平。
“十万……那可是十万啊!” 赵得柱瘫在椅子上,脸色煞白,手里的茶杯都在抖,“千户大人,咱们满打满算才三千兵,加之民壮也就五六千……这怎么打?拿头打吗?” “依下官看,咱们还是……撤吧?撤到府城去,甚至撤进关内?”
不仅是赵得柱,就连新添加的怀安县令孙正义和密云县令钱不多,也是一脸如丧考妣。 在古代战争中,十万这个量级,足以灭掉一个小国。更何况其中还有传说中杀人如麻的鞑靼铁骑。
“撤?” 铁牛站在陈源身后,瞪圆了牛眼,“往哪撤?俺们的家当、俺们的煤矿、俺们的田都在这儿!俺不走!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拼?拿什么拼?” 钱不多带着哭腔,“人家的马蹄子都能把咱们踩成肉泥!陈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陈源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没有说话。 他在观察。 观察每个人的反应,也在等待。
“不能撤。” 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突然在角落里响起。
众人惊讶地回头。 说话的竟然是一直在旁边默默整理帐册的苏晚。 平日里,她只是个管家婆,负责钱粮,从不插手军政大事。但今天,她的眼神变了。 那种眼神,不再是温婉的女子,而透着一股洞察世事的犀利与威严。
“苏姑娘,这可是军国大事……”赵得柱刚想反驳。
“正因为是军国大事,才更不能撤。” 苏晚放下帐册,缓缓走到沙盘前。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北方的草原。 “诸位只看到了十万大军,却没看到这十万人背后的隐患。”
“其一,蒙特内哥罗军是流寇,鞑靼是异族。” 苏晚的声音条理清淅,字字珠玑,“翻天鹞为什么要勾结异族?因为他自己打不过我们。但鞑靼人是狼,蒙特内哥罗军是狗。狼和狗走在一起,真的是为了兄弟情义吗?” “不,是因为利。”
“大燕如今国运衰退,北方连年大旱,草原上更是白灾(雪灾)不断,牛羊冻死无数。” 苏晚转头看向陈源,眼中闪铄着智慧的光芒。 “鞑靼人南下,不是为了帮翻天鹞报仇,他们是为了抢粮,为了活命。” “一旦战事不顺,或者抢不到东西,这看似强大的联盟,瞬间就会分崩离析。”
全场鸦雀无声。 陈源看着苏晚,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愧是户部尚书的女儿,这种大局观,绝不是乡野村妇能有的。
“其二。” 苏晚继续说道,手指划向撤退的路线。 “如果我们撤了,丢掉的不仅仅是地盘,更是民心。” “我们在昌平、怀安做的一切,烧契约、分粮食、收矿工……都是创建在‘我们能保护大家’的基础上。” “一旦我们逃跑,这两年积累的威望将毁于一旦。到时候,我们就是丧家之犬,谁还会把煤炭和粮食卖给我们?” “没有了根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不过是另一股流寇罢了。”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 连一向怕死的赵得柱都被说得面红耳赤,低下了头。
“说得好。” 陈源站起身,鼓掌。 “苏晚说得对。我们无路可退。” “而且……” 陈源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呼——” 一股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花,猛地灌进了大堂。 堂内的炭火盆被吹得忽明忽暗。 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现在可是农历六月啊! 本该是骄阳似火的季节,窗外却飘起了鹅毛大雪。 【小冰河时期】的威力,在这一年展现得淋漓尽致。
“六月飞雪,必有大冤……不,必有大灾啊。”孙正义叹气。
“灾?” 陈源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融化。 “对别人来说,这是灾。” “但对我们来说,这是老天爷送来的千军万马。”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视全场。 “鞑靼人远道而来,他们缺衣少食。这种鬼天气,他们的战马会掉膘,他们的弓弦会变脆,他们的士兵会冻僵。”
“而我们呢?” 陈源指了指脚下。 “我们有怀安县挖不完的优质无烟煤。” “我们有严老特制的蜂窝煤炉。” “我们有苏晚囤积的十万套棉衣。”
“这场仗,不用打,老天爷就已经帮我们赢了一半。” “他们是来抢命的,但在这冰天雪地里,谁能扛得住冻,谁就是爷!”
陈源走回主位,猛地拔出天子剑(装饰用,但此刻气势足够)。 “传我将令!”
“第一,坚壁清野!把三县所有百姓、粮食、牲畜,全部撤入昌平县城和青龙军事基地。连一根草都不许留给鞑靼人!” “第二,泼水筑城!利用这鬼天气,在昌平城墙外再浇筑一道冰墙!我要让他们的马蹄子打滑,让他们的云梯搭不上来!” “第三,神机局全力生产蜂窝煤和没良心炮的发射药。告诉严老,这次我要把这十万大军,炸成冰雕!”
“是!!!” 众人的士气被重新点燃。 既然退无可退,既然有天时地利,那就干!
赵得柱缩了缩脖子,看着窗外的飞雪,突然觉得这冷风也没那么可怕了。 因为在陈源的眼神里,他看到了一种比火还要热的野心。
苏晚站在一旁,看着发号施令的陈源,嘴角微微上扬。 她赌对了。 这个男人,值得她赌上身家性命,甚至赌上那个不能说的秘密。
【系统提示】
环境加成:【小冰河严寒】。
风雪更大了。 但这漫天的飞雪,即将成为掩埋十万大军的裹尸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