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23:00)。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夜。
青龙寨后山,那条被赵木匠出卖的“秘密小路”,此刻静得可怕。 这是一条天然的险道,名为“一线天”。两侧是刀削般的绝壁,中间只有两米宽,仅容两人并排或一骑勉强通过。 头顶,只有一线星空。脚下,是崎岖的乱石。
“位置绝佳。” 陈源站在一线天尽头的出口处,身后是一堵刚刚用沙袋垒起来的半人高掩体。 他身旁,蹲着五名精挑细选的神射手(包括陈山)。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把造型怪异、黑沉沉的【十矢连弩】。 而在他们身后,是严铁手和他的徒弟们,正在紧张地往备用箭匣里压弩箭。
“这玩意儿真的好使?” 陈山摸着连弩冰冷的机匣,心里有点没底。他习惯了拉弓射箭,这种扣一下扳机就能射十箭的东西,总觉得象是机关术士的把戏。
“好不好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陈源调试着手里那把原型机,眼神冰冷。 “记住,放近了打。五十步以内,不用瞄准,只管扣扳机。” “这里的地形,他们躲都没处躲。”
此时,一线天的入口处。 一阵急促而压抑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吁——” 两匹高头大马停在路口。 马背上坐着两个身穿黑色铁甲、面容凶恶的壮汉。他们就是蒙特内哥罗军的先锋大将——“黑风双煞”。 老大黑虎,使一对镔铁双锤。 老二黑豹,使一把鬼头大刀。
“大哥,就是这儿了。” 黑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看手里的地图(赵木匠画的),又看了看前面幽深的山谷。 “那老木匠没骗咱们,这路果然隐蔽。只要穿过去,就是青龙寨的屁股!”
“哼,那陈源也是个蠢货,这么重要的地方竟然没人把守。” 黑虎狞笑一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大锤。 “兄弟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冲进去,见人就杀!那个姓陈的人头,老子要了!”
“杀!” 身后的八百精锐骑兵(因地形限制,只能牵马或慢行)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象一股黑色的浊流,涌入了一线天。
他们没有丝毫怀疑。 因为那是他们王牌间谍“毒狼”用信鸽传回来的情报。毒狼从没失手过,这次肯定也一样。 在他们眼里,前面的青龙寨已经是一块不设防的肥肉,正等着他们去大快朵颐。
近了。 更近了。 队伍在狭窄的山道中拉成了一条长蛇。 马蹄声在峡谷中回荡,震耳欲聋。
当黑风双煞冲到距离出口只有五十步的时候。 他们看到了前面有一道矮墙。 矮墙后,似乎站着几个人影。
“有人?”黑虎一愣,随即大笑,“哈哈!就凭这几个烂番薯,也想挡住我黑虎爷爷?” 他双腿一夹马腹,举起大锤:“冲过去!踩死他们!”
“轰隆隆!” 战马加速。 五十步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不过是眨眼之间。
然而。 就在他们冲到三十步的时候。 矮墙后,突然亮起了一排火把。 火光中,陈源冷漠的脸庞一闪而过。
“射。” 一个简单的字。
下一秒。 “笃笃笃笃笃笃!!!” 一种从未听过的、密集如暴雨般的机括声骤然炸响。
不是那种“崩”的一声弦响。 而是象有一百只啄木鸟在同时疯狂啄木头的声音。
黑暗中,无数道黑色的闪电扑面而来。 太快了! 太密了! 根本没有躲闪的空间!
冲在最前面的黑虎,甚至还没来得及挥舞大锤格挡。 “噗噗噗噗!” 一连串闷响。 他的胸口、面门、肩膀,瞬间爆开了七八朵血花。 那特制的精铁弩箭,带着恐怖的穿透力,直接射穿了他的铁甲,把他钉死在马背上。
“大……哥……” 旁边的黑豹刚喊出声,就被接踵而至的箭雨复盖。 一支弩箭射穿了他的眼窝,又从后脑勺穿出。 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他也变成了刺猬。
“希律律——!” 战马悲鸣。 前面的骑兵倒下,后面的收不住脚,撞在了一起。 狭窄的一线天,瞬间变成了堵塞的死亡信道。
“换箭匣!” 陈源一声令下。 五名射手熟练地卸下打空的箭匣,接过严铁手递来的满弹匣,卡槽一扣。 咔嚓。 装填完毕。 耗时:三秒。
“继续射!”
“笃笃笃笃!” 又是一轮死亡风暴。 这次,射向的是那些挤在后面、进退两难的蒙特内哥罗军精锐。
惨叫声、马嘶声、机括声混成一片。 这是一场屠杀。 彻彻底底的屠杀。 那些平日里凶悍无比、杀人如麻的蒙特内哥罗军,此刻就象是案板上的肉,只能眼睁睁看着前面的战友像割麦子一样倒下,然后轮到自己。
“退!快退啊!” 后面的人终于反应过来,想要掉头逃跑。 但在这种狭窄的地形里,几百人挤在一起,怎么可能转身? 自相践踏,乱成一团。
陈源站在矮墙后,机械地扣动着扳机。 每一次震动,都带走一条生命。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因为他知道,如果今天让这帮人冲进来,死的就是他的兄弟,他的母亲,他的妹妹。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一刻钟后。 机括声终于停了。 不是没箭了,而是没目标了。
一线天内,尸横遍野。 那五百支弩箭,几乎全部插在人或马的尸体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陈源放下发烫的连弩,跨过矮墙,踩着黏稠的血水,缓缓向前走去。 他看到了倒在最前面的黑风双煞。 这两个在昌平县不可一世的悍匪,此刻已经变成了两堆烂肉,死不暝目。
在尸堆的尽头,还有一个被压在马尸下、断了一条腿的小头目。 他惊恐地看着走过来的陈源,就象看着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你……你是人是鬼……”
陈源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是送你们上路的人。”
他拔出腰间的横刀,却没有杀他。 “滚回去。” 陈源的声音冰冷刺骨。 “告诉你们大当家。” “青龙寨这块骨头,太硬。想吃,就要做好崩掉满嘴牙的准备。” “另外……” 陈源指了指身后那几把还在滴血的连弩。 “告诉他,时代变了。”
小头目连滚带爬地向后跑去,连断腿的疼都顾不上了。
陈源收刀入鞘。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那些脸色苍白、但眼中闪铄着狂热光芒的神射手们。 还有那个激动得胡子乱颤的严铁手。
“严老。” 陈源拍了拍老头的肩膀。 “这连弩,好用。” “再给我造两百把。我要让蒙特内哥罗军的主力,也尝尝这滋味。”
严铁手狠狠灌了一口酒,大笑:“痛快!真他娘的痛快!老头子我这辈子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风,穿过一线天,发出呜呜的声响。 象是在为死者哀嚎,又象是在为胜者欢呼。 这一夜,青龙寨不仅守住了家门。 更向这个乱世宣告了一种新的战争规则的诞生: 技术,就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