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那是厚重的西城门落下门栓的声音。紧接着,是几十根巨大的圆木顶住城门时的撞击声。
这声音象是一记重锤,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口上。
“呼……总算进来了。”
王胖子瘫坐在地上的米袋子上,拿袖子不停地擦着油汗,脸上是一种劫后馀生的虚脱笑容,“差点……差点就成了外面那群蒙特内哥罗贼的刀下鬼了。还是城里安全,有墙挡着,心才踏实。”
陈山一家也纷纷点头,看着四周高耸的城墙,眼里满是安全感。在普通老百姓的认知里,高墙厚壁就意味着文明和秩序。
只有陈源没动。
他站在原地,脊背发凉,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这条看似幽静的街道。
在他的【万物洞察】视野中,这里的世界和王胖子他们看到的截然不同。
空气中飘浮着无数暗红色的微粒,象是有生命的尘埃,随着风在街道上、屋檐下、甚至行人的呼吸间流转。
远处的几家客栈和酒楼上空,更是笼罩着一层浓郁得化不开的黑红色雾气。
【当前环境扫描完成】
【平阳县城(瘟疫爆发区)】
病毒类型:腺鼠疫(变异毒株)。
传播介质:跳蚤(主要)、飞沫(次要)、接触(高危)。
空气毒素浓度:中度。
“安全?”
陈源冷笑一声,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
这时,一阵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传来。
从街角的阴影里,慢吞吞地走出来一辆板车。赶车的汉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麻木的眼睛,车上堆着像柴火一样的东西,上面盖着破烂的草席。
一只苍白的手臂从草席下垂落下来,随着车轮的颠簸晃来晃去。那手臂上,布满了核桃大小的黑色肿块,有些已经溃烂流脓。
“那是……”陈山的大儿子眼尖,刚想指,被陈源一把按下了手。
“别呼吸。”陈源低喝道,“捂住口鼻!”
车子路过他们身边时,赶车的汉子瞥了他们一眼,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看死人的怜悯。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草席的一角。
下面密密麻麻,全是尸体。老的,小的,男的,女的。他们的脸色发黑,死状狰狞,仿佛在临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呕……”
王胖子看清了那一幕,刚放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胃里一阵翻腾,“这……这是什么?死人?怎么这么多死人?!”
【系统提示】
运尸车:刚刚经过,留下了大量携带病菌的尘埃。
“不想死就起来。”
陈源一把拽起还在发愣的王胖子,眼神冷厉如刀,“这里比外面更要命。蒙特内哥罗军还要两天才能杀人,但这东西,只要沾上,三天必死。”
“瘟……瘟疫?!”王胖子终于反应过来了,脸色瞬间惨白,浑身的肥肉都在哆嗦,“怪不得……怪不得这两天城里都不开门……完了,咱们这是跳进火坑了!”
“别嚎了。”
陈源打断了众人的恐慌。恐慌解决不了问题,只有信息差能解决。
“王胖子,你家在哪?”陈源问。
“在……在城东富人区。对!回我家!我家房子大,还有护院!”王胖子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那里红得发黑。
【王家大院】:高危局域。因家丁外出采购频繁,且收留了部分染病亲戚,内部已出现交叉感染。
“你家回不去了。”陈源冷冷地判了死刑,“想活命,就听我的。”
他闭上眼,将精神力集中在脑海中的全城地图上。
他在找一个点。
一个绿色的点。
在这个满城飘红的死地里,必须找到一个相对封闭、人迹罕至、且没有被污染的“净土”。
客栈?不行,人流太杂。
寺庙?不行,那是收尸体的地方。
废弃的贫民窟?不行,卫生条件太差,老鼠横行。
突然,陈源的目光锁定在城西角落的一处宅院。
那座宅子孤零零地立在一片柳树林后,周围杂草丛生,大门紧锁,门上还贴着褪色的封条。
最重要的是,它的上空,是清澈的淡绿色。
【城西刘家老宅】
标签:【凶宅】。
历史:三年前一家七口被入室劫杀,怨气极重(迷信说法)。因此无人敢买,也无人敢靠近,甚至连乞丐都绕着走。
卫生评估:极佳。因长期封闭,内部无活人活动,切断了传播链;且位置偏僻,远离主街尸体运输线。
“找到了。”
陈源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在这个科学不昌明的时代,鬼神之说反而成了最好的隔离墙。
“走,去城西。”
陈源一挥手,示意铁牛推上车。
“城西?那是贫民窟啊!”王胖子抗议,“而且那边听说不干净……”
“再废话,我就把你扔在这儿喂老鼠。”
陈源没有解释,直接让铁牛把王胖子像拎小鸡一样扔到了米袋子上。
一行人专门挑着偏僻的小巷走。陈源利用系统的提示,完美避开了几个正在焚烧尸体的路口和几个流民聚集的窝棚区。
半个时辰后。
他们站在了那座阴森森的刘家老宅前。
生锈的铁锁,斑驳的红漆大门,加之夜色下的风吹柳树声,确实有点象鬼片现场。
“源哥儿,这地儿……真能住?”陈山看着门上的封条,有点发怵。
“铁牛,砸开。”
陈源下令。
“好嘞。”
铁牛上前,举起那把刚缴获的九环大刀(之前的朴刀已经给陈山了),对着铁锁就是狠狠一下。
“咔嚓。”
锁断了。
推开门。
一股陈旧的灰尘味扑面而来,但除此之外,没有那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院子里杂草虽然多,但石板路还算干净。几间正房门窗紧闭,保存完好。
【领地确认:刘家老宅】
当前状态:安全屋(暂定)。
下一步任务:大扫除与消杀。
“就是这儿了。”
陈源迈过门坎,仿佛一位君王巡视他的新领地,“关门,上栓。从现在起,这里就是平阳县唯一的活路。”
进了院子,大家刚想瘫坐在地上喘口气,就被陈源喝止了。
“都站住!谁也不许坐,谁也不许碰任何东西!”
陈源站在院子中央,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温和的读书人,而是一个不容置疑的暴君。
他看向王胖子:“把你身上那身绸缎衣服脱了。”
“啊?”王胖子捂住胸口,“这可是苏杭织造的上等……”
“脱!”
陈源给铁牛使了个眼色。铁牛立刻把大刀往地上一顿,地面震了三震。
王胖子吓得一激灵,赶紧把外衣扒了下来。
“烧了。”
陈源指着角落,“不仅是他的,你们所有人,最外面的衣服,全部脱下来,堆在一起烧掉。这衣服上一路蹭了多少脏东西,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吗?”
陈山一家虽然心疼(刚穿上的棉衣啊),但看到陈源那严厉的眼神,还是乖乖照做。
很快,院子里燃起了一堆火。
昂贵的绸缎、破烂的棉袄,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接下来,立规矩。”
陈源站在火光前,一一指着众人,声音冷硬如铁:
“第一,水源。院子里那口井先封死,不许喝生水。所有的水,必须煮沸两刻钟(30分钟)以上才能入口。谁敢喝一口生水,我就打断谁的腿。”
“第二,灭鼠。铁牛,陈山,你们俩明天要把这个院子翻个底朝天,见到老鼠必须打死,然后深埋。还要撒上草木灰。”
“第三,隔离。王胖子,你和你的钱袋子,住在西厢房。没我的允许,不许出房门半步。陈山一家住东厢房。我和铁牛守正房。”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陈源从怀里掏出那罐剩下一半的劣质烧刀子,倒在破布上,给自己擦了擦手,然后扔给众人,“大小便必须去后院的茅房,解决完必须用草木灰盖住。谁要是敢随地大小便,我就把他扔出去跟死人睡。”
这一条条规矩,在这个时代听起来简直是不可理喻的洁癖。
但在陈源看来,这是生存底线。
鼠疫不可怕,可怕的是无知。
“源哥儿,有必要这么……讲究吗?”婶子抱着肩膀(脱了外衣有点冷),弱弱地问。
陈源没有回答。
他只是走到院墙边,垫着脚往隔壁院子看了一眼。
隔壁是一家普通民居。
院子里,一个妇人正趴在一具尸体上哭嚎。那尸体是个孩子,全身发黑,脖子上肿着大包。妇人哭着哭着,突然身子一软,也倒了下去,剧烈抽搐起来。
“啊……”
婶子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瞬间吓得捂住了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陈源跳下墙头,拍了拍手上的灰。
“从现在起,这座宅子就是大海里的一艘船。”
“外面是吞人的浪。想不翻船,就得听船长的。”
他转过身,看向王胖子。
“王管事,你的那二百斤米,还有你许诺的黄金,现在该拿出来一部分了吧?我们要把这艘船加固一下。”
王胖子此时哪还敢有二话,他现在看陈源就象看活神仙。要是没有陈源带着他钻进这个“凶宅”,他现在估计还在满是病毒的大街上吸毒气呢。
“给!都给!只要别让我死,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夜深了。
平阳县城内死寂一片,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怪叫。
但在城西的这座凶宅里,一堆清洁的篝火正在燃烧。大锅里煮着沸水,铁牛正拿着大刀在墙角巡逻,拍死任何敢于靠近的老鼠。
一个绝对的无菌隔离区(低配版),在这个地狱般的城市里诞生了。。
下一步危机:物资。和柴火。且王胖子承诺的黄金还在王家私库里。
陈源坐在火边,看着系统面板。
要想在这座城里坚持到蒙特内哥罗军攻破城门,光靠躲是不行的。
必须主动出击。
明天,该去那个所谓的“鬼市”看看了。听说那里,人命比米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