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那只黑红相间、背生蝶翼的猫猫糕,在短短一天内就完成了“从眷属到叛徒”的全流程。
当三月七拿出特制的糕点时,火锅那双酷似歆的暗金色眼睛瞬间变成了星星状。它毫无骨气地“喵呜”一声,迈着小短腿哒哒哒扑进三月七怀里,用小脑袋蹭她的下巴,尾巴摇得象个螺旋桨——完全忘了谁才是它的创造者。
“……你这个小叛徒。”歆戳了戳火锅毛茸茸的小脑袋。
歆叹了口气,选择接受现实。毕竟,谁能拒绝三月七那种“快看我捡到宝了”的闪亮眼神呢?
夜幕低垂,星穹列车的客房车厢笼罩在柔和的夜灯灯光下。
歆刚躺下,就感觉到身侧的床垫微微下陷——星很自然地贴了过来,手臂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头,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得象做过千百遍。
“晚安。”星的声音带着倦意。
“……晚安。”歆小声回应,心里却警铃微响。
根据她的经验,“晚安”这两个字从星嘴里说出来,基本等同于“我准备开始不老实了”的预告。
果然——
五分钟不到,星环在她腰间的手就开始缓缓移动。指尖先是无意识地在她睡衣布料上画圈,然后悄悄探进下摆,温热的掌心粘贴她腰侧的皮肤。
“星……”歆抓住她不安分的手,“睡觉。”
“恩,睡觉。”星闭着眼睛,答应得很乖巧,但手却反握住歆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把玩,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指节。
又过了十分钟。
星的指尖开始沿着歆的手臂缓缓上移,象在探索什么未知地形。划过手肘,抚过上臂,最后停在肩头,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你的皮肤真的很好。”星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淅,“比我的光滑多了。”
“……谢谢夸奖。”歆试图把她的手拿开,“可以睡了吗?”
“再摸一下。”星理直气壮,“就一下。”
但她说的“一下”,是手指从肩头滑到锁骨,再沿着脖颈缓缓上移,最后停在那道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齿痕上。
“快消失了。”星的指尖轻轻按压那个位置,“这么快就淡成这样……。”
歆刚想说什么,却感觉到星忽然凑近。
温热的呼吸喷在脖颈敏感的皮肤上,带着一点湿意——是星的嘴唇贴了上来。
不轻不重的一下轻咬。
位置精准地落在原先齿痕的地方,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留下新鲜的刺痛和微麻的触感。
“好了。”星满意地退开,指尖抚过新留下的印记,“补个色。”
“星!”歆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推开她坐起来,“你今晚到底睡不睡?!”
“睡啊。”星躺在床上,单手撑头,金色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着恶作剧得逞的光,“但你脖子上的记号快没了,我看着不舒服。”
“那是我的脖子!”
“我知道啊。”星伸手想拉她,“所以我才要标记一下,免得别人误会——”
话没说完。
一条暗金色、表面覆盖着细腻甲壳纹路、末端微微尖细的尾巴,毫无预兆地从歆身后窜出,“唰”地缠住了星伸过来的手腕。
星:“……?”
她眨了眨眼,看着缠在自己手腕上的那条尾巴——它在夜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触感光滑却异常柔韧,正以一种不容挣脱的力道收紧。
“这是什么?”星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为什么……”星的声音卡住了,她看着那条尾巴,又看看歆,“为什么虫子会有尾巴?”
“谁说虫子不能有尾巴?”歆歪了歪头,意念微动。
尾巴松开了星的手腕,却没有收回,而是像条有生命的绳索,开始灵活地缠绕——绕过星的手臂,缠过她的腰身,在她胸口交叉收紧,最后在脚踝处打了个精巧的结。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
等星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一条尾巴结结实实地捆在了床上,整个人呈大字体躺着,动弹不得。
“歆。”星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荒谬,“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歆重新躺下,背对着她,“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的身体,我想怎么变就怎么变。”
“所以你就变出条尾巴来捆我?”
“因为你今晚太不老实了。”歆把被子拉高,“这是正当防卫。”
星试着挣扎了一下。尾巴纹丝不动,反而因为她乱动而收紧了些,甲壳质感的表面蹭过皮肤,带起一阵微痒。
“……松开。”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委屈。
“不要。”
“我保证不乱动了。”
“你刚才也保证过。”
“这次是真的!”
歆转过身,看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星。夜灯的光线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灰发散在枕上,金色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不敢置信”和“你怎么能这样”。
还有一丝……明晃晃的幽怨。
“求你了……”星放软声音,眼神可怜兮兮的,“这样真的不舒服……”
歆盯着她看了三秒。
“晚安。”
她重新转回去,闭上眼睛,把星的哀求彻底无视。
“歆——”
“再说话就连嘴一起捆上。”
“……”
身后安静了。
但歆能感觉到,那道幽怨的目光正死死盯着她的后脑勺,几乎要在她头上烧出两个洞。
她硬起心肠,调整呼吸,努力入睡。
十分钟后,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睡着了?
歆悄悄转过头。
星确实睡着了——被尾巴捆成大字体,但眉头舒展,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象是做了什么好梦。灰色的长发有几缕搭在缠着她的尾巴上,黑灰金三色交织,竟有种奇异的美感。
笨蛋……到底是怎么做到被捆着还能睡这么香的?
歆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尾巴松开了一些,从紧绷的束缚变成松散的缠绕,最后拉过来条毯子,轻轻盖在星身上。
星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尾巴温热的表面,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睡得更沉了。
“……真是的。”
歆小声嘟囔,却也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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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
星、三月七和丹恒准备前往演武仪典时,车厢里又是一阵热闹。
“星这次是特邀教练哦!”三月七一边往背包里塞零食一边兴奋地说,“卢卡——贝洛伯格那个超热血的拳击手!特意请星去指导他实战!”
星点点头,正仔细地帮歆整理衣领——虽然歆的衣领根本不需要整理。她的指尖状似无意地擦过歆锁骨上那个新鲜的齿痕,嘴角微扬。
“真不去?”星问。
歆摇头:“人多眼杂……我现在还是低调点好。”
她没明说,但星明白——繁育命途的事刚压下去,太多人盯着,万一在公众场合出了什么意外……
“那你看家。”星揉了揉她的头发,“帕姆在,瓦尔特先生也在资料室。无聊的话……去找姬子喝咖啡?”
“我会自己找乐子的。”歆保证。
三月七已经收拾好背包,里面鼓鼓囊囊地装满了零食、应援旗,还有……一个毛茸茸的黑红色小脑袋。
“火锅也要去!”三月七理直气壮地把猫猫糕从包里掏出来又塞回去,“它可是我们的吉祥物!”
火锅很配合地从背包拉链缝里探出头:“姆纽~”
——完全没有一丝眷属的尊严,更象个被零食收买的叛徒。
歆戳了戳它的小脑袋:“玩得开心。”
“喵呜!”火锅舔了舔她的手指,然后又缩回背包里。
送走三人后,列车瞬间安静下来。
太安静了。
歆在观景车厢转了一圈,帕姆在驾驶室检查航线,瓦尔特先生关在资料室研究什么,姬子在房间里写航行日志——每个人都有事做。
除了她。
她晃到吧台前。调酒机器人“闭嘴”正一丝不苟地擦拭玻璃杯。
“乘客,早上好。需要饮品吗?”
“……来杯果汁吧。”歆坐上高脚凳,“随便什么口味。”
闭嘴动作流畅地开始调配。三十秒后,一杯橘红色的液体被推到她面前。
“本机检测到您情绪值偏低,特制了橙香阳光特饮,富含维生素c和人工合成快乐因子。”
“……谢谢。”歆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
“作为第一个顾客,我将赠送你一个礼物。”闭嘴彬彬有礼。
“什么?”
“笑话。请问:为什么“碎星王虫”如此坚硬?”
“为什么?”
“因为它软没。”
“……”
“另一个:为什么帕姆列车长从来不迷路?”
“……为什么?”
“因为它总是‘帕’在正确轨道上。”
“……”
“闭嘴,谢谢。”歆把脸埋进手臂里。
————
实在无聊,歆溜达回了星的房间。
她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手指无意识地抚上锁骨——那里还残留着星昨晚留下的新鲜齿痕,微微凸起,带着一点刺麻的触感。
星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像只恼人的小虫子,在她脑海里嗡嗡作响。
说是恋人吧——她们从来没有挑明过。没有告白,没有承诺,甚至没有说过一句“喜欢”。星对她做的那些事:咬脖子、摸后背、晚上非要抱着睡……放在普通朋友身上早就过线十万八千里了。
但说只是朋友吧——那些触碰里又确实藏着某种超越友谊的亲昵。星看她的眼神,偶尔流露的占有欲,还有那种“你出事了我真的会疯”的认真……
进展得太快了啊……
歆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从穿越到现在,才过去多久?一个月?两个月?可她和星的关系,却象坐上了跃迁引擎的星槎,嗖地一下就从陌生人冲到了……这种暧昧不清的状态。
我到底够不够格?
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带着冰冷的重量。
她是谁?一个莫明其妙穿越来的ser,身体里装着危险的虫皇力量,连自己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都搞不清楚。除了这身皮囊和那个麻烦的命途,她还有什么?
而星呢?星核的载体,开拓的命途行者,经历过雅利洛,仙舟和匹诺康尼的大事件,是被无数人仰望的英雄。
我配站在她身边吗?
还是说……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
“啊——烦死了!”
歆猛地坐起来,用力捶了一下枕头。枕头软绵绵地凹陷下去,然后又弹回来,象是在嘲笑她的纠结。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然后,那些更深沉、更麻烦的念头,就自然而然地浮了上来。
流萤……
那个现在在医疗舱中沉睡的少女。格拉默最后的铁骑。萨姆的驾驶员。
歆知道的太多太多,格拉默铁骑的力量,来源于“繁育”命途。
某种程度来说,她们是和虫群一样,通过特殊链接获得力量的战士。那是一种共生关系:王虫提供力量与生命源,虫群则成为王虫最锋利的刀。
而当王虫陨落……
链接断裂。力量流失。生命如沙漏般不可逆转地消散。
——这就是“失熵症”的真相。
所以理论上……
歆抬起手,微微虚握,看着掌从手臂上刺出的血色臂刃。
如果成为新的王虫……如果创建起和流萤的链接……
流萤的失熵症,是不是就能治愈?
这个想法在逻辑上完全成立。她的力量是纯正的繁育命途之力,比任何人都要纯正,哪怕是阮梅复刻的碎星王虫,也不及她万分之一。只要创建链接,她就能填补流萤缺失的那部分。
可是……
流萤会接受吗?
那个为了对抗“繁育”而战斗了一生的格拉默铁骑,那个宁愿燃烧自己也不愿向命运低头的战士——她会愿意接受一个“虫皇”的力量吗?
歆苦笑:“见面的第一件事,流萤怕是直接拔刀砍过来吧。”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自己刚说“我是来帮你的”,对面就亮出炽热的刀刃,萨姆的装甲轰鸣着激活,然后——
然后她就被追杀到死。
这个结局她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不怎么在意。
死亡对她而言,真的没什么可怕的。在这个陌生的宇宙里,她本就是一场意外的访客,一个没有根系的浮萍。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就象一场漫长的梦,醒或不醒,其实没什么区别。
歆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但是……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啊”
她侧首看向窗外。星海浩瀚。
没看到三月七找到她的过去和记忆。没看到帕姆把列车开到旅途的尽头。
没看到……星的未来。
那个总是淡然笑着、偶尔使坏、却会在她害怕时紧紧握住她手的星——她想看着她走得更远,变得更耀眼,想看看她能在这片星海里开拓出怎样的道路。
所以现在还不能死。
至少……在改变些什么之前,不能死。
“麻烦啊……”歆喃喃自语,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星图纹路。
她就这样躺着,脑海里两个念头在打架:一边是“去救流萤可能会死”,一边是“但不做点什么会后悔”。
直到——
床尾的空气突然扭曲,蓝色的数据流如涟漪般扩散。
数据流迅速凝聚成一个坐在床尾的少女投影——深蓝色马尾,蓝色护目镜,嘴里嚼着泡泡糖,正晃着腿,一脸“终于找到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