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七,卯时,永平府。
袁崇焕的马队在一处驿站休整。一夜疾驰,人困马乏,必须让马匹吃草饮水,士兵们也需要补充体力。
“督师,按这个速度,今天日落前就能到山海关。”何可纲道,“但弟兄们太累了,要不要歇两个时辰?”
袁崇焕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疲惫的士兵,点头:“歇一个时辰。让伙夫生火做饭,吃饱了再走。”
“是。”
士兵们下马休息。袁崇焕走到驿站外,看着北方。从这里到山海关,还有一百多里。如果顺利,傍晚就能到。
但越靠近山海关,他心里的不安越强烈。
祖大寿……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真的会叛变吗?
三年前,大凌河之战,祖大寿被围,粮尽援绝,被迫投降皇太极。但三个月后,他找机会逃了回来,还带回了清军的布防情报。
当时朝中很多人都要杀他,是袁崇焕力排众议,保下了他。袁崇焕相信,祖大寿的投降是权宜之计,他的心还在大明。
这三年来,祖大寿镇守山海关,确实尽职尽责,打退了清军多次试探性进攻。但也有人说,他和晋商来往密切,私下做买卖,中饱私囊。
袁崇焕一直没管。水至清则无鱼,边将有些灰色收入,只要不耽误正事,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但现在看来,他可能错了。
如果祖大寿真的和范永斗勾结,那就不只是贪墨的问题,是通敌叛国!
“督师,”何可纲走过来,“范永昌要见您。”
“带他来。”
范永昌被带过来,一夜奔波,他看起来更憔悴了。
“督师大人,草民……草民想起一件事。”他低声道。
“说。”
“草民的兄长……范永斗,他除了约祖大寿见面,还约了另一个人。”
“谁?”
“蒙古科尔沁部的台吉,奥巴。”
蒙古科尔沁部!袁崇焕心头一震。科尔沁部是蒙古诸部中最早归附后金的,现在是皇太极的重要盟友。奥巴台吉更是皇太极的妹夫,在后金地位很高。
范永斗约奥巴做什么?难道……
“他们约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也是腊月十八,但地点……草民不知道。”范永昌道,“草民只听兄长提过一次,说要在山海关外,和奥巴台吉‘共商大计’。”
山海关外!和蒙古台吉!
袁崇焕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可能。如果范永斗同时约了祖大寿和奥巴,那他的图谋就不仅仅是策反一个边将了!
他是要让祖大寿开关,放蒙古骑兵入关!然后里应外合,夺取山海关!
好毒的计!好大的野心!
“何可纲!”袁崇焕大喝。
“末将在!”
“立刻出发!全速前进!一定要在腊月十八之前赶到山海关!”
“是!”
士兵们匆匆上马,继续赶路。袁崇焕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到山海关。
他知道,如果他的猜测成真,那山海关就真的危在旦夕了。
祖大寿也许不会主动叛变,但如果蒙古大军兵临城下,范永斗再威逼利诱,他还能坚持多久?
而且,蒙古骑兵一旦入关,就能直扑北京!虽然北京现在有孙承宗坐镇,但兵力不足,万一……
袁崇焕不敢再想。
他只能催马,再催马。
腊月十七的清晨,寒风刺骨。
但袁崇焕的心里,比寒风更冷。
他知道,他正在赶往的,可能是一场国运之战。
而他,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