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长江北岸。
孙传庭带着五百精锐，乘船渡过了长江。马匹在渡船上不安地踏着蹄子，士兵们沉默地检查着兵器。
对岸就是江北，再往北就是山东、直隶，然后才是山海关。一千多里路，他们必须在腊月十八之前赶到。
“大人，袁督师那边有消息吗？”秦婉如问。她换上了一身男装，看起来像个俊秀的少年将领。
“还没有。”孙传庭望着北方的夜空，“但按照行程，袁督师应该比我们早出发三个时辰，现在可能已经过了滁州。”
“我们能赶上吗？”
“尽力吧。”孙传庭道，“就算赶不上，也要在范永斗和祖大寿见面时，出现在山海关。”
他知道这次行动的风险。没有圣旨，没有兵部的调令，他带着五百人就北上，严格来说是擅离职守。但如果等到层层请示，腊月十八早就过了。
所以他写了奏折，说明情况，然后就直接出发了。他相信皇帝会理解，也相信皇帝会支持。
渡船靠岸，众人下船，重新上马。
“所有人听着！”孙传庭勒马转身，“此行北上，是要抓捕通敌叛国的范永斗，是要稳住山海关防线！路上可能会遇到敌人，可能会遭遇伏击，可能会有人死！现在想退出的，可以留下，本官不怪你们！”
五百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孙传庭，眼神坚定。
“好！”孙传庭点头，“出发！”
马队向北疾驰。夜色中，马蹄声如雷，惊起沿途村镇的犬吠。
孙传庭骑在马上，脑中飞速思考着各种可能。
范永斗为什么要约祖大寿在山海关见面？真的是要策反他？还是另有图谋？
祖大寿如果真的叛变，会怎么做？直接开关放清军入关？还是里应外合，夺取山海关？
如果山海关失守，清军南下，那刚刚经历动乱的南京，还能守住吗？
一个个问题，像一块块石头，压在他心上。
但他没有退缩。因为他知道，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有些险，必须有人去冒。
他是大明的臣子，是皇帝的剑。剑，就应该在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在最需要的地方。
“大人，”一个斥候从前方驰回，“前面十里就是滁州城。城门口有官兵设卡盘查，说是奉南京兵部令，严查出城人员。”
兵部？孙传庭皱眉。兵部尚书刚被罢免，现在是侍郎代理，怎么会突然下令严查？
“绕过去。”他果断道，“不走城门，从东边的山路绕过去。”
“是！”
马队转向东。山路崎岖，马速慢了下来。但这样更安全，不会被官府发现。
走了一个时辰，前方又出现一队人马。这次不是官兵，是一支商队，十几辆大车，几十号人，正停在路边休息。
看到孙传庭他们，商队的人有些紧张，纷纷拿起兵器。
孙传庭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自己策马上前：“我们是过路的客商，要去山东贩货。诸位是哪条道上的？”
商队里走出一个中年人，拱手道：“我们是山西的皮货商，要去江南。这位爷，夜这么深了还在赶路？”
“赶时间。”孙传庭打量着他，“山西的皮货商？这个季节，皮货不是该往北卖吗？怎么往南走？”
中年人脸色微变：“这……江南也有市场。”
孙传庭心中起疑。这个商队，马车轮印很深，显然拉着重货。但皮货不该这么重。而且这些人虽然扮作商贾，但站姿、眼神，都像是练家子。
“车上拉的什么？”他问。
“就是皮货啊。”中年人笑道，“爷要看看吗？”
他说着，示意手下打开一辆车的篷布。果然，里面堆满了皮毛。
但孙传庭注意到，那些皮毛堆得很整齐，而且……太整齐了，像是刻意摆放的。而且车辙的深度，不像只是皮毛的重量。
“打开底下看看。”孙传庭道。
中年人脸色一沉：“这位爷，过分了吧？我们做生意的，货物怎么能随便给人看？”
“如果我一定要看呢？”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商队的人纷纷抽出兵器，孙传庭的人也举起弩箭。
就在这时，秦婉如忽然道：“大人，有血腥味。”
孙传庭也闻到了，很淡，但从那辆马车里飘出来的。
“拿下！”他当机立断。
战斗瞬间爆发！商队的人果然不是普通商贾，个个身手了得，而且配合默契。但孙传庭带的都是精锐，人数也多，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那个中年人见势不妙，想跑，被秦婉如一箭射中大腿，倒地不起。
战斗结束，商队的人死伤大半，剩下的被俘。孙传庭让人打开所有马车。
皮毛下面，果然藏着别的东西——兵器！刀、剑、弓、弩，还有十几箱火药！
“你们是什么人？”孙传庭走到那个中年人面前。
中年人咬牙不语。
秦婉如搜了他的身，找到一块腰牌——是晋商商会的令牌！
“又是范永斗的人。”孙传庭冷声道，“说，这些兵器要运去哪？运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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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还是不说话。
孙传庭也不废话，对秦婉如道：“搜他们的行李，看有没有信件文书。”
很快，秦婉如找到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山海关，祖将军亲启。”
孙传庭拆开信，快速浏览。信是范永斗写的，内容很简单——这批兵器是送给祖大寿的“礼物”，感谢他这些年的“合作”。信的末尾还提到，腊月十八在老龙头见面时，会带来更重的“礼”。
更重的礼？是什么？银子？还是……承诺？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的？”孙传庭问。
中年人知道瞒不住了，颓然道：“三天前。范先生让我们腊月十七之前必须送到山海关，交给祖将军的亲信。”
腊月十七，就是明天。
孙传庭算了一下时间。如果他们连夜赶路，或许能在腊月十七傍晚赶到山海关。而袁崇焕如果顺利，明天上午就能到。
“把他们绑了，留两个人看着，等天亮后送交当地官府。”孙传庭下令，“其他人，继续赶路！”
马队再次出发。这次，他们知道时间更紧迫了。
范永斗不但自己要见祖大寿，还送去了大批兵器。这绝不是简单的策反，是要武装一支叛军！
如果让这批兵器送到祖大寿手里，山海关就真的危险了。
必须阻止他们！
夜色更深，寒风更烈。
但孙传庭的心，像一团火在燃烧。
他知道，他正在赶往一场决定大明命运的会面。
而他，绝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