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夜，无锡城内，杨府。
这座占地五十亩的园林，主人是致仕的南京工部侍郎杨嗣昌——正是李明怀疑的“渔父”候选人之一。此刻，杨府书房灯火通明，但主人不在，只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在焦急踱步。
后门轻轻敲了三下。管家开门，一个浑身湿透的黑衣人闪身进来。
“怎么样？”管家急问。
“失手了。”黑衣人喘息，“对方有防备，用了新式水雷，我们死了七个弟兄。”
“废物！”管家怒道，“老爷养你们这么多年……”
“不是我们不行。”黑衣人打断，“是对方早有准备。而且……船队里有高人，认出了我们的匕首是官造。”
管家脸色煞白：“暴露了？”
“暂时还没有。但皇帝肯定起疑了。”黑衣人压低声音，“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管家看了眼窗外，“漕运那边的事更重要。对了，那批东西运走了吗？”
“运走了，按老爷吩咐，走太湖西线，经宜兴入皖南，再从长江北上。”黑衣人顿了顿，“但量太大，沿途关卡……”
“老爷都打点好了。”管家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单，“这些州县的主官，都是自己人。你们只需按时到达指定地点，自有人接应。”
黑衣人接过名单，扫了一眼，手一抖：“这……这么多官员都……”
“不该问的别问。”管家冷冷道，“做好你的事。另外，老爷吩咐，那批货里最要紧的三箱，要单独运，走陆路，亲自送到……山西。”
山西？晋商的地盘？黑衣人心头一震，但不敢多问。
他离开后，管家走到书架前，移开几本书，露出一个暗格。暗格里不是金银，而是一摞账册。最上面一本的封面，写着四个字：“漕运秘录”。
管家翻开账册，最新一页记录着：七月初三，发往山西范家，精铁三千斤，硫磺五百斤，硝石一千斤……还有，新式火炮图纸一套。
这些，都是朝廷严禁出境的战略物资。
七月初五，真定府。
袁崇焕带着三百关宁铁骑，趁着夜色包围了城西一座不起眼的货栈。这座货栈表面经营皮毛生意，实则是晋商范家在直隶最大的走私据点。
“将军，”探子回报，“货栈内有护卫五十余人，都有兵器。后院仓库里堆满了货物，用油布盖着，看不清是什么。”
“按计划行事。”袁崇焕拔刀，“记住，要活口，尤其是账房和管事。”
三百铁骑如猛虎下山，瞬间冲破货栈大门。里面的护卫措手不及，抵抗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全数被擒。
袁崇焕直奔后院。掀开油布，他倒吸一口凉气——不是皮毛，也不是粮食，而是一箱箱军械！弓弩、刀剑、盔甲，甚至还有二十门虎蹲炮！
“这是要造反啊……”副将声音发颤。
更惊人的在后院地窖。打开窖门，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上百个木箱。撬开一看，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人眼晕。清点下来，足足三十万两！
“将军，找到账册了！”亲兵从管事房里搜出十几本账本。
袁崇焕翻看，越看心越凉。账本详细记录了范家与九边将领、地方官员的往来：某年某月，送大同总兵某某银五千两；某年某月，送宣府参将某某战马十匹；某年某月，送兵部职方司主事某某……
最让他心惊的是最后一页——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名字：马士英。后面备注：“江防疏通，年例三万两。”
马士英！南京兵部右侍郎，掌管江防！
“快！”袁崇焕猛地合上账册，“八百里加急，把这本账册抄录一份，送南京给方以智！另一份，送太湖给陛下！要快！”
“那这些俘虏……”
“全部押回山海关，严加看管。”袁崇焕看着满地的银子军械，“这些赃物，封存，等陛下发落。”
他走出货栈，东方已露鱼肚白。晨风吹来，带着夏日的燥热，但他却感到刺骨的寒意。
原来蛀虫这么多，这么深。从边关到朝堂，从武将到文官……
“将军，”副将小心翼翼问，“接下来去哪？”
袁崇焕翻身上马：“去山西。范家的老巢，在平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