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周延儒府邸密室。
烛火摇曳，映照着墙上悬挂的古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茶香。
温体仁气得浑身发抖，额角青筋暴起，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周阁老，您都看到了！
皇上这是铁了心要推行新政！
连银行都敢设，连阉人都敢重用！
再这样下去，咱们这些读书人……怕是要身家不保，祖宗基业也要毁于一旦啊！”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里的水微微荡漾。
“急什么。”
周延儒慢条斯理地坐在紫檀木茶几后，手指轻捻着茶壶嘴，一股袅袅热气升腾而起，模糊了他的眼神，“皇上越急，越容易出错。
银行？
纸币？
呵呵，历代多少君王想行纸币，有几个成了？
等百姓挤兑，商贾拒收，闹出事来，自然有人收拾。”
他呷了一口刚泡好的碧螺春，茶汤在瓷杯中泛着清亮的绿光，带着一丝回甘。
“可徐骥他们现在风头正盛，理工学院那些寒门子弟……”温体仁话音未落，周延儒便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寒门子弟？
你以为那些官宦世家，会眼睁睁看着匠户之子、农夫之孙，跟自己儿子平起平坐？
等着吧，很快就会有‘有识之士’上书，说理工学院‘混淆贵贱，败坏纲常’。”
他抿了口茶，目光深邃如潭，“至于陕西……孙传庭初战告捷，但李自成岂是易与之辈？
陕西地广人稀，流寇化整为零，够孙传庭忙的。
只要陕西不平，皇上就得源源不断往那里投钱投粮。
钱从哪来？
粮从哪来？
加税？
百姓能忍多久？
到时候民怨沸腾，新政根基不稳，皇上还能怎么办？”
温体仁渐渐冷静下来，额上的汗珠滑落，浸湿了衣襟：“阁老的意思是……”“等。”
周延儒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轻轻碰撞，发出一声脆响，“等银行出事，等陕西战事陷入僵局，等百姓对新政不满。
那时候，才是咱们出手的时候。”
正说着，管家悄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油纸包，上面用细绳系着，递到周延儒面前：“老爷，陕西来的。”
周延儒接过信，指尖触到纸张的粗糙，拆开一看，眼中闪过异色。
信是陕西一位故交写来的，字迹潦草却透着焦急，说的是孙传庭在陕西的处境——看似胜利，实则隐患重重。
新军虽强，但人数有限，难以覆盖广大区域。
李自成化整为零，四处骚扰，官军疲于奔命，士兵们脸上带着倦容，粮草也渐渐不济。
更关键的是，孙传庭严厉整肃地方，查抄了一批贪墨的官员和士绅，那些被抄家的家族哭天抢地，已经引起当地豪强不满，暗地里开始串联。
“好，好。”
周延儒将信烧掉，火焰舔舐着纸张，发出噼啪的声响，灰烬落入铜盆中，“告诉陕西那边，暗中给孙传庭制造些麻烦。
不用太明显，比如……军粮‘延误’几日，情报‘有误’几次。
对了，那些被查抄的家族，可以暗中资助李自成。”
温体仁一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资助流寇？
这要是被查出来……”“谁会查？”
周延儒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陕西天高皇帝远，兵荒马乱，流寇抢些财货，不是很正常吗？
至于那些家族，家产都被抄了，哪还有钱资助别人？”
温体仁明白了。
这是要借刀杀人，用李自成的手，消耗孙传庭的力量，甚至……让孙传庭战败。
只要孙传庭一败，皇上倚重的新军神话就破了，新政的威信也就垮了一半。
想到这里，他心中既惊惧又有一丝窃喜，连忙躬身道：“属下明白，定当办好。”
周延儒摆了摆手，重新拿起茶杯，目光望向窗外的夜色，仿佛已看到新政崩塌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