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惊变紫禁城(1 / 1)

苏醒:两个灵魂的战争

疼痛。

先是后脑勺炸裂般的钝痛,紧接着是太阳穴血管突突的跳动,仿佛有铁锤在颅内反复敲打。李明想要呻吟,却发现自己连张开嘴唇的力气都没有。

黑暗中,混乱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实验室里闪烁的数据屏、刺耳的刹车声、翻滚的天空……这是他自己,李明,三十二岁的历史研究所副研究员,在前往学术会议的路上遭遇了车祸。

但紧随其后的,是另一股完全陌生的记忆洪流。

乾清宫的雕花藻井、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朝臣们模糊不清的面孔、辽东送来的加急军报……还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反复回响:“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

“不……”

李明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绸缎帐幔,绣着精致的五爪金龙。帐顶的承尘上,祥云纹路在透过窗棂的微光中若隐若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混杂着某种药草的苦涩气味。

他想要坐起身,却感觉身体异常沉重,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在床上。低头看去,身上盖着明黄色的锦被,被面上同样绣着龙纹。

“这里是……”

更多记忆碎片强行插入脑海:崇祯二年十月、己巳之变、皇太极破关、京师震动……

“万岁爷!您醒了!”

一个尖细而急促的声音在床边响起。李明艰难地转过头,看见一个身穿绯色蟒袍、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正跪在床前,眼眶发红,脸上交织着惊喜与担忧。

几乎同时,另一个名字从记忆深处浮现——王承恩,司礼监秉笔太监,崇祯皇帝最信任的内臣。

李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更可怕的是,当“王承恩”这个名字浮现时,另一组记忆也随之解锁:这个太监是万历三十五年入的宫,天启年间在信王府伺候,后来跟着信王入主大内,最是忠心不过……

“我怎么会知道这些?”李明心中骇然。

“万岁爷,您可吓死老奴了!”王承恩已经爬起身,朝外间喊道,“快!传太医!陛下醒了!”

外间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李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一个历史研究者,他太清楚眼前的景象意味着什么——明黄色的龙纹、太监、乾清宫、崇祯二年……所有线索都指向那个他最不愿相信的结论。

“水……”他终于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陌生。

“是!是!”王承恩连忙从旁边的紫檀小几上端起一盏温着的参茶,小心地扶起李明,将茶盏递到他唇边。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稍稍缓解了干渴。借着这个间隙,李明快速整理着脑中混乱的记忆。属于李明的记忆清晰而逻辑分明:2023年的中国、历史研究、明末社会变革课题……而属于“崇祯皇帝朱由检”的记忆则庞杂、破碎、充满焦虑和压抑,像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

两种记忆正在缓慢融合,带来撕裂般的头痛。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李明试探着问,努力模仿记忆中崇祯说话的语气——简短、急促、带着不易察觉的焦虑。

“回万岁爷,已是申时三刻了。”王承恩将茶盏放回,又细心地用丝帕拭去李明嘴角的水渍,“您昨日在文华殿议事时突然昏厥,已经昏睡了一日一夜。太医说是忧劳过度,急火攻心……”

文华殿议事。李明抓住这个关键词,相关的记忆画面立刻涌现:满殿的大臣争论不休,有人主张弃守外城、退保内城,有人主张调袁崇焕回援,还有人低声提议南迁……龙椅上的皇帝面色铁青,看着这些争吵的臣子,胸口越来越闷,最后眼前一黑。

“辽东……军报到了吗?”李明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问道。

王承恩的手微微一僵,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李明的眼睛——或者说,没有逃过此刻他异常敏锐的观察力。两种记忆融合带来的混乱中,他的思维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

“回万岁爷,兵部午后刚送来急报。”王承恩的声音低了下去,“建虏已破大安口,遵化失守,赵率教将军……殉国了。”

赵率教。这个名字在属于崇祯的记忆中激起一阵刺痛。而属于李明的历史知识则补充了更多信息:崇祯二年己巳之变,皇太极率八旗军绕道蒙古,破长城诸口,赵率教驰援遵化时中伏战死,这是明军损失的第一位总兵级将领。

历史正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而他现在,成了这个轨迹的中心。

“扶朕起来。”李明说。

“万岁爷,您的龙体……”

“扶朕起来!”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不仅是李明自己的意志,更是崇祯皇帝十七年来养成的帝王威仪在发挥作用——两种人格正在以某种危险的方式融合。

王承恩不敢再劝,小心地搀扶李明下床。脚踩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时,李明趔趄了一下,被王承恩稳稳扶住。

直到这时,李明才真正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这是一间面阔九间的巨大寝殿,雕梁画栋,陈设奢华却透着一股压抑感。不远处是一张宽大的紫檀御案,上面堆积的奏章几乎要倾倒下来。东墙上挂着一幅字,是崇祯的亲笔:“敬天法祖”。

李明的目光在那四个字上停留片刻。敬天法祖——敬畏上天,效法祖宗。这是崇祯一生的信条,也是他作为皇帝的行为准则。可现在坐在这具身体里的,是一个来自四百年后、深知“祖宗之法”未必全都适用的灵魂。

“万岁爷,您要去哪儿?”王承恩问。

“去御案那儿。”李明说。他需要了解更多信息,需要知道自己到底陷入了怎样的局面。

王承恩搀着他走到御案前。李明在铺着黄缎的龙椅上坐下,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奏疏。那是兵部的急报,字迹潦草,显然是在仓促中写就的。内容与王承恩所说一致:遵化失守,赵率教战死,建虏兵锋直指蓟州。

下一份是户部的奏本,通篇哭穷,说太仓银库仅存二十三万两,九边军饷已拖欠三月,请求加征辽饷。

再下一份是御史弹劾袁崇焕的奏章,指控其“纵敌深入,居心叵测”。

一份份奏疏看下去,李明的心越来越沉。财政崩溃、军队欠饷、边镇失守、朝臣党争……大明王朝就像一个四处漏水的破船,而他现在成了这艘船的船长。

“王承恩。”李明放下奏疏,忽然开口。

“老奴在。”

“朕昏睡这段时间,都有谁来过?”

王承恩略一迟疑,随即报出一串名字:内阁首辅周延儒、次辅温体仁、兵部尚书王洽、还有几位阁臣和勋贵。他们或是来探病,或是来请示机宜。

“周先生走时,可说了什么?”李明状似随意地问。在记忆中,崇祯习惯称周延儒为“先生”,以示对首辅的礼遇。

王承恩的头更低了:“周阁老说……说陛下醒后,当以龙体为重,国事可暂交内阁处断。”

李明心中冷笑。暂交内阁处断?说得委婉,实则是在试探皇帝的身体状况,甚至可能存着趁机揽权的心思。历史上周延儒就是个首鼠两端、善于钻营的人物。

他盯着王承恩看了片刻。这个太监从刚才起就显得异常紧张,虽然极力掩饰,但眼神闪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这不是单纯的担忧皇帝身体该有的表现。

“王大伴,”李明换了个更亲近的称呼,“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王承恩浑身一颤,扑通跪倒在地:“回万岁爷,老奴自天启二年入信王府伺候,至今已十有一载。”

“十一年。”李明缓缓重复,“不算短了。朕记得,天启七年八月,先帝驾崩那晚,是你带着朕从信王府悄悄入的宫。”

“是……是。”王承恩的声音开始发抖。

“那夜下着雨,朕的鞋袜都湿透了。到乾清宫后,你亲自给朕换了干净的靴子。”李明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那双靴子是青缎面的,绣着暗云纹,右脚内侧有一处不起眼的开线,是你后来悄悄补好的。对不对?”

王承恩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件事太细微了。细微到除了当时亲手换靴的王承恩和当事人崇祯,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连王承恩自己,也是在皇帝提起后才模糊想起这个细节。

“万岁爷……”王承恩的声音干涩得像沙砾摩擦。

“朕还知道,”李明继续说,语气依然平淡,“你有个侄子,叫王瑞,在通州做个小吏。去年他惹了官司,是你暗中使了银子,把案子压下去的。对吗?”

这一次,王承恩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皇帝,像是看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这件事他做得极其隐秘,连心腹太监都不知道。皇帝怎么会……怎么可能……

两种可能:要么皇帝早就知道,一直在暗中监视他;要么……

王承恩不敢想下去。

李明看着太监惨白的脸,知道自己赌对了。这些细节来自崇祯记忆中最隐秘的角落,是只有皇帝本人才知道的隐私。他用这种方式,向王承恩证明了一件事——眼前的皇帝,确实是皇帝本人,至少拥有皇帝全部的记忆和认知。

这很重要。因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必然会做出许多不符合崇祯性格和认知的决策。他需要一个可信的解释,而“皇帝在昏迷中得天人启示”或者“经历大劫后幡然醒悟”,总比“被妖孽附身”要好得多。

“起来吧。”李明说,“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那个侄子,朕会让人关照的。”

王承恩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背心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看着皇帝,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恐惧,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某种决断。

“老奴……谢万岁爷恩典。”他重新跪下,这一次,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金砖上,“老奴这条命是万岁爷的,万岁爷要老奴做什么,老奴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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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听出了这句话里的分量。这不是寻常的表忠心,而是一种近乎献祭的宣誓。王承恩在恐惧之后,选择了彻底的臣服——无论皇帝身上发生了什么,他都将追随到底。

这算是在这个陌生时代收服的第一个人。李明心中稍定。

“现在,”他说,“去传内阁和五军都督府的人,一个时辰后,朕要在平台召见。”

“万岁爷,您的身体……”

“建虏都快打到北京城下了,朕还能在床上躺着吗?”李明的语气严厉起来,“快去!”

“遵旨!”王承恩不敢再劝,躬身退了出去。

寝殿里重新安静下来。李明独自坐在御案后,看着堆积如山的奏章,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历史走向。按照原本的轨迹,北京城能守住,但代价惨重;袁崇焕会被凌迟,孙传庭下狱,卢象升战死……大明会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一步步滑向深渊,直到崇祯十七年三月,李自成攻破北京,皇帝在煤山自缢。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是李明,一个研究明末历史的研究员。他知道这个王朝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土地兼并导致财政崩溃,卫所制度败坏导致军队腐化,小冰河期带来的天灾引发民变,还有关外那个正在崛起的满洲政权……

他知道理论上该怎么做:清丈田亩、改革税制、编练新军、推广高产作物、引进西学……

但理论和现实之间,隔着巨大的鸿沟。他现在是皇帝,但皇权不是万能的。朝堂上有党争,地方上有豪强,军队里有军阀,紫禁城里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更重要的是,时间。皇太极的军队已经破关,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李明站起身,走到东墙那幅“敬天法祖”的字前。他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然后伸出手,将卷轴取了下来。

“敬天,可以。”他低声自语,“但法祖……有些祖宗之法,该改改了。”

他将卷轴卷好,放在一边。然后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狼毫,铺开一张宣纸。

笔尖蘸饱了墨,悬在纸面上方。李明闭上眼睛,将属于崇祯的记忆和属于李明的知识在脑中快速融合、筛选。

当他再次睁眼时,眼神已经变了。那不再是崇祯皇帝惯有的焦虑和急躁,也不是李明作为学者的温和儒雅,而是一种冷静、锐利、充满决断力的目光。

笔尖落下。

第一个词:京城防务。

第二个词:粮草筹措。

第三个词:民心安抚。

第四个词:袁崇焕。

他写下一个又一个关键词,这些都是当前最紧急、最重要的事情。墨迹在宣纸上晕开,像是这个垂死王朝身上渗出的血。

写到第七个词时,笔尖突然一顿。

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李明眼前发黑,几乎要握不住笔。混乱的记忆碎片在脑中横冲直撞——崇祯十七年煤山的歪脖树、李自成进京、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还有更多:孙传庭战死潼关、卢象升血战巨鹿、张献忠屠川、清兵入关、剃发易服……

一幕幕惨烈的画面叠加在一起,最后定格在一张地图上——那是大明崇祯二年的疆域图。从辽东到海南,从嘉峪关到东海,这片广袤的土地将在未来二十年里烽火连天,尸横遍野。

“不……”李明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不能允许。无论是因为他现在是崇祯皇帝,还是因为他骨子里那个中国人的灵魂,他都不能允许那段历史重演。

笔尖重重落下,在宣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墨痕。

“那就从今天开始。”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寝殿,也对着自己说,“从这座紫禁城开始,从这个皇位开始。”

“历史,该改道了。”

殿外传来脚步声,王承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万岁爷,周阁老、温阁老和各位大人都到了,在平台候旨。”

李明深吸一口气,将写满关键词的宣纸折好,塞入袖中。

“朕这就来。”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明黄色常服,朝殿门走去。脚步还有些虚浮,但每一步都越来越稳。

当他的手搭在殿门的鎏金把手上时,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那张空荡荡的御案。

那里曾经坐着一个焦虑、多疑、努力却总是用错力的皇帝。

现在,要换一种活法了。

门被推开。十月的寒风灌入殿内,吹动了李明额前的几缕头发。他眯起眼,看见平台方向,一群身穿绯色、青色官袍的臣子正肃立等待。

而在更远的北方,铁蹄正踏破山河。

故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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