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家,大舅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脸沉得像块铁。
桌上坐着姥爷村的老村长,灰布棉袄上沾着一路风尘,手里攥着根旱烟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旁边的吴家长辈,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说起这事时,嘴唇都在哆嗦:“那吴家老二,真是把良心喂了狗!”
屋里挤着李东一家和几个本家亲戚,连平时最跳脱的小妹都敛了声气,竖着耳朵听。
磕了磕烟灰,他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老吴家那俩老的,这辈子就活个‘儿子’。俩闺女从小就跟长工似的,地里的活计扛一半,家里的针线活做全套,临了出嫁,男方给的彩礼,一分没留,全给老二读书了。
大冬天的,闺女冻得手上裂口子,老的揣着钱给老二买钢笔,眼睛都不眨一下。”
老村长接过话头,咳嗽了两声:
“可不是嘛!老二读书那会儿,全村谁不知道?老两口带着老大起早贪黑挣工分,省下的口粮往城里捎,自己啃野菜团子度日。
老大媳妇生娃那年,家里连块红糖都没有,老的还把攒了半年的布票给老二寄去,说城里媳妇要体面。”
说到这儿,吴家族长猛地一拍大腿,旱烟杆“哐当”掉在地上:
“结果呢?这小子高中毕了业,在城里端上铁饭碗,娶了个城里媳妇,就把老家当脚底泥了!头两年还逢年过节回趟家,后来困难时期,干脆连信都少了。
老的怕他在城里饿肚子,背着几十斤红薯干,走了三十多里山路去县城搭车,送到他家,结果他媳妇连门都没让进!”
炕桌上的搪瓷缸子被谁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没人去扶。
“作孽啊……那俩老的,去年冬天就开始咳,咳得直不起腰。
老大把家里的鸡全卖了,把攒的私房钱全掏出来,带着老的跑遍了公社卫生院。
结果家里的钱花的精光,村子里凑了一些钱借给他,也没有治好。
前阵子老太太也躺倒了,水米不进,老大实在没办法,揣着俩窝头就进城找老二,想让他好歹出点钱,请个好大夫。”
“结果呢?”
李东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咯咯响,胸口像堵着团火。
“结果?”老村长气得胡子发抖,“
那老二媳妇隔着铁门,说老大是‘想讹钱’,他媳妇骂他‘穷鬼滚远点,别沾了我们的晦气’!
连推带搡把老大赶出来,老大在门口守了一天,连老二的面都没再见到。老爷子在家听说这事,一口气没上来,当天就去了!”
“畜生!”
李东老妈也回来了一会儿,在门口骂道。
“这叫什么?这叫忘本!爹娘把心掏给他,他倒好,爹娘躺进黄土了,他连滴眼泪都没有?十年!回去不到十次!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忘了谁把他从一尺长喂到这么大?忘了谁光着脚给他踩出条路?”
李东的拳头已经捏得发白,他想起自己穿越前,父母省吃俭用供他读书的模样,胸口那团火“腾”地窜上来,骂道:
“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读得连人味儿都没了!这种人,就该拉到祠堂里,让全族的人看看他的狼心狗肺!”
李希希平时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却红着眼圈,拉着李东的胳膊:
“哥,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不养爹娘,不认祖宗,凭什么在城里舒坦?”
屋里的人越说越气,跺脚声、怒骂声混在一起,吴家族长抹了把脸,不知是泪还是汗:
“这次我们来,就是要讨个公道!他吴家老二要是还有点人心,就该跟我们回去,给老爷子磕个头,给躺床上的老娘端碗水!
要是还当那缩头乌龟,我们就去他单位,去他街道,让全城的人都看看,这城里的‘体面人’,是怎么对待生他养他的爹娘的!”
“对!明天就去找他!他要是敢不认,我们就把他从城里拖回来,让他跪在老爷子坟前,好好问问自己的良心!”
老村长也在一边说道。
屋外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纸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却盖不住屋里沸腾的怒气。
那怒气里,有对忘恩负义的唾弃。
有对老两口一生愚蠢付出不值的心疼
更有对“孝道”二字最朴素的坚守——哪怕日子再难,人心再杂,总有些根,不能断,有些债,不能赖。
不过这事也让李东有些疑惑,在这个年代,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他做出这么猪狗不如的事,他是怎么能好好在城里工作的。
问了一下才了解到,这吴家老两口,也许是为了面子,也许是心疼老二,根本就不会去为难老二,更不会毁了他。
遇到这么,怎么说呢!是愚蠢,还是别的父母。只能说是老二的幸运,家里其他三个孩子的灾难。
最倒霉的还是老大家,老大是个老实人,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
再加上老二娶的媳妇,她老爸有些权势。这让吴家老大不敢去闹,就算闹他也压得住。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吴家老两口双双病重,吴家老大来借钱,全部都是被老二媳妇拦在了门外赶走。
只是这次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老二一家和他岳父全部不知情,只以为是乡下亲戚来打秋风的。
可是她不明白,这次已经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了。
傍晚6点,吴家老二吴昌雄家来了四五人,正是李东,吴家的那个长辈,村长和吴家老大吴昌平两口子。
下午的时候,李东拜托柳家调查了这个吴昌雄的一些情况。
这人人品不怎么样,但靠着岳父家的人脉和自己八面玲珑的性格,现在已经做到了供销社主任的位置。
而且,在对方开门的那一刻,随便扫了一眼房间,就能看到房间里的很多东西。
一看就是没少捞好处。
对面吴昌雄的老婆,看到吴家老大几人,愣了一下紧跟着就紧皱眉头,一脸厌恶的骂了起来。
“我说你们没完没了了吧,你们这些乡下的土豹子怎么又来了 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以后没事别来了。
我说你们脸皮怎么这么厚,听不懂人话呀!”
这女人是一点情面没留,现在他们住的是筒子楼,专门的干部房,这一嗓子把周围的邻居全叫出来了。
老村长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对方骂道:
“你这恶毒女人闪开,把吴昌雄叫出来,让他这个不孝子跟我们说。”
“呸,你们这群打秋风的乡巴佬,还叫我男人出来,不要脸的老货,你想在我们家捞好处,先过我这关再说。”
这女人完全是胡搅蛮缠,一点道理不跟你讲。怪不得吴家老大以前来没有一点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