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先是一个红兜娃娃从旋涡里跳了出来。
紧接着又一个蓝兜的跟了出来。
“吃了他!立刻!”
崔虎一指无忧侯。
那位老者愣住了,他瞪眼看着那红兜蓝兜的两个娃娃,显然辨出了这两个娃娃是什么,他顿时生出一种难以置信、疑在梦中的感觉。
忽的,他嘴里骂骂咧咧地也不知说了个什么字,紧接着身形一动,就打算撤离。
也许面对崔虎,无忧侯哪怕衰老到了极致、虚弱到了极致,也可以绰绰有馀地应对,甚至他还需要去担心对方无法承受他的夺舍,从而提前赐予了《琉璃经》以削弱夺舍冲击。
可面对一个筑基中期、专克邪煞神魂的天灾异植,他就真的不够看了。
红红一直被爹爹打压,被爹爹教育“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如今,它还是头一回听到爹爹说出“立刻吃了他”这么直接的话。
眼前的食物,强大,美味。
吃了一定大补!
红光似血河怒涌而起,从崔虎身后飞扑而出,速度极快。
无忧侯已经来不及逃脱。
他赫然站定,不逃了。
手指一点,祭出一个黑色纸人。
那纸人六目,左三目,右三目,通体为黑似夜,目光金黄如月,显出某种奇异的神圣。
呼!!!!
在这六目黑纸人出现的刹那,崔虎的幻境如遭风暴洗涤,无法承受,瞬间崩灭。
幻境之外正在施展异香的尸香纸人忽的自主地收起了力量,恐惧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幻境之中,那一溜溜儿血色灯笼开始燃烧,空间像纸张被揉皱撕破,出现空洞,裂痕。
崔虎站在一片黑暗里。
紧接着,他就感到身体失重。
他脚下的地面已经不存在。
他往下坠去。
坠着坠着,他又被一股强大的引力吸引。
他双手乱抓,高喊着:“红红救我!”
但红红没了。
虚空里,那些空间裂缝忽的变得狰狞,似一张淡漠的人脸。
崔虎落向了那人脸。
他意识瞬间消失。
待到悠悠转醒,他头疼欲裂,站在一片夕阳里的村子里。
村子很安静,弥漫着血腥味,残壁碎瓦之间满是尸体,忽的远处有火光亮起,一瞬而焚,化作了冲天的火焰。
崔虎摇了摇头,他脑瓜子嗡嗡作响,什么都无法想起,而这时那火光里的一具具尸体忽的被映了出来。
其中一对夫妇正倒在血泊中。
看着那对夫妻,他瞳孔紧缩,记忆飞快恢复。
他是个放牛娃。
他住的村子虽是凡间村落,可人杰地灵,风调雨顺,无论种什么都会丰收,所以这村子的家家户户也算是富裕。
他想跟着父母种田,但父母不让,说他还小,先放牛。
他不明白为什么小孩子只能放牛?难道说种田是什么更高级的活儿吗?可他觉得明明种田应该比放牛更简单吧?
这一日他和小伙伴放牛回来,忽然发现自己所住的村子成了个死村。
“爹!娘!!”
悲恸之感涌上心头,他冲了过去,跪在那两具尸体之前,一个劲地喊着:“爹娘你们不要死,不要死。醒醒醒醒啊”
“二叔!”
“大伯!”
“你们你们”
他又起身环视左右。
朝夕相处的熟人皆成了尸体,一个个惨死。
往昔回忆一一冲击而来,他心痛难言。
而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远处的落日和火光照出了几道身影。
“东西找到了吗?”
“没有”
“消息应该没错,就在这儿。
而且,我了解过了去年旱灾,周边村落颗粒无收,但这个村子却是个另类,若是没有那宝物,绝无可能!”
“大哥,为了一个宝物,杀了一个村子的人,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二弟,我和你说过多少遍,这村子里住的乃是邪魔外道,是昔日北地魔宗一名弟子化作凡人留于此处所繁衍出的后辈。
那般魔子的后辈不配享福,他们合该死去,以偿先人之债。我们啊,这不是在灭门,而是在帮他们还债。
还了债,那才能早入轮回,好好投胎嘛。
好了,快找那宝贝。”
“哎,这里还有个孩子,如此年纪轻轻,就背上了祖上的血债,真是可怜。”
崔虎抬起头,恐惧地看着那两人越走越近。
他心中升腾起强烈的愤怒。
明明村子与世无争,明明爹娘大伯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就你一句还债,就可以随意地杀人吗?可以吗?!!
他抓起牧牛的鞭子,红了眼,愤怒地往前冲去。
然后眼前一黑,再不知发生了什么。
黑暗里,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那记忆碎片里他不是放牛娃,而是纸人宗的普通修士,因开战避难而逃到了逃到了
什么地方来着?
他有些想不起来,他努力去想。
想着想着,他就象是从梦中恍然醒来一般,忽的忘记了刚刚在想什么,继而陷入了完全的昏迷。
过了不知多久。
崔虎模模糊糊地听到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宗主,查过了,他体内确有一丝血帝的传承之血只不过非常稀薄,稀薄到未曾能够改变体质。
不过这也不奇怪。
魔宗血帝和正道白帝是两个怪胎。
白帝是一个名是一群人,血帝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拥有血帝之血的不在少数,可在南边却还是颇为罕见。
至于那几个古剑门的人去屠其满门,应该是为了搜寻某个宝物,不过我没找到,想来是早被取走了。
宗主,这个孩子如何处理?”
“先收着吧,我宗新立,如今虽身在南地,心却向北,总有一天是要回归魔宗的,到时候宗里有个血帝后裔也好说话些。”
两人说着说着,忽的一人看向崔虎道:“小家伙,醒了,就睁眼吧。”
崔虎睁开眼,却见一个眉须皆白的老妪站在面前,笑看着他道:“老婆子游历归来,刚好撞到你。你倒是和我纸人宗有些缘分”
崔虎脑海中闪过一些小伙伴的形象,脱口而出:“三丫,狗子,他们呢?婆婆,就是和我一起的回来的你有没有看到他们?”
老妪道:“老婆子见到你时,只有你一个还有气,别的都死了。”
“都死了”三字落下。
崔虎如遭雷击,紧接着丧了魂般地垂下脑袋,双拳握紧,泪水一滴滴流落。
老妪道:“古剑门可不是小势力,想复仇,慢慢来吧。”
崔虎重重点了点头。
他脑海中浮现出老妪刚刚所说的“宝物”。
他天生调皮,比三丫狗子他们调皮,尤其会偷听偷看大人。
他趴在窗口看过二叔和叔母在床上打架,脱了衣裳打,打的可凶了,他看的气血沸腾,心底有种怪怪的感觉。二叔母很丰腴,那雪白的抖动的胴体,在他脑海里印的很清淅。
这种事,他做过不少,越做越得心应手。
有一次,他看到村长偷偷摸摸去一个地方,还说着什么“千年木灵乳只靠气息就能催熟庄稼”、“今年得催熟一次”之类的话。
然后,他看到村长撞在了一块巨石上,但村长并未撞得头破血流,而是消失了。
那个地方,他记得。
之后则是许多修炼日常。
他认识了不少师兄弟。
可宗门氛围并不好,大家尔虞我诈。
他有时候晚上做梦会偶尔梦到自己出现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似乎是两百年后的红白山,他在山里成了个什么杂役弟子,每日剥树皮,由此又引发出了不少事。
但,梦终归是梦。
每次醒来,他就会忘记梦里的事。
而这种梦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少。
他几乎要彻底忘记了。
他脑海中有着强烈的仇恨
他得赶紧变强,然后寻一次机会再回村子,找到那“千年木灵乳”。
他一天一天地修炼着,一天一天地期待着。
直到某一天,某一个寻常至极的似乎后,他看到面前的天空裂开了,一个红兜娃娃从天空探出了脑袋。
那娃娃的头很大,遮天蔽日,模样和他很象。
下一刹,那红兜娃娃张口陡然一吸。
咕嘟
天空的裂缝变大了。
又一吸。
空间碎了。
再一吸。
这整个纸人宗的山山水水全如“一面浮现着幻景的流水”被那红兜娃娃吸了个干干净净。
幻境消失,六目的黑色纸人跌落一旁,一个身形近乎要完全透明的老者正席地而坐,坐在黑暗之中,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继而重重叹了口气,然后哂笑一声:“未曾想到,今日竟是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