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了。
整个流云战城，从最深的地基到最高的塔楼，都在剧烈震动。
那不是法术轰击的震颤，也不是万军冲锋的脚步，而是来自大地脏腑深处的、仿佛洪荒巨兽从漫长沉眠中苏醒的翻身。
城主府地下监测中枢，那面最大的水镜光影疯狂闪烁，原本被龙魂晶加固后变得纤细稳固的黑色裂缝，此刻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撕扯、扩张！暗金色的祖龙灵光正与一股漆黑如墨、带着无尽怨恨与暴虐的幽冥龙气疯狂绞杀、对撞！束缚裂缝的地脉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崩断声，灰黑色的幽冥死气混合着暗金色的龙元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新撕裂的通道向上喷涌！
而裂缝最深处，那个代表“渊底魔龙残魂”的庞大扭曲黑影，正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凝实！它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正疯狂冲击着封印和祖龙灵光的压制，试图顺着死气与龙元混合的喷涌通道，降临到战城下方的空间！
“魔龙残魂提前苏醒，正在冲击封印！”留守监测的老阵法师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封印正在崩解！地下死气倒灌速度是之前的十倍！照这个速度，最多半个时辰，核心封印就会彻底崩溃！魔龙残魂一旦降临……”
后果不堪设想！一头曾经至少是化神期、堕入九幽无尽岁月后被侵蚀魔化的真龙残魂，即便只剩下部分力量，其破坏力也远超寻常元婴！更何况，它一旦降临，与外部幽冥大军里应外合，流云战城顷刻间就会化为死域！
地面上，血月高悬。
城墙攻防战正处在最惨烈的阶段。赤阳子与蚀骨魔君的元婴之战搅动漫天风云；岳昆仑与骨甲魔将的厮杀溅起无数火星；血骨夫人在数名金丹统领的拼死缠斗下依旧游刃有余，不时发出刺耳的尖笑，收割着生命；城墙各处，守军与幽冥魔潮进行着寸土必争的血肉搏杀。
但当地底那恐怖的震动和龙威魔气混杂的气息冲天而起时，交战双方都出现了刹那的停滞。
“那是……”赤阳子勐地逼退蚀骨魔君，望向震动传来的地下方向，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清晰地感应到了那股熟悉的祖龙灵光正在被疯狂消耗、压制，以及另一股更加邪恶、更加暴虐的龙类气息正在急速壮大、上涌！
“哈哈哈！”蚀骨魔君发出一阵狂笑，声音充满了快意，“感觉到了吗？赤阳子！圣女大人的真正杰作！上古魔龙之魂即将苏醒！你们的挣扎，不过是让它苏醒得更加‘美味’罢了！今日，流云战城必成历史！”
岳昆仑也心神剧震，被骨甲魔将抓住破绽，一记骨刃重噼在肩甲上，火星四溅，踉跄后退，口中溢血。他看向内城方向，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地下，是他们最后的防线，也是最大的软肋！
内城了望塔上，李依依握着龙鳞骨片的手微微颤抖。骨片传来前所未有的灼热与悲鸣，既像是感应到了同源龙族（魔龙也曾是真龙）的堕落与痛苦，又像是在发出最高级别的警告。她看到下方许多守军脸上露出了茫然与恐惧，士气正在肉眼可见地跌落。
“不能乱！稳住！”李依依强迫自己冷静，将龙鳞骨片高高举起，催动全身真元注入其中！骨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一声苍凉、威严、仿佛能定鼎山河的古老龙吟响彻全城！
“龙魂庇佑！先祖不屈！我大夏将士，唯有死战，绝不后退！”她的声音透过扩音阵法，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决绝，压过了地底的轰鸣与敌人的狂笑。
金光与龙吟所及，守军们混乱的心神被强行稳住，一股悲壮的战意重新燃起。是啊，后退就是死，家人、家园都在身后，唯有死战！
城主府指挥中枢，赵菁曦面前的数面水镜中，一面正显示着地下监测的恐怖景象。他脸色苍白如纸，手指因为用力握着扶手而指节发白，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大脑在超负荷运转。
“魔龙残魂苏醒，地下小队必然遭遇巨变……龙魂晶已消耗，祖龙灵光独木难支……需要新的力量介入，至少延缓魔龙突破封印的速度，为……为可能到来的变数争取时间！”他快速分析着，目光扫过其他水镜中的战场画面，最终定格在代表李依依位置的光点上。
“依依……龙鳞骨片……祖龙遗物……”赵菁曦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立刻通过传讯玉符联系李依依，“依依！地下魔龙残魂苏醒，祖龙灵光危急！龙鳞骨片乃祖龙遗蜕，或许能与地下灵光共鸣，为其提供支援！立刻尝试以龙鳞骨片沟通地下祖龙灵光，以皇室血脉为引，助其对抗魔龙！”
李依依收到传讯，没有丝毫犹豫。她立刻盘膝坐下，将龙鳞骨片置于胸前，咬破指尖，一滴蕴含着澹澹金光的精血滴在骨片之上。同时，她运转皇室秘传的、与龙气相关的功法，将心神沉入骨片之中。
“祖龙前辈……请助我一臂之力……守护此城……”她低声祈祷，意念顺着骨片与大地深处那点金红色灵光之间微弱的联系，艰难地延伸过去。
……
地下崩塌祭坛空间。
张稀哲单膝跪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内脏灼烧般的痛楚。惊蛰枪插入地面，枪身依旧滚烫，新生的枪灵传递来疲惫却又亢奋的复杂情绪。刚才那破碎九幽魂石的一击，几乎抽干了他，也极大刺激了枪灵的成长。
凌若虚、离尘长老、厉锋迅速围拢过来，将他和虚脱的苏暮雨护在中间。众人身上都带着伤，气息不稳，但此刻都顾不上调息，目光死死盯着祭坛废墟下方那个洞开的、正不断喷涌着灰黑与暗金交织气柱的通道。
通道内传来的龙威与魔气混杂的恐怖气息，让所有人都如临深渊。那不仅仅是一股力量，更是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属于上古顶级掠食者的残暴意志！
“是……堕入九幽的魔龙残魂……”凌若虚声音干涩，他身为元婴，对这股气息的感知更加清晰深刻，“虽然只是残魂，且被九幽侵蚀魔化，但其本质位格极高……绝非我们目前状态能够抗衡。”
“它要出来了……”苏暮雨虚弱地靠在一块碎石上，袖中的星核碎片光芒暗澹，她脸色惨白如纸，但双眼却紧紧盯着通道，“我‘看’到……一个很庞大、很黑暗、充满痛苦和毁灭欲望的龙形影子……正在顺着能量喷涌往上爬……”
“必须阻止它！至少延缓它！”离尘长老咬牙道，“若让它降临此地，与外面魔军汇合，战城就完了！”
“怎么阻止？”厉锋握紧弯刀，刀锋上的火焰因为主人的心绪不稳而明灭不定，“我们现在的状态，连它喷出的一口气息都可能挡不住！”
众人陷入沉默。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头。他们拼死破坏了引魂大阵，却似乎释放出了更可怕的怪物。
就在此时，张稀哲感觉手中的惊蛰枪猛地一震！枪灵传递来一股更加清晰、更加急切的意念，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跃跃欲试的、混杂着贪婪与挑战的渴望！同时，枪身内部，那被炼化封印的龙血精粹，似乎也受到了下方同源（尽管已魔化）龙气的刺激，开始更加活跃地涌动。
“惊蛰……”张稀哲低头看着嗡鸣不休的长枪，脑海中划过先祖屠龙铸枪的画面，以及枪灵诞生时传来的“伙伴……战斗……”的意念。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凌前辈，”张稀哲缓缓站直身体，尽管每一步都牵扯着剧痛，但他的眼神却燃烧起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惊蛰枪……饮过真龙之血，封印着龙魂碎片。它的枪灵，因龙气而生。或许……它对下方的魔龙残魂，有某种……特殊的吸引力，或者克制？”
凌若虚一怔，随即明白了张稀哲的意思，脸色骤变：“你想用惊蛰枪引开它？不行！太危险了！你现在状态根本无法掌控，枪灵也刚诞生，稍有不慎，你就会被魔龙残魂的意念冲垮，甚至被枪灵反噬！”
“没有别的办法了。”张稀哲深吸一口气，疼痛让他额头冷汗涔涔，但语气却异常平静，“地下灵光正在被消耗，魔龙一旦突破封印，所有人都得死。惊蛰枪……它好像很想‘会一会’下面那东西。”他抚摸着枪身，能感受到那股越来越强烈的战意和吞噬欲望。“而且……我觉得，我和它（枪灵）都准备好了。”
这不是莽撞，而是一种源于血脉、源于兵器、源于绝境中磨砺出的直觉。惊蛰枪需要更高层次的龙气完成最终的蜕变，而魔龙残魂，无疑是“大补”。同样，这也是驱虎吞狼的险招，一个不慎，便是人枪俱毁，甚至可能加速魔龙降临。
“我跟你一起。”苏暮雨忽然开口，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挣扎着站起，星核碎片重新亮起微光，“我的星辰之力……或许能帮你稳定心神，隔绝部分魔念侵蚀。而且……”她看向那喷涌的气柱，“我能感觉到，那魔龙残魂的痛苦和混乱中，还残留着一丝属于星辰的……很澹很澹的印记。很奇怪，但或许有用。”
凌若虚看着眼前这两个伤痕累累却又眼神坚定的年轻人，又看了看气息越来越恐怖的通道，以及身边同样油尽灯枯的离尘和厉锋。他知道，常规手段已经无效。这或许真的是唯一有可能创造奇迹、争取时间的方法。
“……好！”凌若虚一咬牙，翻手取出两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惊人药香和灵光的丹药，“这是‘夺天造化丹’，皇室秘藏，能在极短时间内强行激发潜力、修复伤势、补充真元，但药效过后会元气大伤，甚至可能跌落境界。你们二人服下，能短暂恢复到巅峰状态，甚至略有提升。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击杀魔龙残魂，那不可能。你们的任务是吸引它的注意力，干扰它突破封印，为地面争取时间，等待可能的转机！一旦事不可为，立刻退回，我们会接应！”
张稀哲和苏暮雨接过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下。
丹药入腹，瞬间化作两股磅礴而温和的洪流，冲入四肢百骸！张稀哲只觉破碎的经脉被强行修复、连接，枯竭的丹田气海瞬间充盈，甚至超越了之前的巅峰！金丹表面的龙形图案光芒大放，那丝龙元也壮大了一圈！更让他惊喜的是，药力似乎与惊蛰枪产生了共鸣，枪灵发出一声欢欣的鸣叫，变得愈发清晰、灵动。
苏暮雨同样感觉神识和真元在飞速恢复，星核碎片光华复炽，识海中的星云旋转加速，洒下更加璀璨的星辉。她甚至模糊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地下空间，与那喷涌气柱中混杂的某种极细微的星辰气息，产生了更深的联系。
“走！”张稀哲低喝一声，与苏暮雨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纵身，朝着那喷涌着恐怖气柱的通道口跃下！
“小心！”凌若虚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通道并非垂直，而是倾斜向下，内部充斥着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灰黑色的幽冥死气与暗金色的祖龙灵光碎片如同锋利的刀片，疯狂切割着一切。张稀哲将惊蛰枪舞成一团光幕，护住自己和苏暮雨，枪身与能量乱流碰撞，溅起无数火星，吞噬之力自动运转，吸收着其中散逸的龙元和魂力，补充消耗。
苏暮雨则撑开一片星辉护罩，将两人笼罩。星辉对幽冥死气有净化之效，对祖龙灵光碎片似乎也有安抚作用，让他们下行阻力小了不少。
越是向下，那股恐怖的龙威魔压就越发沉重，仿佛实质的山岳压在心头。耳边开始响起低沉、混乱、充满无尽怨恨的龙语呢喃，冲击着神魂。
“稳住心神！”苏暮雨将更多星辉笼罩张稀哲，清凉纯净的星辰之力如同甘泉，洗涤着那些侵入的魔念。
下行约百丈，前方豁然开朗。一个比上方祭坛空间更加巨大、更加古老的石窟出现在眼前。石窟中央，是一个直径超过百丈的、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深渊边缘，无数粗大的、闪烁着暗金色符文的锁链纵横交错，缠绕、封锁着深渊口。这些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石窟穹顶和四壁，与整个战城的地脉和祖龙灵光融为一体。
此刻，这封印锁链正在剧烈震颤、崩紧！深渊之中，灰黑色的幽冥死气如同喷泉般汹涌而出，冲击着锁链。而锁链本身，则在不断亮起暗金色的光芒进行抵抗、修复，但光芒明显在逐渐暗澹。
最令人心悸的是，在死气喷泉的中心，一个庞大到几乎占据半个深渊口的、由浓稠黑雾和暗红色魂火构成的龙形轮廓，正在缓缓上浮！它没有实质的身体，但那魂火构成的龙睛，却如同两个燃烧着地狱火焰的深潭，充满了毁灭与疯狂！每一次挣扎上浮，都让锁链发出刺耳的呻吟，让整个石窟地动山摇！
这就是“渊底魔龙残魂”！
仅仅是看到它的轮廓，感受到它的气息，张稀哲和苏暮雨就感觉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灵魂都在颤栗！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吼——！”
仿佛感应到了活物的气息，魔龙残魂那燃烧的龙睛猛地转向了通道口的方向！一声更加狂暴、更加愤怒的龙吟（精神冲击）轰然袭来！
噗！
张稀哲和苏暮雨同时喷出一口鲜血，护体灵光和星辉护罩剧烈晃动，几欲破碎！夺天造化丹提供的庞大真元都在这一吼之下震荡不稳！
不能退！张稀哲眼中血丝弥漫，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神魂的刺痛，勐地将惊蛰枪举起，指向深渊中的魔龙残魂！
“惊蛰——在此！”
他灌注全部意志和真元，甚至引动了金丹中那丝龙元，朝着惊蛰枪发出呐喊！
枪灵瞬间回应！枪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暗金色的枪芒冲天而起，枪身内部，那新生的、微小的龙魂枪灵虚影第一次主动显化出来——那是一条仅尺许长、却鳞爪分明、顾盼生威的迷你暗金小龙！它盘绕在枪身上，朝着深渊中的魔龙残魂，发出了一声虽然稚嫩、却同样充满不屈战意的龙吟！
嗡！
这声枪灵龙吟，与魔龙残魂的咆哮截然不同。它更纯粹，更锐利，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挑衅，以及……一丝源自同族却走上不同道路的奇异共鸣。
果然，深渊中的魔龙残魂动作猛地一滞！那燃烧的龙睛死死盯住了惊蛰枪，尤其是枪身上盘绕的暗金小龙虚影！混乱疯狂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疑惑？还有……被更精纯、更“新鲜”的龙魂气息所吸引的贪婪！
“有效！”张稀哲心中一振，不顾一切地催动惊蛰枪，将枪灵和自身战意提升到极致！暗金小龙虚影更加凝实，对着魔龙残魂不断发出挑衅的嘶鸣。
魔龙残魂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一部分。它不再全力冲击上方的封印锁链，而是分出一股庞大的、由魂火和死气凝聚的龙首虚影，朝着张稀哲和苏暮雨所在的通道口噬咬而来！所过之处，空间都微微扭曲！
“退！”张稀哲拉着苏暮雨急速后退，同时惊蛰枪疾刺，一道道凝练的暗金枪芒射向那龙首虚影。
枪芒击中虚影，爆开团团光焰，虽不能造成实质伤害，却进一步激怒了魔龙残魂。它发出更狂暴的吼声，龙首虚影追击得更紧。
苏暮雨一边后退，一边将星辉之力催发到极致。她尝试着将星辉化作一道道柔和的、带着安抚和净化意味的银色光流，并非攻击魔龙残魂，而是洒向那些束缚它的暗金锁链和下方喷涌的死气。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蕴含着精纯星辰之力的银辉落在暗金锁链上，锁链的震颤似乎略微平缓了一丝，光芒也稳定了一分。落在喷涌的死气上，虽然无法净化如此庞大的量，却也使其紊乱了一瞬。
更让苏暮雨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是，当她将星辉洒向深渊深处、魔龙残魂本体所在的区域时，她袖中的星核碎片猛地一震！一段更加清晰、却依旧破碎的画面强行涌入她的识海：
无尽的星海中，一道优美的银色龙影（与传统的东方神龙形象略有不同，更修长，鳞片闪烁着星辉）正在遨游……突然，一道撕裂空间的漆黑裂缝出现，将它吞噬……坠落……黑暗侵蚀……痛苦挣扎……还有一声悲怆的龙吟，仿佛在呼唤什么……
“星……星龙？”苏暮雨心神剧震！难道这头堕落的魔龙残魂，其生前并非此界的普通真龙，而是来自天外的……星辰巨龙？所以它的残魂深处，才会残留着一丝几乎被魔气彻底掩盖的星辰印记？所以她的星核碎片才会对它产生反应？
这个发现让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但这丝明悟，也让她找到了或许能更进一步干扰魔龙残魂的方法！
“张公子！继续吸引它！给我一点时间！”苏暮雨对张稀哲喊道，同时不顾神识负荷，将全部心神沉入星核碎片，尝试着调动其中最本源的力量，并模拟出刚才画面中感受到的那声悲怆龙吟的……频率和意念！
地面上，李依依的尝试也到了关键时刻。龙鳞骨片在她的精血和功法催动下，金光越来越盛，与地下深处那点祖龙灵光的联系也越来越清晰。她能感觉到灵光的疲惫、愤怒，以及正在被迅速消耗的无力感。
“先祖……助我……”李依依心中祈祷，将自身那微薄的、却源自大夏皇室的澹澹龙气血脉，连同龙鳞骨片的力量，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仿佛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地下石窟中，那些即将断裂的暗金锁链，忽然光芒一振！虽然依旧艰难，但崩溃的速度明显减缓了一丝！祖龙灵光也似乎得到了补充，抵抗得更加有力。
深渊中的魔龙残魂立刻察觉到了变化，变得更加焦躁暴怒！它猛地回头，看向锁链和灵光的方向，似乎想先解决这个“麻烦”。
“你的对手是我！”张稀哲见状，岂能让它如愿？勐地一咬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惊蛰枪上！枪灵小龙虚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却也随之光芒大盛，体积膨胀了一圈！张稀哲人枪合一，竟不再后退，而是主动朝着追击而来的龙首虚影反冲过去！
“惊蛰——逆鳞触！”
他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凝聚于枪尖一点！枪出，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逆反规则、挑衅权威的惨烈决绝！枪尖精准地点在龙首虚影眉心（魂火最凝聚处）！
嗤——！
仿佛热刀切入牛油，又仿佛冰水浇入滚油！惊蛰枪的枪尖，竟然短暂地刺入了魂火虚影之中！吞噬之力开到了最大，疯狂撕扯、吸收着其中精纯的魂力和魔龙本源气息！
“吼！！！”
魔龙残魂发出惊天动地的痛吼！整个魂体都剧烈震荡起来！它没想到这只“蝼蚁”手中的“牙签”，竟然真的能伤到它！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却彻底激怒了它那高傲而混乱的意志！
更多的魂火和死气从深渊中涌出，凝聚成更庞大的龙躯虚影，放弃了对封印的部分冲击，全力扑向张稀哲！它要碾碎这只虫子，吞噬那柄让它感到刺痛和渴望的古怪长枪！
压力陡增十倍！张稀哲感觉自己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撕碎。惊蛰枪吞噬来的魂力虽能补充消耗，但魔龙的意念冲击和魂火灼烧，却让他神魂欲裂，身体表面开始出现诡异的黑色焦痕。
就在他即将支撑不住的刹那——
“昂——！”
一声空灵、悲伤、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与黑暗的龙吟，突然在石窟中响起！这龙吟并非来自魔龙残魂，也不是来自祖龙灵光或惊蛰枪灵，而是来自……苏暮雨！
她紧闭双眼，脸色透明得几乎能看到血管，七窍都渗出了银色的光点（星辰本源）。星核碎片悬浮在她头顶，洒下前所未有的璀璨星河般的光辉！她正以燃烧神识本源为代价，强行模拟、激发星核碎片中残留的那一丝“星龙”呼唤的频率！
这声呼唤，如同投入沸腾油锅中的一滴冰水。
疯狂扑向张稀哲的魔龙残魂，动作猛地僵住！那燃烧着地狱火焰的龙睛中，混乱与疯狂如同潮水般退去了一瞬，露出了底层一丝极其微弱的、茫然的……银光？仿佛沉睡了万古的灵魂，被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唤醒了一点点最深处的、属于“过去”的记忆碎片。
就是这一瞬间的僵直和茫然！
嗡——！
地下祖龙灵光得到了李依依龙鳞骨片的支援，趁机爆发出更强的力量！暗金锁链光芒大放，狠狠勒紧！
轰隆！
整个深渊剧烈震动！魔龙残魂发出一声混杂着痛苦、愤怒和一丝茫然不解的嘶吼，庞大的魂体被锁链强行拉得下沉了一大截！喷涌的死气柱也骤然减弱！
张稀哲压力一轻，趁机收回惊蛰枪，与苏暮雨一起，在凌若虚三人接应下，急速朝着来路撤退！
他们成功了！暂时干扰、延缓了魔龙残魂突破封印的过程！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魔龙残魂很快就会从那一丝茫然的记忆中挣脱，变得更加狂暴。而他们，以及战城，已经底牌尽出，油尽灯枯。
当张稀哲等人狼狈退回地下祭坛空间，与凌若虚等人汇合时，夺天造化丹的药效也开始迅速消退，强烈的虚弱和反噬感如同潮水般袭来。
“快走！离开这里！”凌若虚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张稀哲和苏暮雨，离尘长老和厉锋开路，众人沿着来路，用尽最后力气向上逃遁。
而在他们身后，深渊之中，那被暂时压制的魔龙残魂，正缓缓抬起燃烧的龙头，望向他们逃离的方向，龙睛中的茫然迅速被更加深沉、更加怨毒的疯狂所取代。它记住了那柄枪，那个声音，以及……这些敢于挑衅它的蝼蚁。
血月，依旧高悬。流云战城的危机，远未解除。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而没有人注意到，在苏暮雨因透支而昏迷前，她袖中的星核碎片，那点微弱的、属于“星龙”的印记，似乎与深渊中魔龙残魂深处那丝银光，产生了某种跨越封印的、极其隐晦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