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狱天牢之内,紫电狂舞,轰鸣不绝。
污血洪流与幽冥锁链如同两条疯狂的恶龙,不断冲击、撕咬着雷霆栅栏。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毁灭性的能量乱流,震得整个祭坛瑟瑟发抖,骨粉簌簌落下。雷狱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栅栏上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玄诚子立于中央,紫袍鼓荡,面色潮红,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他双手维持着法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周身缭绕的雷符明灭不定,显然已到了极限。强行压制魔种,又硬抗血龙与圣女的联手猛攻,即便他是元婴后期,也难以为继。
赵菁曦渡入的那一丝寂灭星雷,如同投入烈焰的一滴冰水,虽未能扭转乾坤,却也让那狂暴的雷霆中多了一丝奇异的韧性,暂时延缓了雷狱崩溃的速度。苏暮雨倾注的星辰之力,则如同最纯粹的燃料,补充着雷符消耗的能量,让那摇曳的紫光多支撑了片刻。
但这,远远不够。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赵菁曦声音嘶哑,他感受到玄诚子体内气息的剧烈波动和那魔种蠢蠢欲动的反噬,也看到苏暮雨脸色愈发苍白,显然神识透支已近极限。
玄诚子眼神一厉,猛地看向祭坛下方东南方向。张稀哲等人已经按照他的指示,杀出了一条血路,身影逐渐消失在扭曲的枯木与怪石之后。
“时机到了!”他低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小子,丫头,准备好!”
话音未落,他猛地撤去了大部分维持雷狱的力量!
轰——!!!
失去了主要支撑,雷狱在污血与锁链的冲击下,如同破碎的琉璃,轰然炸裂!狂暴的能量瞬间向外席卷!
而玄诚子,则借着这爆炸的反冲之力,一手抓住赵菁曦,一手虚引苏暮雨,化作一道快如闪电的紫色雷光,并非向上或向外,而是……向着祭坛下方,那翻滚的血池直冲而去!
“什么?!”幽冥圣女瞳孔骤缩,她万万没想到玄诚子会选择自投罗网,冲向血龙的老巢!
那幽冥血龙也发出一声困惑的咆哮,探出的巨大龙首下意识地向下缩回,想要拦截这送上门来的“血食”。
就是这瞬间的错愕与迟滞!
玄诚子所化的雷光,在即将撞入血池的刹那,猛地一个极其刁钻的折转,几乎是贴着血龙那由骸骨和污血构成的身躯,如同游鱼般,险之又险地擦过,然后速度再次暴涨,径直射向东南方向——张稀哲他们突围的路径!
“拦住他们!”幽冥圣女反应过来,气得尖声厉啸,双手疯狂舞动,残余的幽冥死气化作无数黑色利箭,铺天盖地射向那道雷光!血龙也愤怒地甩动龙尾,带着万钧之力横扫而来!
然而,玄诚子这一下声东击西、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举动,太过出人意料,已然争取到了最关键的一线生机!雷光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穿越空间,瞬间掠过了大半距离,将大部分攻击甩在身后!
只有血龙那巨大的尾巴,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堪堪扫中了雷光的末端!
嘭!
一声闷响!雷光剧烈晃动,光芒黯淡了大半,隐约传来玄诚子一声压抑的闷哼。但他去势不减,反而借着这股冲击力,速度再增三分,终于彻底摆脱了祭坛区域的攻击范围,没入了东南方向的黑暗之中!
“追!绝不能让他们跑了!”幽冥圣女脸色铁青,身影化作一道黑烟,就要追去。
“吼——!”幽冥血龙却发出一声不满的咆哮,庞大的身躯搅动着血池,并未立刻追击。它灵智不高,更多的本能是守护血池和吞噬血食,对于逃离的猎物,兴趣远不如眼前这片被毁坏的祭坛和残留的精血气息。
幽冥圣女见状,气得几乎咬碎银牙,却也不敢强行命令这头凶物,只能恨恨地一跺脚,招呼残余的幽冥道修士:“封锁黑煞渊所有出口!他们跑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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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煞渊东南区域,地形更加复杂诡异。到处是深不见底的裂隙,弥漫着有毒的瘴气,扭曲的植物如同活物般蠕动,暗处潜伏着各种被魔化的凶兽。
一道黯淡的紫色雷光踉跄落地,显露出玄诚子、赵菁曦和苏暮雨三人的身影。
刚一落地,玄诚子便是一个趔趄,猛地喷出一口紫黑色的淤血,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气息急剧衰落,周身雷光彻底消散。他眉心处,那被暂时压制的噬神魔种印记,再次变得清晰起来,暗红光芒闪烁不定,甚至比之前更加活跃!
“前辈!”苏暮雨连忙上前扶住他。
赵菁曦也强撑着站稳,看着玄诚子糟糕的状态,心沉了下去。方才为了带他们突围,玄诚子显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不仅硬受了血龙一击,恐怕还动用了某种激发潜力的秘法,导致魔种的反噬更加猛烈。
“无妨……还死不了。”玄诚子摆了摆手,声音虚弱,却依旧带着一丝镇定。他盘膝坐下,双手艰难地结印,试图再次压制魔种,但效果甚微,那暗红印记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神魂。
“必须尽快离开黑煞渊,找到安全之地为前辈疗伤。”苏暮雨焦急道。她的情况也很糟糕,神识枯竭,脑袋如同针扎般刺痛,全靠意志支撑。
赵菁曦点了点头,目光扫视着周围恶劣的环境,感应着远处隐隐传来的追兵气息和魔物的嘶吼。“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我们得尽快与稀哲他们会合。”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器交击声!
“是曦哥儿他们吗?”张稀哲的声音带着紧张和期盼传来。
只见张稀哲、李依依和两名暗卫从一片怪石后冲出,身上都带着伤,衣衫染血,但眼神依旧锐利。他们看到玄诚子三人的惨状,都是脸色一变。
“师叔!” “国师!”
“没事……暂时还死不了。”玄诚子勉力睁开眼,看了他们一眼,“此地不宜久留,走!”
众人不敢耽搁,两名暗卫一前一后负责警戒,张稀哲和李依依搀扶起状态最差的玄诚子,赵菁曦和苏暮雨相互扶持,一行人沿着崎岖难行的路径,向着东南方向继续逃亡。
黑煞渊仿佛一个巨大的迷宫,幽冥死气无处不在,严重干扰着方向和感知。身后追兵的声音时远时近,更有各种被惊动的魔物不时从暗处发动袭击。
每一次遭遇战,都异常艰难。赵菁曦无法再动用寂灭星雷,只能凭借强悍的肉身和战斗本能,以惊蛰枪进行最基础的格挡和突刺,每一次发力都牵动着破碎的经脉,痛彻心扉。苏暮雨则强忍神识剧痛,以“洞察”之眼指引方向,避开最危险的区域和陷阱,偶尔以微弱的星辉驱散靠近的怨魂。
张稀哲和李依依承担了主要的战斗任务。张稀哲的惊蛰枪雷光虽然不如赵菁曦那般蕴含法则意境,却更加纯粹爆烈,对付低阶魔物效果显着,他如同不知疲倦的战神,始终冲杀在最前方。李依依的龙鳞骨片在持续催动下,光华也略显黯淡,但她眼神坚定,以精妙的剑法和净化光环,牢牢护住队伍的侧翼和后方。
两名暗卫则如同最忠诚的影子,以高超的隐匿和袭杀技巧,清除着潜在的威胁和追踪的斥候。
玄诚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与短暂的清醒间切换。每次清醒,他都会强撑着观察四周,指点方向,或者以微弱的雷意震慑一些强大的魔物。但他眉心的魔种闪烁得越来越频繁,气息也越发微弱,显然情况正在恶化。
逃亡的路上,气氛压抑而悲壮。没有人抱怨,没有人退缩。每一次击退追兵,每一次险死还生,都让这支临时组成的队伍,羁绊更深,意志更坚。
他们穿过布满噬魂妖藤的枯木林,踏过潜伏着毒涎魔鳄的腐臭沼泽,攀爬过光滑如镜、时有空间裂缝出现的黑色岩壁……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天,又仿佛是漫长的一个世纪。当前方隐约传来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不同于幽冥死气的、略显稀薄却清新的空气时,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快到边缘了!”一名暗卫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
然而,就在希望初现的刹那,异变再生!
一直昏迷的玄诚子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竟是一片混乱的血红!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周身气息变得狂暴而邪恶,猛地一掌拍向搀扶着他的李依依!
“师叔!?”李依依猝不及防,眼看就要被击中!
“小心!”赵菁曦反应极快,不顾自身伤势,猛地将李依依推开,自己则硬生生受了玄诚子这蕴含魔气的一掌!
“噗——!”赵菁曦如遭重击,鲜血狂喷,本就破碎的经脉更是雪上加霜,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一块岩石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菁曦哥哥!”苏暮雨失声惊呼。
“曦哥儿!”张稀哲目眦欲裂。
玄诚子在一掌拍出后,眼中的血红迅速褪去,恢复了短暂的清明。他看着被自己打飞、生死不知的赵菁曦,又看了看自己颤抖的手,脸上露出了痛苦和愧疚之色。
“魔种……反噬……我……控制不住……”他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力感,“快……打晕我……或者……杀了我……不能再……害了你们……”
苏暮雨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如刀绞。她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走到玄诚子面前,并未动手打晕他,而是伸出双手,轻轻按在了他眉心的魔种之上!
“暮雨!不可!”张稀哲和李依依大惊失色。
苏暮雨没有理会,她闭上双眼,将体内最后残余的、连同星核碎片本源的一丝力量,毫无保留地,化作最纯净、最温和的星辰光辉,如同母亲安抚婴孩般,缓缓注入那躁动不安的魔种之中。
这不是攻击,不是净化,而是……包容与安抚。
她以自身为媒介,以星辰之力那浩瀚而温和的特性,暂时“包裹”住了那狂暴的魔种,如同给沸腾的油锅盖上了盖子。
玄诚子身体剧烈一震,眼中血色迅速消退,狂暴的气息渐渐平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暮雨,看着她那因过度消耗而瞬间失去所有血色、仿佛透明般的脸颊。
“你……”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苏暮雨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声音细若游丝:“前辈……坚持住……我们……一起……出去……”
话音未落,她身体一软,也昏了过去。
“暮雨姐!”
“郡主!”
张稀哲和李依依连忙上前扶住苏暮雨和玄诚子。
看着昏迷的赵菁曦和苏暮雨,看着气息微弱、魔种暂缓却未除的玄诚子,张稀哲猛地一抹脸上的血污,背起赵菁曦,对李依依和两名暗卫吼道:“走!我带曦哥儿!你们扶好国师和暮雨姐!出口就在前面!我们一定能出去!”
李依依重重点头,和暗卫一起搀扶起玄诚子和苏暮雨。
这支伤痕累累、几乎到了极限的队伍,带着昏迷的同伴,背负着希望与责任,迎着那微弱的光亮,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黑煞渊的出口,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薪火虽微,传承不灭。
只要还有一个人站着,路,就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