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星辉照夜(1 / 1)

养魂木被小心地置于苏暮雨眉心。

那暗沉的木质触肤生温,一股磅礴而柔和的生机之力,如春潮般缓缓涌入她干涸枯裂的识海。这并非粗暴的填充,而是如同最细腻的春雨,滋润着每一寸濒临崩溃的神识土壤。

听雨轩内寂静无声,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李依依坚持守在榻前,紧握着苏暮雨微凉的手,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也渡过去。靖远侯夫妇在外间焦灼地踱步,连宫中的御医也候在一旁,随时听宣。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苏暮雨感觉自己仿佛沉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洋底部,意识支离破碎,只有星核碎片传来的一丝微弱暖意,如同系住性命的最后绳索。就在这永恒的沉寂即将吞噬一切时,一股温暖浩瀚的力量从天而降(实则是眉心的养魂木),如同灯塔的光柱,穿透了重重黑暗。

破碎的意识碎片开始被这股力量温柔地聚拢、粘合。那被周天星辰衍道仪强行灌入的、庞大而杂乱的信息流,此刻在养魂木的梳理下,渐渐变得有序。她“看”到了更多关于星核碎片、关于衍道仪、关于云机子推演之秘的细节。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苏暮雨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不再是令人心悸的璀璨星海,而是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只是那清澈深处,多了一份历经劫波后的沉静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洞彻世情的微光。

“暮雨!你醒了!”李依依惊喜的呼喊带着哭腔,紧紧抱住了她。

外间的苏哲和沈氏闻声冲了进来,见到女儿苏醒,皆是喜极而泣。

苏暮雨虚弱地扯出一个笑容,拍了拍李依依的背,目光扫过父母担忧的面容,轻声道:“爹,娘,依依,我没事了。”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很快,苏暮雨苏醒的消息便传入了皇宫。

养心殿内,李承明、玄诚子、赵菁曦、王文正等人皆是精神一振。

“快!请苏小姐入宫……不,朕亲自去靖远侯府!”李承明此刻也顾不得帝王仪仗,只想尽快见到这个可能握有破解危局钥匙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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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远侯府,书房。

苏暮雨靠坐在软榻上,身上盖着薄毯,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明。她面前,坐着微服而来的夏皇李承明、伤势未愈的玄诚子、强行压下伤势的赵菁曦,以及她的父亲苏哲。

没有过多的寒暄,李承明直接切入主题,将神京如今面临的“九幽汲元大阵”之危,以及云机子玉简中的记载尽数告知。

“……暮雨,如今唯有你手中的纯净星核,方能感应并定位那被污染的‘引煞之石’,寻出大阵节点与核心阵眼。神京百万生灵,皆系于你身。”李承明语气沉重,带着一丝恳切。

苏暮雨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太多惊讶之色。在她昏迷沉睡、融合那些信息时,对此已有预感。她轻轻颔首:“陛下,臣女明白。只是……”她微微蹙眉,“臣女虽得星核认可,能与衍道仪共鸣,但自身修为低微,神识即便经过此番磨砺有所增长,恐怕也难以支撑长时间、大范围的精确感应。而且,玉简中也提到,核心阵眼必有重兵把守,甚至可能有初步开启的幽冥通道……”

她没有推辞,而是冷静地分析着困难。这份沉稳与理智,让在场的几位长辈都暗自点头。

“养魂木可助你快速恢复并壮大神识。”玄诚子开口道,“至于修为……贫道可传你一篇‘凝星诀’,乃云机子前辈所留,专为契合星核碎片者打熬根基、凝练星力所用,虽不能让你立刻境界飙升,却能最大限度发挥你目前神识与星核的力量。”

“多谢国师。”苏暮雨感激道。

赵菁曦看着她苍白却坚定的侧脸,忍不住开口道:“暮雨,感应阵眼之事,我可率暗影卫与皇城司精锐护卫左右,绝不会让幽冥道再伤你分毫!”他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背部的伤口因情绪激动而隐隐作痛,但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已迫不及待要斩向那些藏于暗处的敌人。

苏暮雨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他眼底深藏的关切与自责,心中微暖,轻轻点了点头:“有劳菁曦哥哥。”

计划迅速敲定。由苏暮雨主导,以星核碎片感应大阵节点;玄诚子坐镇中枢,调度全局,并研究星辰珠与阵图,为最终破解大阵核心做准备;赵菁曦负责护卫与清剿发现的节点守卫;李承明与王文正则稳住朝局,安抚民心,调配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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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隐星稀。

神京的夜空比往日更加昏暗,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纱笼罩,连星光都难以透下。

靖远侯府,听雨轩顶层的露台。

此处已被清空,并布下了简单的隔绝与防护阵法。苏暮雨盘坐于中央,身前摆放着那块灰扑扑的星核碎片。养魂木依旧贴于她的眉心,散发着温润光泽。玄诚子与赵菁曦一左一右,护持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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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暮雨深吸一口气,排除杂念,双手虚按在星核碎片之上,运转起玄诚子刚刚传授的“凝星诀”。

法诀一经运转,她立刻感觉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体验!

不再需要费力去“刺激”或“引导”,星核碎片仿佛成了她身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如臂指使!石芯那粒微尘星辰欢快地旋转起来,引动着冥冥中无处不在的星辰之力。

她缓缓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与星核的共鸣之中,同时,“洞察”之眼悄然开启。

这一次,不再是局限于目力所及的“看”,而是以一种近乎“上帝视角”的感知,伴随着星核的脉动,向着整个神京蔓延开去!

她的“视野”中,神京不再是由砖瓦木材构成的城池,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由无数能量流构成的活体!

金色的龙气自皇宫升起,如同支柱,支撑着整个城池的秩序与生机。各色各样的生灵气息,如同点点萤火,散布在城池的各个角落,那是百姓们的生命之光。纵横交错的街道,如同能量的河道,承载着人气与灵气的流动。

然而,在这片看似繁盛的能量图景之下,一丝丝、一缕缕极其隐晦、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灰黑色丝线,正如同寄生藤蔓般,缠绕在龙气支柱上,渗透在能量河道中,连接着那些代表着生灵的“萤火”!

这些灰黑色丝线,散发着与坠龙渊中如出一辙的、精纯而阴冷的幽冥死气!它们贪婪地、悄无声息地吮吸着龙气的威严、灵气的活性,以及……那些“萤火”中蕴含的生命力!

这就是九幽汲元大阵!它以神京地脉和百万生灵为基,如同一个巨大的、隐形的吸血水蛭!

苏暮雨强忍着那股遍及全城的阴冷死气带来的不适感,集中精神,顺着星核碎片传来的、对同源异种能量(被污染的引煞之石)的强烈排斥与感应,开始追踪那些灰黑色丝线的源头。

她的神识在星核之力的加持下,如同最灵敏的探针,沿着那些能量丝线逆向追溯。

一条……两条……十条……

灰黑色丝线来自四面八方,如同蛛网般向着几个关键的节点汇聚!

城西贫民区,一口被废弃的枯井深处……

城南集市,一座香火冷落的土地庙神像之下……

城东某家权贵府邸的后花园假山内……

甚至……皇城边缘,靠近冷宫的一处偏僻宫苑!

一个个或明显或隐蔽的次级节点,在她的“视野”中被逐一点亮、标记!

这些节点如同肿瘤,不断汲取着周围的生机,再通过更粗壮的灰黑色能量通道,向着一个共同的方向输送——

城北!靠近皇城的那片区域!那里是……前朝遗留的、如今已被封存的“祈年殿”旧址!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能量流向,最终都指向了那里!

祈年殿旧址,就是这座吞噬神京生机的邪阵核心!也是那块被污染的“引煞之石”和可能存在的幽冥通道所在!

就在苏暮雨的神识即将触及祈年殿核心区域的刹那——

“嗡!”

一股冰冷、暴戾、充满无尽恶意的意志,猛地从祈年殿方向反冲而来!如同蛰伏的毒蛇,发现了窥探者的踪迹!

这股意志强大无比,远超金丹,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幽冥气息,直扑苏暮雨延伸出去的神识!

是黑煞长老!或者,是比黑煞长老更可怕的存在,正守护在阵眼核心!

苏暮雨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延伸出去的神识如同被利刃斩断,剧痛传来!若非有养魂木及时涌出暖流护住识海,又有星核碎片散发的清辉抵挡了大部分冲击,这一下就足以让她刚刚修复的神识再次重创!

“找到了!核心在祈年殿旧址!”她强忍着眩晕和恶心,急促地说道,“里面有……很强的东西守着!”

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似乎是因为核心被窥探所激怒,整个九幽汲元大阵猛地加速运转!

神京上空,那无形的薄纱仿佛瞬间被染黑!浓郁的、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死气从各个节点喷涌而出,如同狼烟般直冲云霄,在空中交织成一张覆盖全城的巨大鬼脸!

鬼脸狰狞,张开无声的大口,疯狂吞噬着月光与星辰残余的辉光!

与此同时,城中各处,几乎同时响起了更加凄厉的哭喊和惊呼!那些被汲取生机的百姓,症状骤然加重!不少人直接委顿在地,气息奄奄!

“他们狗急跳墙了!在加速汲取生机!”玄诚子脸色剧变,霍然起身,“必须立刻行动!摧毁次级节点,直捣核心!”

赵菁曦眼中寒光爆射,惊蛰枪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战意,发出嗡嗡低鸣。“我去清除已知节点!暮雨,你还能支撑吗?我们需要你指引具体位置和守卫力量!”

苏暮雨擦去嘴角因神识反噬溢出的一丝鲜血,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坚定。她再次将手按在星核碎片上,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对幽冥死气前所未有的排斥与战意。

“我可以!”她斩钉截铁道,“星核会指引我!我们分头行动!”

她看向赵菁曦,又看向玄诚子和匆匆赶来的李依依、张稀哲等人。

“依依,稀哲,你们随国师坐镇中枢,随时策应!菁曦哥哥,我与你神识相连,为你指引方位!”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困于侯府后院的千金小姐,而是手握星辰之力、直面黑暗的执棋者之一。

星辉或许微弱,却愿照彻这漫漫长夜。

神京的存亡之战,就在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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