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京大学，教职工宿舍楼下。
秋日的午后，阳光穿过法国梧桐的阔叶，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甜香，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安逸、祥和。
“江同学！真巧！”
克里斯（幻影）抱着一个牛皮纸包裹，气喘吁吁地从林荫道那头跑来。他的额头上挂着晶莹的汗珠，阳光下的金发显得格外耀眼，脸上洋溢着那种只有单纯学生才有的热情笑容。
江辰停下脚步，回头。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风衣，双手插兜，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个热情过头的“外国友人”。
“克里斯？有事吗？”
“呼……终于追上你了。”
克里斯停在江辰面前三步远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将怀里的牛皮纸包递了过来。
“上次你借我看的那本笔记，对我启发太大了！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
“正好，我昨天去琉璃厂淘旧书，发现了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牛皮纸的一角，露出一本封皮泛黄、边角磨损的旧书——《朗道：理论物理学教程》，俄文原版，1962年刊印。
“这可是绝版货！我知道你肯定喜欢，就买下来送给你当谢礼。”
克里斯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诚恳，“别拒绝我，这只是朋友间的一点小心意。”
江辰的目光落在书脊上。
不得不说，这家伙做戏真是做全套。
朗道的书，那是物理学界的圣经，尤其是这个年份的原版，对于任何一个物理迷来说，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有心了。”
江辰笑了笑，伸出手准备去接。
然而。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书皮的瞬间。
一只修长、白淅，却布满薄茧的手，横空伸出，稳稳地截住了那本书。
“抱歉。”
沉夕至不知何时从江辰身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今天没戴墨镜，那双清冷如刀锋般的眸子，毫无遮掩地盯着克里斯。
“例行检查。”
四个字，冰冷，生硬，没有丝毫回旋的馀地。
克里斯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转瞬即逝。他露出一个略显尴尬却又表示理解的表情，甚至还得体地往后退了半步，摊开双手。
“哦，当然，我理解。毕竟江同学现在是大人物嘛。”
他耸了耸肩，语气轻松，甚至带着一丝调侃。
但在他那看似放松的眼底深处，瞳孔却在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心脏的跳动频率，被他强行压制在每分钟70次。
克里斯在心中暗骂。
那本书的封皮夹层里，藏着一枚cia最新研发的“蝉翼”——被动式声纹共振窃听器。
它没有电池，不发射信号，只靠声波震动记录数据，只有在特定的微波频率激发下才会传输。
这是目前世界上最隐蔽的间谍设备，普通的电子扫描仪根本不可能发现。
他在赌。
赌这个女保镖只会做常规检查。
沉夕至没有理会克里斯的调侃。
她单手托着书，另一只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手持探测仪，沿着书脊、封皮、内页，一寸一寸地扫描。
“滴——”
绿灯长亮。
没有金属反应，没有电子信号波动。
克里斯的心跳稍稍平复了一些，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看吧，这就是一本普通的旧书。我在旧书摊上花了两百块买的，要是里面夹了金叶子，那我可赚大了。”
江辰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出声制止。
沉夕至收起探测仪。
但她并没有把书递给江辰。
相反，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作为一名在生死在线摸爬滚打了十年的特工，她相信仪器，但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对劲。
这书的味道，不对劲。
旧书特有的霉味和油墨味中，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这个年代的味道。
象是……苦杏仁被碾碎后，混入胶水的味道。
那种味道很淡，淡到普通人根本闻不出来。
但沉夕至闻到了。
那是新型高分子聚合物凝固后特有的挥发气味！
她在北境执行任务时，曾在一枚伪装成石头的定向雷上，闻到过同样的味道！
沉夕至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克里斯。
那一瞬间，克里斯感觉自己象是被一只荒原上的母狼锁定了咽喉，后背上的寒毛根根炸立！
沉夕至没有说话。
她抬起手，轻轻按了一下耳垂上那枚银灰色的耳钉。
“天机。”
她在心中默念。
“开启微观分子扫描模式，目标：手中物品。”
【指令收到。】
【正在调用近场光谱分析……】
沉夕至的视网膜上，瞬间浮现出一层淡蓝色的数据流。
那本看似普通的旧书，在她的视野中被层层剥离。
纸张纤维、油墨成分、胶水结构……
【扫描完成。】
【警报！在书脊封胶层内，检测到异常纳米结构。】
【成分分析：非晶态金属薄膜，具备声波收集特征。】
【判定：被动式窃听设备。】
抓到了。
沉夕至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她关掉扫描，手指在书脊那个藏有窃听器的位置，轻轻敲击了两下。
“哒、哒。”
这是她和江辰之间的暗号。
意思是：有毒，但可控。
“书不错。”
沉夕至抬起头，脸上的冰霜瞬间消融，甚至露出了一个让克里斯感到有些恍惚的、职业性的微笑。
她将书递给了江辰。
“没问题，安全。”
江辰接过书，指尖若有若无地划过沉夕至刚才敲击的位置。
他明白了。
他抬起头，看向克里斯，脸上的表情真诚而温暖，就象是对待一位挚友。
“谢了，克里斯。”
江辰拍了拍书上的灰尘，语气中满是欣喜。
“这礼物太贵重了，我很喜欢。”
“今晚回去，我一定好好读读。”
克里斯只觉得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一股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混过去了！
这只来自cia的“耳朵”，终于被送进了那个铁桶一般的安全屋！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克里斯激动地搓了搓手，表现得象个得到老师表扬的小学生。
“那我不打扰你了，你们忙！”
“改天一起打球！”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轻快，仿佛真的只是完成了一桩心愿。
直到克里斯的身影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
江辰脸上的笑容，在这一秒，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本沉甸甸的“礼物”，眼神中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玩味。
“呵……”
“it的高材生？物理迷？”
江辰随手将那本绝版书扔给了沉夕至。
“把这玩意儿扔进屏蔽盒里。”
沉夕至稳稳接住，从包里掏出一个铅制的小盒子，将书塞了进去，隔绝了一切声波和信号。
“要抓吗？”
沉夕至看着克里斯消失的方向，手已经按在了腰间。
“抓？”
江辰摇了摇头，双手插兜，慢悠悠地朝宿舍楼走去。
“抓了他，还会有下一个。”
“既然他这么喜欢听墙角……”
江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那就让他听。”
“天机。”
【在，主人。】
“分析一下那个窃听器的频率。”
“然后……”
江辰抬头，看着头顶那片湛蓝的天空，声音轻柔得象是在说情话。
“给他专门定制一套‘剧本’。”
“他想听什么，我们就给他播什么。”
“比如……我们正在研发什么‘毁灭地球’的新武器？”
“或者……我们发现外星人了？”
“既然又有老鼠进来了。”
“那就陪他……”
“好好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