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
巴黎东部郊外,第一集团军临时指挥部的巨型帐篷里,依旧灯火通明。
掌控着整个集团军命运的两位最高指挥官,马肯森将军和塞克特中将,正双眼布满血丝地盯着面前巨大的沙盘地图。
虽然两人都已经是身心俱疲,但眼下的战况,让他们根本无法入睡。
陪着两位将军一起熬夜的,还有一位特殊的“临时顾问’一一巴黎总教区总主教莫里斯。
这位同样已经年过六旬的老者,在跟着教导突击营撤出城后,也脱下了那身沉重的甲胄,只穿着一件主教祭服。
他凭借着自己对巴黎地形的熟悉,以及对亡灵生物特性的了解,不断地向两位萨克森将军提出建议。这三位加起来差不多快一百八十岁的“中老年铁三角’,这会儿嘴角都因为熬夜上火,起了燎泡。帐篷外的副官和几名高级参谋,看着里面三位大佬的状态,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生怕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把这三位给熬出什么毛病来。
“唉”
马肯森将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现在就下令,让第一集团军全线撤出巴…黎我们是萨克森的军人,不是教皇国的圣教军,没必要在这里跟一帮打不完的骨头架子死磕。”
他的话里,透露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从战争开始到现在,他指挥过多场恶战,面对过最精锐的敌人,但从未象现在这样憋屈。
塞克特中将推了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同样晦暗不明。
“将军,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我们不能退。”
他沉声说道:
“巴黎不光是高卢的首都,它更是整个高卢北部最重要的交通枢钮,您也很清楚,高卢境内所有主要的铁路线,几乎都在这里交汇。”
他用指挥棒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将巴黎牢牢框住。
“不管我们接下来是需要从国内运送补给和援兵,还是向北攻击布列塔尼亚远征军,又或者向南对高卢人的主力发起总攻”
“巴黎,都将是我们最内核的兵力和物资集结点放弃这里,就等于放弃了我们之前所有的战果,甚至会让我们陷入被动。”
“塞克特将军说的没错。”
一旁的莫里斯总主教也开口了,他的声音也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就算不从军事角度考虑,单从政治和舆论的角度,第一集团军在巴黎与亡灵死磕到底,对于萨克森帝国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
马肯森将军抬起头,看向这位神职人员,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就象塞克特将军刚才说的,这座城市现在的位置非常重要但换个角度想,如果我们就这么撤了,放任城里的那个死灵法师继续胡作非为,会发生什么?”
莫里斯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城内的负能量和死灵法术会不断强化,最终这座城市以及周边的广大局域,都会彻底变成一片被诅咒的死地。”
“到那个时候,这里将彻底变为生灵的禁地,而且这股邪恶的力量还会象瘟疫一样,不断向外扩散,越来越强大。”
他看着马肯森和塞克特,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相信萨克森帝国,也不希望在高卢的腹地,凭空出现一个如此危险、百害而无一利的亡灵国度吧?马肯森和塞克特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是啊,道理他们都懂。
现在的情况,就象是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
他们捅也捅了,打也打了,现在想抽身而退,已经晚了。
这烂摊子,他们不收拾也得收拾。
“埃”马肯森再次叹了口气,“打成现在这个样子,退是肯定不能退了,那就打吧。”就在三人准备继续讨论下一步的具体部署时,一股强大到难以形容的法术波动,突然以埃菲尔铁塔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那股波动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横扫了整座城市,甚至连城外的指挥部都受到了波及。
“嗯?!”
马肯森和塞克特这两位对魔法一窍不通的“麻瓜’,都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震动感,就象是有人在他们耳边敲响了一口无形的大钟,嗡的一声,让他们的脑袋都有些发懵。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浓郁了十倍不止的腐朽气息,慢慢出现在空气中,让三人都皱起了眉头。这种感觉,在巴黎外围的防御阵地上,显得尤为明显。
正在阵地上指挥战斗的克莱斯特和曼施坦因,以及所有正在浴血奋战的萨克森士兵和神职人员,都感觉自己象是被突然扔进了一座尘封了千年的古墓深处。
那股阴冷、腐败的气息,几乎要渗透到骨子里。
“不好!”
拎着重型“权杖’将一头食尸鬼砸翻的辅理主教特鲁瓦,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抬头,望向巴黎城区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城里的负能量死灵法术的强度,又提升了!而且是大幅度提升!”
他身边的克莱斯特也感觉到了不对劲,那些原本就已经很难缠的亡灵,此刻象是打了鸡血一样,行动变得更加狂暴,冲击阵地的势头也猛地加强了一大截。
指挥部的帐篷内,莫里斯总主教的脸色也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将军阁下,我刚刚说的那个“万一’恐怕已经发生了。”他的声音干涩无比,“铁塔里的高卢法师,他们的力量又变强了。”
他说完,就发现马肯森和塞克特两人,正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那眼神,象是在看一个活的乌鸦嘴。
“咳咳”
莫里斯脸色一僵,也顾不上尴尬了,急忙说道:
“两位将军,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们必须立刻想办法摧毁埃菲尔铁塔!否则情况会变得越来越严重!谁也不知道塔里面的疯子接下来还会搞出什么名堂!”
马肯森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莫里斯说得对。
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对着帐篷外大吼:“传令兵!”
一名传令兵立刻冲了进来。
“立刻去“奥丁’号!告诉卢卡斯上校,让他准备发起攻击!等到天一亮,就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把那座该死的铁塔轰平!”
“是!”传令兵领命,转身飞奔而出。
命令下达后,莫里斯总主教也坐不住了。
“将军阁下,我请求带领一队武装司铎,随同“奥丁’号一同出击!”他郑重地说道,“面对如此强大的邪恶力量,他们需要主的庇护!”
马肯森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保重,总主教阁下,就靠你们了”
埃菲尔铁塔,第二层主控大厅。
夏尔多内感受着那股更加庞大、更加污秽的力量在塔内流淌,他舒服地发出了一声呻吟,整个人都仿佛飘在了云端。
他成功了。
他成功地污染了那些沉睡在铁塔中的法师灵魂。
这些灵魂生前都是强大的施法者,他们将自己奉献给铁塔,本意是成为守护高卢的永恒哨兵。他们的意志纯粹而又坚定,充满了对故土的热爱和对敌人的憎恨。
在正常情况下,夏尔多内根本不可能撼动他们分毫。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夏尔多内自己,通过【活化死尸】和【唤起死灵】这两个法术,从巴黎地下墓穴和城内无数的尸体中,汲取了海量的、精纯无比的负能量。
这股负能量,对于那些已经失去肉身,只剩下纯粹精神体的法师灵魂来说,简直就是最致命的剧毒。夏尔多内就象一个狡猾的投毒者,他并没有直接去攻击那些灵魂。
而是巧妙地将这股庞大的负能量,注入到了铁塔的整个魔力循环之中。
于是,这些守护巴黎的英灵,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每一次与铁塔的能量进行交互,都在被这股污秽的力量悄无声息地侵蚀、转化。
他们的意志开始变得混乱,记忆开始变得模糊,原本纯粹的守护执念,也逐渐扭曲成了对一切生灵的憎恨和暴虐。
“感觉到了吗?我的老朋友们”
夏尔多内张开双臂,脸上带着病态的狂热。
“这才是力量真正的样子!这才是永恒!”
他能清淅地感觉到,自己对整座铁塔的控制权,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提升。
原本,他只能“借用’一部分铁塔的力量,而且处处受到埃菲尔大师意志的掣肘。
但现在,随着那些被污染的灵魂开始倒向他,他感觉自己正在慢慢地,从一个“租客’,变成这座巨塔真正的“主人’。
“埃菲尔你这个顽固的家伙,你看到了吗?”
夏尔多内的意识在魔力网络中咆哮。
“你以为你能守住巴黎?不!!你只会和这座城市一起,成为我脚下的垫脚石!成为我踏上骸骨之路的第一个祭品!”
他要把整个巴黎,变成一座真正的死亡之都。
六百万具骸骨,大量新鲜的尸体,都将成为他最忠诚的仆人。
这种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让他的野心和欲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再也无法抑制。
他将更多的精神力投入到对那些灵魂的腐化中,贪婪地汲取着每一丝从它们身上转化而来的、带着怨毒与憎恨的黑暗力量。
他甚至暂时忽略了城外萨克森人的动向。
在他看来,那些凡人的军队,不过是一群稍微强壮点的蝼蚁。
等他彻底掌控了埃菲尔铁塔,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完成对铁塔的篡夺。
他能感觉到,埃菲尔大师已经察觉到了他的阴谋,正在拼命地调动自己仅剩的意志,试图抵抗他的侵蚀。
这位巴黎最后的守护者就象一块坚硬的礁石,任由夏尔多内掀起的黑色浪潮如何拍打,都屹立不倒。但夏尔多内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时间站在他这边。
埃菲尔大师的意志虽然坚韧,但他毕竞竟只是一个人。
而夏尔多内,却拥有无数被污染的灵魂作为后盾。
此消彼长之下,胜利的天平正在一点一点地向他倾斜。
夏尔多内发出了愉悦的低笑。
“很快你就会明白,反抗是徒劳的,你的一切,都将成为我的养料!”
“奥丁’号的临时营地里。
莫林和卢卡斯刚刚喝完那杯滚烫的咖啡一1连和列车上的战地厨房紧急弄了批高浓度咖啡,分发给了众人。
但就在这时,两人看到几名骑马的传令兵和一辆载满了武装圣职人员的卡车,几乎是同时冲进了营地。“卢卡斯上校、莫林上尉!指挥部命令“奥丁’号立刻出击,并在天亮前进入攻击阵地!”莫林和卢卡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决然。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教导突击营一连的战士们迅速登上运兵车厢,检查着自己的武器弹药。魔导技师和工兵们也最后一次确认了各个设备的状况,然后钻进了各自的工作岗位。
莫林快步走到那辆卡车前,总主教莫里斯已经带着他的武装司铎们下了车,正在整队。
这些神职人员一个个身披重甲,手持权杖和链枷,脸上带着肃穆而又坚毅的表情,仿佛古时即将奔赴圣战的十字军骑士。
“总主教阁下。”莫林走到莫里斯面前。
“莫林上尉。”
莫里斯看着这位年轻的上尉,和善的点了点头。
“这些亡灵是主的敌人,也是我们的敌人,我希望能为你们的攻击,提供一些帮助。”
“非常感谢您的支持。”
莫林真心实意地说道,经过了白天的并肩作战,他深知这群看起来有些刻板印象的神棍,其实是真正虔诚的教徒。
而他们在对付亡灵方面,也绝对是真正的专家。
“让您的战斗兄弟们也上车吧,运兵车厢还有空间。”莫林指了指“奥丁’号的后面几节车厢。“没想到上尉也知道“战斗兄弟’这个称呼”
莫里斯笑了笑,转身对着他的部下们一挥手。
那群武装司铎立刻扛着他们的“权杖’,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登上了装甲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