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洞庭,山水便换了颜色。零点看书 更辛醉哙苍翠欲岭取代了烟雨楼台,瘴气缭绕的密林中,虫鸣与异鸟的啼声交织成诡谲的乐章。云疏痕与晏惊鸿沿着蜿蜒的羊肠小道深入苗疆,越往里走,越是觉得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根据竹长老的消息,‘七星锁元阵’图应当就在苗疆圣地的蛊神庙中。”晏惊鸿轻声道,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奇形怪状的草木,“但苗人排外,我们需得小心。”
正说着,前方树丛中忽然转出几个苗人打扮的汉子,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脸上刺着青色的图腾,腰间挂着一串小竹筒。
“外族人,止步。”他汉语生硬,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此地不欢迎汉客。”
云疏痕拱手道:“我等为求医而来,并无恶意。”
那苗人冷笑:“每个汉人都这么说。”他一挥手,几个苗人立刻围了上来,“要么回头,要么留下!”
晏惊鸿忽然用苗语说了几句什么,那几个苗人顿时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精瘦苗人打量着她:“你说你是圣女的后人?”
“家母蓝凤凰,曾是苗疆圣女。”晏惊鸿取出一枚银铃,“此物可证。”
苗人们面面相觑,神色缓和了些。精瘦苗人沉吟片刻:“既是圣女后人,便随我来吧。不过”他瞥了眼云疏痕,“他得经过‘蛊试’。”
所谓蛊试,是苗人测试外人是否心怀歹意的一种方法。云疏痕被带到一个竹楼中,面前摆着三杯酒。
“一杯为生,一杯为死,一杯为痴。”精瘦苗人道,“选吧。”
云疏痕凝神细看,发现三杯酒液颜色虽同,但微泛的光泽却有细微差别。他忽然想起慕容听雨所授的听音辨位之术,闭目凝神,竟能听出杯中蛊虫爬行的细微声响。
“这一杯。”他毫不犹豫地指向中间那杯。
苗人们露出讶色。精瘦苗人点头:“你通过了。”原来三杯都是无毒,考验的是选择时的信心。
二人被允许进入村寨。夜幕降临时,苗人举行篝火晚会欢迎他们。酒过三巡,精瘦苗人才道:“我乃族长沙木,你们所求何物?”
云疏痕说明来意。沙木族长脸色顿变:“蛊神庙去不得!那里已被五毒教占据,成了养蛊之地。”
“五毒教?”晏惊鸿蹙眉,“他们不是二十年前就被剿灭了吗?”
“死灰复燃。”沙木叹息,“新教主是个汉人女子,武功诡异,更精于蛊术。她占据蛊神庙,似乎也在找什么东西。”
云疏痕与晏惊鸿对视一眼,心知必是为“七星锁元阵”图而来。
深夜,二人悄悄前往蛊神庙。那庙宇建在深山幽谷中,四周弥漫着彩色毒瘴。庙门前躺着几具骷髅,显然擅入者死。
“屏住呼吸。”晏惊鸿取出两粒药丸,“这是我特制的避瘴丹。”
进入庙中,但见四处爬满毒虫,墙壁上画着诡异的图腾。正殿中央有个巨大铜鼎,鼎中沸腾着五彩毒液,散发着刺鼻气味。
“在那里!”云疏痕指着头顶横梁。但见梁上刻着七星图案,正是“七星锁元阵”图!
正要取图,忽听一声冷笑:“等你们多时了!”
但见鼎后转出个紫衣女子,面蒙轻纱,手持银笛。正是那日在浔阳楼出现的晏惊鸿的小姨!
“小姨,你为何”晏惊鸿话音未落,银笛已响。
笛声诡异,庙中毒虫顿时躁动起来,如潮水般涌向二人。云疏痕流云剑舞得密不透风,毒虫尸体不断落下,但更多毒虫前仆后继。
“没用的!”紫衣女子冷笑,“这万蛊大阵,就是大罗金仙也破不了!”
晏惊鸿突然奏响玉箫。箫声清越,与笛声相抗,毒虫行动顿时迟缓。两种音律在空中交锋,竟激起肉眼可见的波纹。
云疏痕福至心灵,流云剑点向地面。但见他以剑代笔,在地上划出个简易的七星阵图。说也奇怪,毒虫一到阵图边缘,便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你竟懂阵法?”紫衣女子讶然。
云疏痕不答,剑尖连点,阵图越发完善。这是他这些日参悟《龙渊遗谱》的心得,今日初次实践,竟有奇效。
紫衣女子笛声骤急,鼎中毒液突然沸腾,爬出个巨大蜘蛛!那蜘蛛通体赤红,目如铜铃,显然是以蛊术炼成的毒物。
蜘蛛喷出毒网,罩向云疏痕。云疏痕剑光连闪,却斩不断那柔韧的蛛丝。眼看就要被缠住,晏惊鸿突然咬破指尖,弹出一滴血珠。
血珠落在蜘蛛头上,那蜘蛛竟惨叫后退,仿佛遇到克星。
“圣女之血?!”紫衣女子又惊又怒,“你竟继承了血脉之力?”
趁这间隙,云疏痕跃上横梁,终于取得阵图。但就在他落地时,脚下突然一空——地面竟是个翻板机关!
“小心!”晏惊鸿急忙拉住他,自己却失了平衡。紫衣女子银笛疾点,正中她肩井穴。
云疏痕急忙将晏惊鸿拉回,却见她伤口发黑,显然中了剧毒。
!“这是‘七情蛊’。”紫衣女子冷笑,“若无解药,七日必死。想要解药,拿《龙渊遗谱》来换!”
云疏痕抱起晏惊鸿,怒视紫衣女子:“她是你孙女,你竟下此毒手!”
“苗疆没有亲情,只有蛊与毒。”紫衣女子淡淡道,“七日后,我在绝情谷等你。」说罢飘然而去。
云疏痕带着晏惊鸿返回苗寨。沙木族长查看伤势后,摇头叹息:“好狠的七情蛊!此蛊能引动七情,使人陷入幻境而死。」
果然,晏惊鸿开始发烧说胡话,时而欢笑时而哭泣,显然已被蛊毒影响神智。
“唯有绝情谷的‘断肠草’可解此蛊。”沙木道,“但绝情谷是五毒教总坛,凶险异常。」
云疏痕毫不犹豫:“我便去闯一闯!」
将晏惊鸿托付给沙木照料后,云疏痕独自前往绝情谷。那谷中毒瘴弥漫,随处可见森森白骨。谷底有个洞窟,洞口刻着“五毒禁地”四个大字。
洞中蜿蜒曲折,布满机关毒虫。云疏痕仗着听音辨位之术和新悟的阵法知识,有惊无险地深入腹地。
终于,他在一个布满钟乳石的洞窟中找到了断肠草。那草生得奇特,叶如心形,色如鲜血。
正要采摘,忽听一声叹息:“何必呢?为她送命值得吗?”
紫衣女子从暗处走出,手中拿着个玉瓶:“这是解药。留下遗谱,你二人可平安离去。」
云疏痕握紧流云剑:“前辈为何非要遗谱不可?」
紫衣女子默然片刻,缓缓摘下面纱。但见她半边脸美艳如花,另半边却布满毒斑!
“二十年前,我为救心上人,偷练《龙渊遗谱》中的毒功,却遭反噬。”她眼中闪过痛楚,“唯有全本遗谱,才能解我毒伤。」
云疏痕怔住了。原来这也是个可怜人。
“前辈,遗谱中或许有解毒之法,何必强取?”
紫衣女子冷笑:“少说废话!还是不交?」
云疏痕突然道:“我可为前辈解毒。」
不待回应,他流云剑疾点自己左臂,划出一道血口:“我服过‘千年雪莲’,血中带解毒之效。前辈若信我,可取血一试。」
紫衣女子愣住了。她万没想到云疏痕会如此做。
犹豫片刻,她终于取了些血涂在毒斑上。说也神奇,那毒斑竟真的淡了几分!
“你”她神色复杂地看着云疏痕,“为何帮我?」
“因为惊鸿视你为亲人。”云疏痕正色道,“而且岳帅遗志是救国救民,不是见死不救。」
紫衣女子默然良久,终于将解药抛给他:“走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云疏痕接过解药,却道:“前辈不如随我回去,或许能找到彻底解毒之法。」
紫衣女子苦笑:“我罪孽深重,哪有颜面”
话音未落,洞窟突然震动!无数毒虫从四面八方涌来,显然有人触发了终极机关。
“快走!”紫衣女子推开云疏痕,“我来断后!」
云疏痕还要坚持,却被她一掌送出洞外:“告诉惊鸿小姨对不起她”
洞窟彻底坍塌,将那个矛盾的身影永远埋在了地下。
云疏痕带着解药和断肠草返回苗寨。晏惊鸿服下解药后,终于转危为安。
沙木族长感慨道:“没想到她最终还是会选择救你们。”
云疏痕望着远山云雾,心中百感交集。江湖恩怨,孰是孰非,有时真的难以说清。
三日后,二人辞别苗寨。临行前,沙木赠给他们一个竹筒:“这是‘同心蛊’,若遇危险,可救急。”
踏上归途时,云疏痕忽然道:“惊鸿,我好像明白‘山河弈剑’的真意了。”
“哦?”
“弈剑之道,不在胜负,而在”他望向远方,“珍惜该珍惜的,守护该守护的。」
晏惊鸿轻轻握住他的手。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更多的挑战与考验。但只要同心协力,便无所畏惧。
江湖路远,此心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