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欢靠着他站稳,闭眼缓了缓那瞬间的眩晕,再睁开眼时,看了一眼早上刚吃了药的病患。脸上竟然露出一抹放松。
沈星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早上那个服了药的年轻人,此刻呼吸平缓了许多,脸上不正常的潮红褪去,正沉沉睡去。旁边另一位老妇人,原本浑浊的眼睛清明了些,正小口地喝着女儿喂的米汤。
“有好转的迹象了。”沈星烨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嗯。”穆清欢轻轻吐出一口气,这口气似乎让她积郁的心终于松懈了一点,心底也涌上一股暖流,冲淡了四肢百骸的酸痛。
“方子对了路,接下来就是稳住。预防的药丸必须保证每个人都发到,尤其是孩子和体弱者。”
夜色来临,穆清欢伸手揉了一下太阳穴,又强撑着精神,与几位军医一同讨论了今日所有病人的情况,将调整后的最终药方确定下来,交由专人去大量配制。
当她终于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走出医棚时,夜空已繁星点点。寒凉的夜风吹拂起她的秀发,却是也吹散了萦绕在她心间的阴霾。
沈星烨来到她的身边,给她披上一件斗篷,“欢儿,辛苦了。”
穆清欢摇了摇头,“只要能多救一个人,这辛苦便是值得的。”
拉住她的手,“欢儿,你跟我来——”
本不想动的穆清欢被他拉着向着一边的空地走去。
当看见出现在眼前的帐篷的时候她惊讶的看着沈星烨,“你让人送帐篷来了?什么时候送来的?”
“就在你忙碌的时候,我是让他们把帐篷放到一边,我又过去取的,你放心,没有接触。”
穆清欢抿嘴一笑,“就送来一顶,那你睡哪里?”
“我在旁边堆了干草堆,你去睡,我帮你守着。”说罢,沈星烨就把穆清欢推了进去。
看着这只比行军营帐小一点的帐篷,穆清欢嘴角悄悄的勾起,她没想到,沈星烨竟然能想到给自己安个营帐。
她躺在铺了厚实干草,干草上又铺了两层崭新的褥子上。盖上棉被,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翌日,穆清欢起来的时候就听到医棚传来一阵喧闹声。
她疑惑的走到人群中。
莫大夫看着走来的穆清欢,激动的想要拉住她,被一边的沈星烨伸手挡开,莫大夫看了一眼沈星烨冰冷的眼神,悻悻的收回自己的手,但是脸上的激动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穆大夫,您,您真的是神医啊,那几个人都有好转的迹象,没想到——没想到鼠疫竟然也可以治疗。”说着竟然泪流满面,他也是听过师父说起过西地的惨况的,当时他还小,只知道那是无法治愈的疫病。
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遇到能治疗鼠疫的大夫。
穆清欢并没有因为众人的激动而放下心,她走到医棚里,看着那个服下药的年轻人,高热彻底退去,身上骇人的紫黑斑痕开始转淡,结痂。
喝下米汤的老妇人,浑浊的眼睛一日比一日清明,枯瘦的手腕竟也能微微能抬起。穆清欢扫过所有的病患,上前给每个人诊脉,观察他们是否有其他的症状。
沈星烨没有打扰她,目光一直跟随在她的身上缓慢的移动,直到她轻轻舒出一口气,站了起来。
缓步走到穆清欢的身边,“怎么样?”
“恢复的很好,这个药方是对症的,继续吃下去就好,还有我给的预防的方子,一定要给每个人都吃到。”
“嗯,你放心,我会处理的。”
穆清欢点了点头,幸亏没有让疫情蔓延,不然还真的不知道会成为什么样子。
即使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还是有人被送到医棚来,虽然不都是鼠疫和最早的疫病,但是穆清欢还是每天都忙的跟个陀螺似的,沈星烨在医棚待了几天,没什么反应,才回到城里去处理事情。
这个时间,穆清然来了几次,也只是在远处看了看穆清欢的状态,却没有办法帮忙,只能无奈的叮嘱她要好好休息。
忙碌的日子总是流逝的很快,穆清欢也是越来越瘦,原本合身的衣裙显得有些空荡,但那双总是盛着疲惫的眼睛里,在看到那些痊愈的人的时候却燃着明亮的光。
看着病人被允许离开隔离区,与远处翘首以盼的家人隔着木栏遥遥相望,放声痛哭时,许多人都背过身去,悄悄抹了抹眼角。
两个多月的殚精竭虑,局势终于彻底稳定。最后一批病人痊愈离开,曾经哭声不断的隔离区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焚烧过病人衣物、用石灰仔细消毒过的痕迹。
灾民们也开始在官府的组织下,有序地重建家园,田垄间重新有了劳作的人影,孩童们压抑已久的嬉笑声,也再度在简陋的屋舍间响起。
沈星烨和穆清然在这一段时间里,巡查了沿路的一些城镇,把灾民们都安置妥当,再次回到扬城的时候也都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三人站在醉仙楼的院子里,看着漆黑的天空,闪烁的星子,穆清然道:“没想到我们今年过年又是在一起。”
“是啊,今年的年有点难熬呢,不过庆幸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穆清欢看了一眼桌子上已经摆好的菜肴和美酒,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沈星烨没说话,只是给穆清然斟满一杯酒,本打算给穆清欢也倒上一杯的,但是想到什么,又把手缩了回去。
穆清欢本还高兴的看着那握着酒壶的手,可他又缩回去,她震惊的抬头看着沈星烨。
被她看的不自在的沈星烨露出尴尬的笑,“欢儿,你——不适合饮酒的,是吧?”
“只饮一杯——”穆清欢的嗓音里都带上了一抹娇嗔。
穆清然疑惑的看了两人一眼,“给欢儿倒一杯吧,长大了喝一点没事的。”
旁边的小月和小星一开始看到沈星烨给穆清欢倒酒,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看着他把手又缩回去了,刚放下的心在听到穆清然的话的时候立即异口同声喊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