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对视一眼，沈星烨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瞬间沉了下去，眸中掠过寒芒。
李老三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诉说，声音里都是麻木，“官府年年在修堤坝，可是年年都是填点黄土敷衍，今年雨水又特别大，村里年纪大的老人家都说这样的天气是要坏事的，就是那天夜里，堤坝一阵巨响，天就塌了。”
一个年轻汉子红着眼眶补充，“我们家在村头，我娘腿脚不好，水来得太快，我爹把我娘推上木盆，自己却被卷走了，我眼睁睁看着，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狠狠捶了一下地面。
夜色深沉，噼啪燃烧的篝火周围，传出一阵阵压抑的低泣声。
穆清欢沉默很久，才柔声问道：“如今那边的情形如何了？水势可有退去？”
李老三摇头，“我们出来的时候下游被淹的县还有好几个，这一路行来，还下了几场雨，具体是什么情况不知道。”
沈星烨与穆清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情况比他们之前预想的还要糟糕。
这时，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不知何时挪近了些，她怯生生地开口，声音细弱：，“贵人，我们逃出来时，听说，听说不只是好多地方被淹了，还听说，有些地方，闹了瘟疫——”
“瘟疫”二字，像一块冰投入火中，让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若真的发生并蔓延，那死亡的人数将难以估量。
沈星烨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李老三等人郑重道：“你们说的这些，非常重要。朝廷绝不会坐视百姓受苦，奸佞横行。你们今夜先在此好好休息，明日我会安排人手，护送你们前往最近的安置州县，至少能得个温饱避所。”
他转头看向穆清欢和穆清然，语气沉毅：“欢儿，清然，我们需加快行程了。南边的情况，刻不容缓。”
灾民们吃饱喝足，也安稳的睡了一夜，第二天，沈星烨早早就安排了人手护送他们离开。
灾民们离去后，营地的气氛并未轻松多少。沈星烨下令全队轻装简从，急行赶路。马蹄踏碎晨霜，车轮滚滚，越靠近南边，沿路越显荒凉。
一路上可以看到不少南边来的难民，一开始他们还能停下车辆简单的救助一下，但当灾民聚集的越来越多的时候，穆清欢的眉头越皱越紧。
一路上生病的老人孩子不计其数，她只能悄悄的把空间的药材拿出来，一边制药，一边给沿途的灾民治疗。
这天穆清欢找到沈星烨，“王爷，您和哥哥先行一步吧，这样耽搁下去不是办法，我会尽量把沿途的百姓安顿好的。”
沈星烨站在马车前，看着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的灾民，心也如同烈火烹油般煎熬，“那太危险了，要不我把暗金留下，在给你留几个护卫？”
穆清欢知道，如果自己不同意他不会先行一步，只能点头答应。
又和穆清然商量了一下，穆清然也同意穆清欢的提议，他们现在耽搁的时间有点长了，还是要尽快的赶到扬城，苏城有沈星烨派去的人，他们到不是很担心。
沈星烨一行人马离去后，官道上尘土渐息，营地陡然空荡了许多。穆清欢立在原地，望着远去的烟尘，心中虽有不舍，却更被眼前乌泱泱聚拢过来的灾民牵动着。
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中交织着惶恐与希冀，像干涸土地上的野草，等待着渺茫的甘霖。
“小姐，接下来该如何安排？”暗金一身利落黑衣，无声地出现在她身侧，身后跟着四名精干的护卫，皆是沈星烨精心挑选留下的。
穆清欢收回目光，神色郑重的说道：“暗金，先带人清点我们现有的物资，主要是药材，粮食和干净的布匹。”
再找几位看着稳重，口齿清楚的百姓，问问这一带何处有可暂避风雨的破庙，废屋，或干燥高地。病人和老弱妇孺需尽快安顿，不能再露天席地了。”
暗金领命而去，效率极高。不久，便在官道旁三里处找到一座半废弃的山神庙，虽残破，却好歹能遮风挡雨，庙后还有一口未完全淤塞的古井。穆清欢当即决定，以此处为临时医棚和安置点。
消息传开，灾民们互相搀扶着，缓缓向山神庙聚集。穆清欢换上一身简便的素色衣裙，用布条束起长发，立刻投入救治。
她将空间里预先备好的药材，混入途中采购的寻常药草中，令小月和小星带着护卫和自愿帮忙的灾民，架起大锅，熬煮祛寒防疫的汤药。
庙堂内，咳嗽声，呻吟声，孩童啼哭声不绝于耳。穆清欢穿梭其中，俯身查看病情，手法熟练地施针，敷药，安抚。
她面容柔和，声音虽轻却带着令人安定的力量，“老人家，这药趁热喝，发发汗就好。这孩子烧得厉害，用湿布巾多敷额头，药一会儿就好。”
一个发着高热的妇人紧紧抓住穆清欢的手，泪流满面：“姑娘，您是菩萨派来的吗？我们，我们还有活路吗？”
穆清欢反握住她枯瘦的手，温声道：“会好的，朝廷的赈济已经在路上了，咱们先把病治好，保住命，往后就有指望。”
第三日午后，一个被家人搀扶进来的中年男子，突然在诊脉时剧烈咳嗽，咯出暗红色的痰液，随即昏厥过去。
暗金刚要上前，“站住——”穆清欢一声冷喝。她抬手搭在男子的脉搏上。脸上的表情也是凝重无比。
暗金站在远处，眼里都是担忧，“小姐——这难道是——”
穆清欢没有回答他，只吩咐道：“把这间屋子封禁，其他人都出去，他需要隔离治疗。”
听到她的话刚准备进屋的小月和小星立即被暗金拦下，其他人也被转移到了其他的房间，这里只剩下穆清欢和男人，她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粒药丸放到男子的嘴里。
又给自己也吃了一粒药丸，才来到门口。“以后有相同症状的人立即送到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