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黑水城,伍争一路向西南而行。官道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崎岖的山路和弥漫着淡淡瘴气的原始丛林。空气中的魔煞之气愈发浓郁,几乎完全压过了稀薄的佛元灵气,寻常武者在此久留,恐怕心智都会受到影响。
越靠近幽冥川,遇到的江湖客也越发彪悍且浑身煞气。有独来独往、眼神凶戾的独行客;也有成群结队、统一服饰的魔道帮派弟子。彼此之间戒备森严,稍有摩擦便可能兵刃相向,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紧张的血腥味。
伍争依旧保持着低调,混沌之气内敛,如同一个不起眼的过客,默默观察着一切。他听到了更多关于那处“灭魔大将军”古墓的传闻。据说那古墓外围的禁制极为厉害,已经折损了好几批试图强行闯入的魔道高手。但也正因如此,更让众人相信其中必然藏有重宝,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幽冥川外围。
三日后,一条宽阔、水流湍急、河水呈现诡异暗黑色的巨大川流出现在眼前,正是幽冥川。川水奔腾,撞击在岸边的黑色礁石上,发出沉闷的咆哮,水汽中带着刺骨的阴寒与淡淡的腥味。川两岸是陡峭的悬崖与茂密的、散发着腐败气息的丛林。
此刻,幽冥川畔一片相对开阔的河滩上,已然聚集了数百人。三五成群,泾渭分明。有万毒门的弟子,浑身缠绕着五彩毒雾;有黑煞教的门人,煞气腾腾;还有一些小帮派、独行客,以及一些气息晦涩、看不出路数的神秘人物。所有人的目光,都时不时地投向河对岸那片被浓雾笼罩、隐约可见山体轮廓的区域——据说古墓的入口就在那片山崖之下。
伍争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靠着一块巨石坐下,闭目养神,神念却如同无形的雷达,扫描着整个河滩。
他很快发现了几个值得注意的目标。
河滩中央,一群身穿万毒门服饰的弟子簇拥着一个面色青白、眼神如同毒蛇般的中年人。此人气息阴冷绵长,周身环绕的毒雾几乎化为实质,显然是万毒门的一位高手,至少是长老级别。
另一侧,黑煞教的人马则由一名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壮汉带领,正是之前在黑水城被伍争惊退的那位赵香主的顶头上司——黑煞教在此地的分舵主,厉彪。厉彪显然已经听说了黑水城的事情,目光不时扫视人群,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除了这两大势力,伍争还注意到几个气息格外隐晦的存在。一个独自坐在远处树下、擦拭着一柄血色长刀的老者,其身上散发出的血腥杀气,让周围的人都下意识远离。还有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气息若有若无,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而最让伍争在意的,是靠近河岸边,孤零零站着的三个人。
两男一女。两名男子一左一右,如同护卫般站在女子身后。他们穿着统一的暗紫色劲装,衣袖上绣着一个极其细微、却散发着凌厉之意的残月标记。而居中的那名女子,身段窈窕,面容被一层薄薄的紫纱遮掩,只露出一双冰冷、淡漠,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毫不在意的眼眸。她周身的气息并不如何张扬,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孤高与残缺之意,仿佛天生便与这完整的世界格格不入。
“天残教……”伍争心中一动。那残月标记,以及那股独特的“残缺”道韵,与了空大师描述的天残教特征完全吻合!而且这女子的地位显然不低,能让两名实力不俗的弟子充当护卫。
他的目光在那紫纱女子身上停留了片刻。对方似乎有所感应,冰冷的眸光倏地扫了过来,与伍争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一瞬间,伍争仿佛感觉到一股锐利如刀、却又带着无尽寂灭意味的意念试图侵入自己的识海,窥探他的底细。
“哼。”伍争心中冷哼一声,识海中混沌星云微微流转,那股外来意念便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化解,未掀起丝毫波澜。
紫纱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恢复了之前的淡漠,移开了目光,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感知倒是敏锐。”伍争暗道。这天残教的功法,果然有些门道,那股“残缺”与“寂灭”的意境,与他混沌归墟之力中的“终结”之意,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走向了更加极端和负面的方向。
就在这时,河对岸的浓雾突然剧烈翻滚起来!
“禁制松动了!”
“快看!雾散了!”
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只见对岸的浓雾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拨开,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约三人高的山洞入口。洞口隐约可见残留的、闪烁着黯淡光芒的符文痕迹,但似乎能量已经耗尽。
“冲啊!宝物就在里面!”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早已按捺不住的众人如同开闸的洪水般,争先恐后地施展轻功,踏着河面上凸起的礁石,或直接涉水,冲向对岸的山洞!
万毒门、黑煞教的人马也立刻动身,在那青面中年和厉彪的带领下,速度极快。
那名擦拭血刀的老者和戴斗笠的黑衣人也悄无声息地混在人群中,冲向对岸。
天残教的三人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那紫纱女子只是冷冷地看着混乱的人群,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伍争也没有动。他感觉到,那山洞入口处,虽然外围禁制消散,但内部依旧潜伏着一股隐晦而危险的气息。而且,如此多的人挤进去,必然引发混战,他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
果然,最先冲进山洞的人,很快便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啊!有机关!”
“是毒箭!小心!”
“滚开!这东西是我的!”
山洞内顿时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兵刃碰撞声、以及临死前的哀嚎。浓郁的血腥味甚至飘过了河面,弥漫在河滩上。
后续冲进去的人见状,速度不由得慢了下来,变得小心翼翼。
约莫一炷香后,山洞内的厮杀声渐渐平息,似乎里面的人已经清理了通道,或者达成了暂时的平衡。
这时,那天残教的紫纱女子才微微颔首。她身后的两名护卫立刻上前,其中一人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骨笛,放在唇边,吹出了一声尖锐却无声的音波。
音波过处,河面泛起诡异的涟漪,对岸山洞口的几处阴影似乎微微扭动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做完这一切,三人才不紧不慢地起身,如同三道鬼影,轻飘飘地掠过河面,进入了山洞。
“音波探路,阴影潜伏……天残教的手段,果然诡秘。”伍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也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步踏出,身影如同融入空气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对岸山洞入口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没有立刻深入,而是站在洞口,神念向内探去。
山洞内部幽深曲折,岔路极多。地面上散落着尸体和破碎的机关残骸,墙壁上沾染着尚未干涸的血迹。空气中混杂着血腥、魔气、毒雾以及一种……古老而纯正的破魔之力的残留气息。
“灭魔大将军……看来并非虚言。”伍争感受着那股与周围魔气格格不入的破魔之力,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他选定了一条残留破魔气息较为浓郁、且相对安静的岔路,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幽暗的通道深处。
猎手,正式进入了猎场。而他与天残教,以及那未知的古墓秘密之间的碰撞,也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