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柯寺的客舍清幽简朴,窗外竹影婆娑,偶有微风拂过,带来远处梵唱的余音。伍争便在此处暂住下来,如同一滴水融入了寺庙的日常节奏。
他并未急于行动,而是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白日里,他会依着了空大师的允诺,前往藏经阁翻阅典籍。藏经阁对外人开放的多是些佛经注疏、高僧传记、武林轶闻以及基础的强身健体法门,真正的核心功法与秘辛自然不会陈列于此。
但这对于伍争而言,已然足够。
他翻阅的速度极快,指尖拂过书页,神念便已将其内容尽数刻印入识海。他并非死记硬背,而是在进行一种高效的“信息提取”与“法则解析”。
从那些高僧传记与武林轶闻中,他拼凑出此界更为详细的力量体系:
佛门修行,重“心性”与“悟性”。入门者锤炼肉身,打磨意志(对应武僧);有所成者,可凝聚“佛元”,施展佛门神通,如金刚掌、狮子吼等;高深者,据说能凝结“舍利”,沟通天地佛力,拥有种种不可思议之能。而传说中的“如来神掌”,更是被描述为需要大智慧、大慈悲、大机缘方能领悟的至高法门,已近乎“道”的层次。
魔道修行,则偏向“掠夺”与“极端”。或吞噬他人精气元神,或引地煞魔气入体,功法大多进展迅猛却隐患重重,易迷失心性。顶尖魔功如“天残脚”,更是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与残忍的修炼方式,威力毁天灭地,却也背负着巨大的因果与反噬。
“佛重根基,循序渐进;魔求速成,险中求生。倒是与诸多世界的能量特性暗合。”伍争心中明悟。此界的特殊性在于,佛魔两种极端力量并非绝对对立,而是在某种更高的层面形成了一种动态平衡,甚至相互印证。这让他对那佛魔本源密钥更加感兴趣。
他也从一些地域志和宗门介绍中,大致了解了中原的地理格局与主要势力分布,印证并补充了了空大师所言。
除了阅读,伍争更多的时间是用于“感知”。
他盘坐于客舍或藏经阁的角落,神念如同最细微的尘埃,融入寺庙无处不在的佛力氛围之中。他仔细体会着那香火愿力的凝聚与流转方式,分析着僧人们诵经、练武时引动的佛元特性,甚至观察着寺庙地脉与佛力形成的微妙共振。
他发现,此界的佛力确实对“异种”能量极为敏感,尤其是对魔气,有着天然的排斥与净化效果。但对于他这超脱其上的混沌归墟之气,这种排斥更像是一种“本能”的警惕,而非有效的对抗。只要他足够小心,不主动暴露,便能安然潜伏。
同时,他也暗中留意着寺内僧人的交谈,尤其是关于外界动向的消息。
数日下来,他听到最多的,便是关于“黑煞教”活动越发频繁,以及各地摩擦加剧的议论。显然,他救下慧明等人,虽暂时化解了一次危机,却也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涟漪。
这一日傍晚,伍争正在客舍内静坐,忽然心念微动。他留在寺外山林中的几缕极其隐晦的混沌印记,被触动了。来的并非大队人马,而是几道气息阴冷、行动诡秘的身影,正借着夜色与山林的掩护,悄然向着烂柯寺潜行而来。
“果然忍不住了。”伍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黑煞教的报复,比他预想的来得稍快一些。
他并未立刻通知寺僧。一来,他需要看看烂柯寺自身的应对能力;二来,他也想借此机会,更直观地观察此界魔道修士的手段。
夜色渐深,月隐星稀。
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翻过烂柯寺不算高大的外墙,精准地避开了几处明哨暗岗,显然对寺内布局有所了解。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直扑伍争所在的客舍区域!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接近客舍小院时,异变陡生!
“阿弥陀佛!何方宵小,敢夜闯佛门清净地!”
一声沉喝如同暮鼓晨钟,在夜空中炸响!紧接着,数道身影从暗处闪出,正是以慧明为首的几名武僧!他们显然早有防备,手持戒棍,周身淡金色佛光闪耀,结成阵势,拦住了来犯者的去路。
了空大师虽未亲自现身,但一股浑厚平和的念力已然笼罩了这片区域,显然在暗中关注。
“哼!烂柯寺的秃驴,反应倒快!”为首的黑衣人蒙着面,声音沙哑,眼中闪烁着凶光,“今日不仅要杀了那多管闲事的小子,还要夺回莲台碎片!动手!”
没有多余废话,双方瞬间战作一团!
黑煞教来人共有五人,实力皆是不弱,至少相当于佛门“凝元”中后期的水准。他们招式狠辣,魔气翻涌,或化爪、或凝掌,带着腐蚀佛光、惑乱心神的效果。尤其是那为首之人,双手漆黑如墨,挥舞间带起道道腥风,显然修炼了某种歹毒的掌功。
慧明等人虽人数相当,且占据地利,但实战经验似乎稍逊,加之黑煞教功法对佛光有一定克制,一时间竟落了下风,只能凭借阵势勉强支撑。
伍争在客舍内,神念清晰地“看”着外面的战斗。他注意到,那为首的黑衣人,在激斗中,其魔气运转的某个节点,隐隐与这烂柯寺地底的某条细微的阴煞地脉产生了共鸣,使得其掌力更添几分诡谲难防。
“原来如此……借助地脉增幅魔功,倒是有点门道。”伍争心中了然。此界修士,无论佛魔,似乎都颇为注重与天地之力的沟通借用。
眼看慧明等人支撑得越来越艰难,一名师弟更是被那漆黑掌风扫中,佛光溃散,脸色瞬间泛起青黑,显然中了剧毒。
就在那为首黑衣人狞笑着,准备趁势猛攻,先废掉一人时——
客舍的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伍争缓步走了出来,依旧是那副平淡的神情,仿佛只是出来赏月。
他的出现,让场中激斗的双方都是一怔。
“伍施主!快退回去!此地危险!”慧明急忙喊道。
那为首的黑衣人则眼中凶光大盛:“小子!你终于敢出来了!纳命来!”他舍了慧明,身形如电,直扑伍争,漆黑的双掌带着腥臭的恶风,当头拍下!这一掌,他蓄势已久,自信足以将这小子毙于掌下!
面对这凌厉的攻势,伍争甚至没有看那黑衣人,只是随意地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那扑来的身影,隔空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但那扑至半途的黑衣人,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冷彻骨的墙壁,前冲之势猛地一滞!更让他惊骇的是,他体内奔腾的魔气,在接触到那无形壁垒的瞬间,竟如同冰雪遇阳春,飞速地消融、溃散!连他与地底阴煞地脉的那丝联系,也被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根本的力量强行切断!
“噗!”功法反噬加上那无形的冲击,让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后退,看向伍争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其他黑煞教徒也骇然停手,不知所措。
伍争这才将目光转向那为首的黑衣人,淡淡道:“滚。回去告诉你们教主,烂柯寺,我保了。若再敢来犯,黑煞教,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冰冷与威严,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那黑衣人脸色惨白,再不敢多言,强压下伤势,带着手下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地翻墙遁走,连句狠话都没敢留下。
慧明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久久回不过神来。他们拼尽全力也难以抵挡的强敌,竟被伍争如此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就吓跑了?
不,不仅仅是吓跑。那黑衣人分明是受了不轻的内伤!这位伍施主,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暗处,了空大师的念力波动也出现了一丝紊乱,显然内心极不平静。
伍争没有解释,只是对慧明等人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到了客舍,关上了房门。
经此一事,他在烂柯寺众人心中的形象,变得更加神秘而高大。了空大师亲自前来道谢,态度愈发恭敬,甚至隐晦地提出,希望伍争能在寺中多盘桓些时日。
伍争不置可否。他知道,经过这次小小的展露,他在这佛魔世界的“名声”,算是初步传开了。接下来,该是主动去寻找那些能让他接触到佛魔本源核心的契机了。
或许,是时候离开烂柯寺,去会一会那所谓的“天残教”,或者……寻找那失传的“如来神掌”的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