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之外,风云汇聚,却又死寂无声。
来自各方的探子、心怀叵测的魔道修士、以及少数自恃修为高深前来查探的正道人士,皆远远驻足,如同仰望着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核心处那冲霄的纯粹魔剑之意,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刷着所有人的心神,修为稍弱者,甚至感到自身真气凝滞,剑心蒙尘。
唯有伍争,依旧如同磐石般立于外围山峰,周身气息与山石草木融为一体,那混沌源力自然流转,将邪帝剑意的压迫消弭于无形。他并非在抵抗,而是在解析。
那双混沌星云般的瞳孔,倒映着魔域深处那道孤绝挥剑的身影。玄天邪帝的剑,已非简单的招式,每一剑都像是在阐述着“毁灭”、“终结”、“虚无”的大道真意,剑锋过处,空间留下短暂无法弥合的黑色痕迹,仿佛连规则本身都被其斩断。
“纯粹的魔,极致的剑……有趣。”伍争心中低语。这玄天邪帝的力量层级,显然超越了之前的天地盟主,甚至比吞噬天帝剑魄前的自己还要强上一线,已然站在了此界神境的真正巅峰。更重要的是,其力量本质中那种摒弃一切外物、唯我唯剑的“纯粹”,与他融合万界本源、追求终极吞噬的路径,隐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却又走向了两个极端。
他需要接近他,但绝非以臣服或挑战的姿态。
数日后,一个机会悄然出现。
魔域边缘,一处由邪帝麾下魔徒建立的临时据点,突然遭到了袭击。袭击者并非正道人士,而是另一股势力——蜘蛛老祖麾下的毒物与妖人!它们如同潮水般涌来,喷吐着腐蚀性的毒液,挥舞着淬毒的骨刃,试图拔除这颗钉在魔域外围的钉子,试探邪帝的反应。
据点内的魔徒虽然悍勇,但在铺天盖地的毒物和诡异妖法面前,很快便落入下风,死伤惨重。
伍争隐于暗处,冷眼旁观。他对这些低层次的厮杀毫无兴趣,但他的神识却捕捉到,在蜘蛛老祖的队伍后方,隐藏着几股异常精纯、充满生命扭曲与怨毒气息的能量源——魔籽!这是蜘蛛老祖以邪法培育出的本源之物,蕴含着奇特的生命力与污染之力。
“倒是送上门来的点心。”伍争心念一动。
就在据点即将被攻破,残余魔徒陷入绝望之际,一道无形的、带着混沌湮灭意境的力场,如同微风吹过战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但那些冲在最前方的毒物、妖人,动作齐齐一僵!下一刻,它们的身体如同风化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开始崩溃、瓦解,化作最精纯的元气与那扭曲的生命本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抽干、吞噬!连它们喷出的毒液,都在半空中蒸发、湮灭!
不过眨眼之间,汹涌的攻势为之一滞!前线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抹平!
后方指挥的蜘蛛老祖麾下头目大惊失色,尚未反应过来,那股无形的死亡力场已然降临到他们头上!
“呃啊!”
“什么东西?!”
惨叫声戛然而止。
那几名头目连同他们守护的几枚散发着邪异绿光的魔籽,一同化为了飞灰,其中的能量被掠夺一空。
混沌源力——侵蚀、吞噬、归无!对付这些层次的存在,甚至无需显化形迹。
突如其来的逆转,让据点内残存的魔徒目瞪口呆,劫后余生的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唯有魔域深处,那道一直静立挥剑的孤傲身影,手中的疚疯剑微微一顿,冰冷无情的目光,第一次穿透重重魔气,朝着伍争所在的方向,淡淡地瞥了一眼。
没有感谢,没有质问,只有一丝纯粹的、如同看待一件新奇“物品”般的审视。
伍争坦然承接了这道目光,甚至对着魔域深处,微微颔首。他知道,这微不足道的“帮忙”和展现出的诡异手段,已经引起了邪帝的兴趣。
他没有停留,身形悄然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此后的日子里,伍争并未再直接出手,但他如同一个幽灵,游走在魔域周边,以及因邪帝复苏而动荡的江湖之中。
燕王起兵,欲借前朝龙气与魔兵之力争霸天下,伍争在其与正道联军激战正酣时,悄然现身战场边缘,吞噬了双方陨落强者逸散的庞大血气与燕王催动魔兵时引动的部分玄天邪帝的元神之气(燕王曾得邪帝部分传承),使得自身混沌源力中,那属于“魔”的特质更加浓郁。
他也曾远远窥视女娲星槎的踪迹,那艘传说中由上古女神女娲所留的飞船,散发着浩瀚磅礴的生机与创造之力,与他自身的死亡吞噬本源形成鲜明对比。他尝试以混沌源力模拟、解析其能量结构,虽无法直接吞噬,却让他对“生”与“死”的法则有了更深的理解,混沌漩涡的运转似乎更加圆融了一丝。
他甚至设法接近过被正道珍藏的神农尺,隔着重重封印,吞噬了一丝其散发出的治愈能量。这股充满生机的力量涌入他死寂的体内,与混沌源力产生了剧烈的反应,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也仿佛烈火炼真金,将那丝帝威本源淬炼得更加精纯,对顽固的血脉封印,似乎产生了微乎其微的……松动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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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果有限,但方向正确。
在这个过程中,他与玄天邪帝,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
伍争从不主动进入魔域核心,邪帝也从未出手驱赶或攻击他。偶尔,当伍争在解析某种能量或尝试吞噬遇到瓶颈时,魔域深处会传来一道凝练的剑意,并非攻击,而是如同一个冰冷的“注解”,直指能量结构的薄弱点或法则运行的关键。
作为回报,伍争在某些邪帝不屑出手、但其麾下魔徒难以应付的麻烦(例如某些擅长诡异咒术或拥有特殊法宝的敌人)出现时,会暗中以混沌源力将其“抹去”,并吞噬掉那些特殊能量源。
两者之间,没有言语交流,更像是一种基于对力量本质有着相近层次理解的、冰冷的交易。
这一日,伍争正在解析一块自某处古墓中得来的、蕴含着一丝微弱天帝仙气的残破玉珏,试图从中剥离出那不同于帝剑残魄的、更加偏向“秩序”与“造化”的仙道本源。
忽然,魔域深处,那道孤绝的剑意再次传来。
但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注解”,而是一道清晰的、带着一丝探究意味的意念:
“汝之力,驳杂而有序,吞天噬地,所求为何?”
伍争手持玉珏,望向魔域,同样以一道凝练的意念回应,直接而坦荡:
“破除枷锁,复归本来,噬尽万界本源。”
魔域深处沉默了片刻。
随即,那道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丝仿佛遇到同类般的、极其罕见的波动:
“枷锁……本源……有趣。吾之剑,求的亦是超脱,斩破此界虚妄。然,路不同。”
“道虽异,或可并行一程。”伍争回应。
没有更多的交流。
但自那以后,魔域外围,对伍争而言几乎不再设防。他甚至可以偶尔在魔域边缘,感受到邪帝演练那惊天动地三刀三剑三神技时散逸出的、更加深邃的毁灭剑道真意,这对他的混沌源力演化,有着不小的启发。
一种基于相互利用与力量认同的、脆弱的“盟友”关系,在无声中建立。
伍争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无论是他还是玄天邪帝,都绝非甘居人下或与人长久合作之辈。
但在那最终的目标——“异魔元祖”这顿终极食粮降临之前,这份默契,对他有利。
他收敛心神,继续专注于手中的玉珏,混沌源力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剥离着那一丝微弱的天帝仙气。
实力,在这一点一滴的吞噬与感悟中,稳步向着百分之十五的恢复线逼近。
而更大的风暴,已在遥远的天外,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