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星海边缘，一处被空间乱流遮掩的礁岩洞穴中。
陆玄霄盘膝而坐，脸色苍白如纸。他周身丹元紊乱，气息起伏不定，丹田中那颗原本金光灿灿的金丹，此刻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光芒黯淡如风中残烛。
燃烧金丹的后遗症，比想象中更严重。
若非道心镜影在最后一刻护持住金丹核心，此刻他早已修为尽废，甚至身死道消。即便如此，他的境界也已从金丹初期跌落至筑基巅峰，且金丹受损严重，若不及时修复，此生再难寸进。
“咳咳……”陆玄霄咳出一口淤血，血中带着细碎的金色光点——那是金丹碎片。
他深吸一口气，取出仅剩的几枚疗伤丹药服下。药力化开，勉强稳住伤势，但金丹的裂痕依旧触目惊心。
“至少还需要三年静养，辅以至少三种千年灵药，才能修复金丹。”陆玄霄心中估算，神色凝重。
三年，对于修士而言不算长。但眼下的局势，别说三年，三个月都未必有。
联盟的追杀令必然已传遍青云域，幽冥殿更不会放过他。留在凡界，只有死路一条。
唯一的生路，在灵界。
正思忖间，洞穴外传来轻微的空间波动。
陆玄霄眼神一凝，青色飞剑已握在手中。但随即，他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清冷如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苏姑娘？”他收敛剑气。
洞口光影一闪，苏清瑶的身影浮现。她依旧是一身白裙，但此刻裙角沾染了暗红的血迹，肩头一道伤口虽已包扎，仍透着淡淡的黑气——那是幽冥殿的阴毒灵力残留。
显然，她为了赶来，也经历了一番苦战。
“你受伤了？”陆玄霄皱眉。
“无碍。”苏清瑶摇头，快步走到他身前，看到他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周身紊乱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痛色，“燃烧金丹……你太冲动了。”
“不拼，就是死。”陆玄霄苦笑，“只是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苏清瑶沉默片刻，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枚玉盒，打开。盒中静静躺着一枚通体碧绿、散发着浓郁生机的丹药，丹药表面有七道丹纹，如云似雾。
“七转还丹？”陆玄霄一怔，“这是天道宗秘传的疗伤圣药，据说连金丹破碎都能修复三分……太贵重了。”
“再贵重也是丹药，用了才有价值。”苏清瑶将玉盒推到他面前，“服下，至少能稳住金丹，不至于继续恶化。”
陆玄霄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满是坚持。他没有再推辞，接过丹药服下。
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温润磅礴的药力，迅速渗入四肢百骸，最后汇聚于丹田，将那颗濒临破碎的金丹包裹。金丹的裂痕在药力滋养下，虽未愈合，但已不再继续扩大，光芒也恢复了些许。
“多谢。”陆玄霄长舒一口气，脸色好转了些许。
“不必。”苏清瑶摇头，又取出一枚令牌递给他。令牌呈淡金色，正面刻着“天道”二字，背面是一座悬浮仙山的图案。
“这是天道宗的‘天谕令’，持此令可在灵界所有天道宗分舵寻求帮助。虽未必能调动金丹以上修士，但获取情报、兑换资源、暂避风头，应该够用。”
陆玄霄接过令牌，入手温润，隐有灵光流转。这已不是简单的信物，而是代表着天道宗一定程度的认可——或者说，是苏清瑶个人所能给出的最大承诺。
“苏姑娘……”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苏清瑶垂下眼帘，“联盟那边，师尊已帮我压下。但紫阳真人一派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在灵界也有势力……你此去，务必小心。”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还有，楚月她……我暂时将她安置在落霞城一处安全之所。她身份特殊，跟着你反而更危险。待她在道心宗传承上有所突破，我会安排她前往灵界与你会合。”
提到楚月，陆玄霄心中一动：“她还好吗？”
“伤势已稳定，正在闭关参悟道心宗传承。她说……”苏清瑶抬眼，眼中神色复杂，“她说让你一定要活下去，她会带着完整的传承，在灵界等你。”
陆玄霄默然，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却又夹杂着沉重。
正此时，洞穴外又传来动静。
一道蓝色剑光破空而至，落在洞口。剑光散去，露出洛倾雪清冷的身影。她依旧是那身月白道袍，但此刻风尘仆仆，气息微乱，显然也是匆忙赶来。
“洛姑娘？”陆玄霄有些意外。
洛倾雪没有多言，径直走到他面前，将一个储物袋放在地上：“里面是五百上品灵石，三瓶‘凝元丹’，两瓶‘养神露’，还有一些符箓和阵法材料。灵界物价昂贵，这些应该够你用一段时间。”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手赠送一些寻常物件。但陆玄霄知道，五百上品灵石，相当于五万下品灵石，几乎是普通筑基修士全部身家。而凝元丹和养神露，都是筑基期修炼的珍稀丹药，价值不菲。
“洛姑娘，这太贵重了。”陆玄霄摇头，“我不能收。”
“收下。”洛倾雪语气坚决，“落霞城一战，你救过我。这些，是还你人情。”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况且，你此去灵界，危机四伏。若因资源匮乏而陨落，那我当初与你结盟，岂不是白费心思？”
这话说得直白，甚至有些生硬。但陆玄霄听出了其中的关切。
“那就……多谢了。”他不再推辞，将储物袋收起。
洛倾雪点了点头，退到一旁，不再言语。她的目光落在洞穴外翻涌的空间乱流上，不知在想什么。
苏清瑶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陆玄霄，轻声道：“此去灵界，你有何打算？”
“先寻一处安全之地，修复金丹。”陆玄霄沉吟道，“然后，集齐道心镜残片。厉无魂曾透露，第四块残片可能在灵界‘轮回古地’。那里虽凶险，但必须去。”
“轮回古地……”苏清瑶蹙眉，“那是灵界绝地之一，连金丹后期修士都不敢轻易深入。你如今金丹受损，更需从长计议。”
“我知道。”陆玄霄点头，“所以我会先提升实力。至少，要恢复到金丹期，才有资格探寻。”
他看向苏清瑶和洛倾雪：“二位姑娘，陆某此次离去，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有一事，想拜托二位。”
“你说。”苏清瑶道。
“楚月身负道心宗最后血脉，又得楚山前辈临终托付，于我而言，如亲妹一般。”陆玄霄语气郑重，“我走之后，她孤身留在青云域，虽有苏姑娘庇护，但难免有疏漏之时。若可以，还请二位……代我照看一二。”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一切以你们自身安全为前提。若事不可为，不必强求。”
苏清瑶点头：“我会尽力。天道宗在落霞城还有些势力，护她周全应该不难。”
洛倾雪也淡淡道：“流云剑宗离落霞城不远，若有变故，我可第一时间赶到。”
“多谢。”陆玄霄抱拳，深深一礼。
苏清瑶看着他，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以神识在其中刻录片刻，递给他：“这是我这些年来收集的，关于灵界各方势力、地理险要、天材地宝分布的信息。虽不完整，但应该对你有用。”
陆玄霄接过玉简，神识扫过，心中一震。这玉简中的信息极为详尽，从九天灵域各大宗门，到幽冥魔域邪修势力，从几处知名的修炼圣地，到数处隐秘的遗迹险地……几乎涵盖了灵界大半区域。
这绝非一朝一夕能收集到的。苏清瑶为这份情报，恐怕耗费了数年心血。
“苏姑娘……”他心中涌起难言的情绪。
“收好。”苏清瑶别过脸，声音微不可察地发颤，“灵界不比凡界，那里金丹多如狗，元婴遍地走。行事切记谨慎，莫要逞强。”
“我会的。”陆玄霄重重点头。
洞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三人相对而立，皆无言。只有洞穴外空间乱流的呼啸声，如同离别的哀歌。
良久，陆玄霄抬头望向东方。透过洞穴缝隙，能看到遥远天际那若隐若现的紫色灵光——那是灵界的标志。
“时辰差不多了。”他轻声道。
苏清瑶和洛倾雪同时看向他。
“此去灵界，不知前路如何，亦不知何时能归。”陆玄霄缓缓道，“但有一言，望二位姑娘谨记——”
他目光扫过二人，眼神坚定如铁。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无论我身在何处，无论道心镜最终落入谁手——”
“我陆玄霄，永远是你们的朋友。”
“若他日二位有难，只需一纸传讯，天涯海角，我必赴之。”
话音落下，他不再犹豫，转身走向洞穴深处。
那里，有一道自然形成的空间裂缝，通往灵界外围的“碎星荒原”。那是灵界与凡界接壤的缓冲地带，虽然依旧危险，但至少比直接闯入灵界核心区域要安全。
苏清瑶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口，最终只说出一句：
“保重。”
洛倾雪握紧剑柄，一字一顿：
“活着回来。”
陆玄霄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下一刻，他踏入空间裂缝，身影被扭曲的光影吞没。
洞穴内，只剩下苏清瑶和洛倾雪。
两人沉默良久。
“他会活着回来的。”洛倾雪突然道，语气笃定。
“我知道。”苏清瑶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因为他必须活着。”
她望向洞穴外翻涌的乱流，喃喃低语：
“道心镜的宿命，幽冥殿的阴谋，父母的仇怨，宗门的传承……”
“所有这些，都等着他去完成。”
“所以他一定会回来。”
“而我们，也要做好自己的事。”
她转身，看向洛倾雪：“楚月那边，就拜托你了。我会尽快安排她前往灵界，但在那之前，她的安全最重要。”
“放心。”洛倾雪点头，“只要我活着，无人能动她。”
两个女子相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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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她们化作两道流光，消失在洞穴之外。
洞穴重归寂静。
只有空间裂缝中偶尔泄露出的灵界气息，还在诉说着方才的离别。
而此刻，碎星荒原之上。
陆玄霄踉跄落地，抬头望去。
眼前是一片浩瀚无垠的荒原，大地呈现暗红色，天空是深邃的紫色，无数破碎的星辰碎片悬浮在半空，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远处，依稀可见巍峨的山脉轮廓，有飞瀑从云端垂落，有仙禽翱翔天际。
灵气浓郁得如同实质，呼吸间都能感受到修为的缓慢增长。
这里，就是灵界。
一个更广阔、更危险、也更充满机遇的世界。
陆玄霄擦去嘴角的血迹，取出苏清瑶给的玉简，神识扫过，确定了目前所在的位置——碎星荒原东部，距离最近的人类聚集地“星陨城”，大约三千里。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势，朝着星陨城方向迈步。
一步，两步，三步……
步伐虽缓，却坚定。
身后，是故土青云域，是未了的恩怨情仇。
身前，是未知的灵界，是更艰险的道途。
但陆玄霄眼中，只有前方。
因为他知道，唯有前行，才能守护想守护的人，才能完成该完成的事，才能……走到道的尽头。
“灵界，我来了。”
低语声随风飘散，消失在荒原的风沙中。
而他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血色大地的尽头。
新的篇章，自此开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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