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楼外，血雨腥风。
陆玄霄与洛倾雪如同两道疾电，杀入围攻听风楼的邪修群中。这些邪修大多只有炼气中后期修为，少数几个筑基初期的头目，在两人全力爆发之下，根本不堪一击。
青色剑光如龙，每一次闪烁都带起一蓬血雾；蓝色寒芒如冰，所过之处冰霜凝结。两人背靠背，剑法互补，一个迅疾诡谲，一个清冷凌厉，配合得竟如同演练过千百遍般默契。
短短十息，楼外三十余名邪修已倒下大半，余者惊骇后退。
“破！”
陆玄霄低喝一声，青色飞剑化作一道匹练，狠狠斩在听风楼外摇摇欲坠的防护阵法上。阵法本就支撑艰难，此刻内外夹击，应声破碎。
两人闪身入楼。
楼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几具尸体倒在血泊中——是听风楼原本的管事和护卫，显然也遭到了袭击。陆玄霄心头一紧，身形如电射向三楼静室。
静室门外，两名筑基初期的幽冥殿修士正在猛攻禁制。禁制光幕已出现裂痕，眼看就要破碎。
“找死！”
陆玄霄眼中寒光爆射，手中青色飞剑脱手而出，在空中一分为三，化作三道青色流光，直取二人要害。同时他左手掐诀，一道无形的“道心探查”之力已锁定二人。
那两名修士察觉背后杀机，骇然转身抵挡。其中一人祭出一面骨盾，另一人则挥动一柄漆黑短叉。
但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混乱情绪突然涌入脑海——那是在无数杀戮中积累的暴虐、对死亡的恐惧、对同伴的不信任……种种负面情绪被瞬间放大！
“道心引动！”
两人动作同时一滞，眼神出现片刻迷茫。
就是这一瞬的破绽。
三道青色剑光精准地穿透骨盾缝隙，刺入一人胸膛；另一人则被随后赶到的洛倾雪一剑封喉。
陆玄霄看也不看倒地的尸体，一掌拍在静室门上。禁制应声而开。
室内，楚月依旧安静地躺在蒲团上，胸前的玉佩散发着温润清辉，在她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光罩。方才外面的战斗和禁制被攻击，似乎并未对她造成影响。
陆玄霄松了口气，上前将楚月背起，用特殊法带固定好。
“城南密道在何处？”他问洛倾雪。
洛倾雪略一回忆：“城南‘福瑞坊’有一家陈氏药铺，铺子后院枯井下便是密道入口。但那里距离此地至少五里，如今城内到处都是幽冥殿的人……”
话音未落，楼外突然传来一声狂笑：
“找到你了，小老鼠！”
声音阴冷刺耳，带着金丹修士特有的威压，瞬间笼罩整个听风楼。
厉无魂的副手之一，那名面色苍白的黑袍修士，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楼外半空。他居高临下，眼神如同看着蝼蚁：“交出陆玄霄和道心镜残片，或可饶你们不死。”
陆玄霄心中一沉。金丹修士的神识锁定，想要悄无声息地溜走已不可能。
他看了洛倾雪一眼，两人眼神交汇，瞬间明白了彼此心意。
战！
“洛姑娘，你带着楚月先走，去福瑞坊。”陆玄霄低声道，“我来拖住他。”
“不行！”洛倾雪断然拒绝，“此人至少筑基后期巅峰，甚至有可能是假丹境界，你一人挡不住！”
“正因如此，才不能都留在这里。”陆玄霄语气平静，“我有办法脱身，相信我。”
他说话间，已将楚月解下，推向洛倾雪。同时从怀中取出一张泛着银光的符箓塞给她：“这是‘小挪移符’，关键时刻用。快走！”
洛倾雪接过楚月，看着她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又看向陆玄霄那双平静却坚定的眼睛，终于咬牙点头：“保重！城南汇合！”
说罢，她背起楚月，身形化作一道蓝色流光，从听风楼后窗疾射而出，瞬间没入街巷阴影之中。
“想走？”黑袍修士冷笑，抬手一道漆黑掌印拍向洛倾雪离去的方向。
但就在掌印即将追上的刹那，一道青色剑光后发先至，精准地斩在掌印最薄弱处！
“轰！”
掌印溃散，剑光也倒飞而回。
陆玄霄已站在听风楼屋顶，青色飞剑悬浮身前，周身气息开始节节攀升。
炼气七层……筑基初期……筑基中期……筑基后期！
当筑基后期的灵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时，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那不是普通筑基后期的气息，而是历经生死、千锤百炼后凝练出的，带着淡淡金光的液态灵力在经脉中奔涌，隐隐有风雷之声。
“哦？隐藏了修为？”黑袍修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轻蔑，“筑基后期又如何？在真正的金丹面前，依旧是蝼蚁。”
他确实有资格说这话。虽然他只是厉无魂的副手，但修为已至筑基巅峰多年，一只脚已踏入金丹门槛，乃是所谓的“假丹”境界。若非为了夯实基础，早就尝试凝结金丹了。
“是不是蝼蚁，试过才知道。”陆玄霄语气平淡，心中却已飞速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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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硬拼绝无胜算。对方灵力总量、质量、神识强度都远胜于他。唯一的机会，就是道心镜的能力，以及……对方轻敌的心态。
“狂妄！”黑袍修士冷哼一声，不再废话，抬手一指。
“幽冥指！”
一道漆黑如墨的指劲破空而来，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嗤嗤声响，仿佛连空间都要被腐蚀。这是幽冥殿的招牌法术之一，专破护体灵力，阴毒无比。
陆玄霄不敢硬接，脚下踏出玄奥步法，身形如柳絮般飘忽不定，险险避开指劲。同时他心念急转，“道心探查”全力发动，试图捕捉对方道心中的破绽。
贪、嗔、痴、慢、疑……种种负面情绪在黑袍修士心中翻涌。但此人心志显然极为坚定，种种情绪都被牢牢压制，唯有一种情绪最为强烈——
杀意！
纯粹的、对杀戮的渴望和享受！
此人在幽冥殿中，必是以杀戮闻名，死在他手中的生灵不计其数。这种常年累月的杀戮，已在他道心中种下极深的“嗜杀心魔”，只是被他以强大意志和功法压制，平时不显罢了。
“找到了！”陆玄霄眼中精光一闪。
就在此时，黑袍修士的第二击已至。他见陆玄霄能躲开幽冥指，也不再留手，双手掐诀，周身黑气翻涌：
“百鬼夜行！”
刹那间，数十道虚幻的鬼影从他体内冲出，发出凄厉尖啸，从四面八方扑向陆玄霄。这些鬼影虚实相间，不仅能侵蚀肉身，更能攻击神魂，是极为歹毒的群攻法术。
陆玄霄脸色凝重，青色飞剑在身前急速旋转，化作一道剑幕，将扑来的鬼影一一斩灭。但鬼影实在太多，斩灭一道又生一道，渐渐将他包围。
更麻烦的是，这些鬼影的尖啸声直刺神魂，若非他有道心镜残片护持识海，恐怕早已心神失守。
“不能这样耗下去！”陆玄霄心念急转。
他一边抵御鬼影，一边暗中催动三块道心镜残片。清辉在识海中流转，这一次，他不再是用“道心探查”，而是用刚刚掌握不久的“道心模拟”与“心魔引动”结合！
他要模拟出极致的“杀戮快感”，引动对方深藏的“嗜杀心魔”，让其短暂失控！
这极为冒险。对方毕竟是假丹修士，神识强大，一旦引动失败或被发现，很可能遭到反噬。但此刻，已别无选择。
“就是现在！”
陆玄霄看准一个鬼影扑来的间隙，故意露出破绽，左肩被一道鬼影划过，带起一蓬血花。他闷哼一声，气息微乱。
黑袍修士见状，眼中杀意更盛，攻势愈发凌厉。而就在他全神贯注于杀戮、心神最为亢奋的刹那——
陆玄霄识海中，三块残片同时大放光明！
一股无形无质、却直指本心的力量，如同最细微的尘埃，悄无声息地渗入黑袍修士的道心深处。那不是攻击，不是控制，而是“共鸣”——将对方心中本就存在的、对杀戮的渴望与享受，瞬间放大百倍、千倍！
“嗯？”
黑袍修士身形突然一顿。
他眼中原本清明中带着残忍的神色，骤然变得浑浊、狂热。脑海中，无数被他杀死之人的面孔闪过——有垂死前的恐惧，有不甘的诅咒，有绝望的哀嚎……这些曾经让他享受的画面，此刻却如同沸腾的岩浆，冲击着他的理智。
“杀……杀……杀光一切……”
喃喃的低语从他口中传出。他周身的黑气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那些鬼影也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啸，但攻击却变得混乱无序，甚至开始互相撕咬。
心魔反噬！
陆玄霄见状，毫不犹豫，转身就逃！
他化作一道青色流光，朝着城南方向疾射而去，速度之快，几乎突破筑基期的极限。这是燃烧精血催动的遁法，代价不小，但此刻顾不得了。
“啊啊啊——！”
身后传来黑袍修士疯狂的咆哮。心魔反噬下，他彻底失控，开始无差别攻击周围的一切。听风楼在他狂暴的攻击下轰然倒塌，附近几条街区的建筑也遭了殃，不知多少倒霉的邪修和守军被卷入其中。
陆玄霄头也不回，拼命飞遁。
五里距离，平日里不过片刻即至。但此刻，城中处处烽烟，不时有流矢法术飞来，还要躲避天空中的金丹大战余波，这五里竟如同天堑。
沿途他又遭遇了三波邪修拦截。前两波只是炼气修士，被他随手斩杀。第三波却有两名筑基初期带队，不得不耗费些时间周旋。
当他终于看到“福瑞坊”的牌坊时，已是半刻钟后，体内灵力消耗近半，左肩伤口还在渗血。
陈氏药铺就在坊市深处，铺门紧闭。陆玄霄神识一扫，脸色微变——铺内有打斗痕迹，还有血腥气。
他破门而入。
只见铺内一片狼藉，货架翻倒，药材散落一地。地上躺着几具尸体，有药铺伙计打扮的，也有幽冥殿邪修。
后院里，洛倾雪正持剑而立，背靠着枯井，脚下又倒着两具邪修尸体。她气息微乱，肩头有一道焦黑伤口，显然也经历了一番苦战。楚月被她小心地安置在井沿旁，依旧昏迷。
“你来了。”洛倾雪看到陆玄霄，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密道就在井下，但刚才有邪修发现这里，恐怕已经暴露。”
陆玄霄点头，快步走到井边。井很深，底部有微弱的水光。他神识探入，果然在井壁一侧发现隐蔽的通道入口。
“快下去，我来断后。”他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枚阵旗，快速在院子周围布下一个简易的隐匿阵法。
洛倾雪也不矫情，抱起楚月，纵身跃入井中。
陆玄霄紧随其后。入井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落霞城上空——
厉无魂与两名金丹供奉的战斗已到白热化。两名供奉浑身浴血，显然落了下风。而城西方向，大批幽冥殿修士已彻底涌入，喊杀声、惨叫声响彻天际。
这座屹立边境数百年的雄城，今日恐怕真的要陷落了。
他不再犹豫，跃入井中，同时反手一掌，将井口震塌，碎石泥土落下，将入口彻底掩埋。
井下别有洞天。井壁上的通道入口很隐蔽，内有石阶蜿蜒向下。通道宽仅容两人并行，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萤石，照亮前路。
陆玄霄追上洛倾雪，两人沉默着沿通道疾行。
通道很长，似乎直通城外。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潮湿的气息，偶尔能听到上方传来的隐约震动——那是金丹大战的余波，隔着数十丈厚的土地传来。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岔路。
“左边通往城南三十里外的黑风林，右边通往五十里外的青石滩。”洛倾雪回忆着苏清瑶给的地图信息，“黑风林地形复杂，适合隐匿；青石滩靠近青云河，有水路可走。”
“黑风林。”陆玄霄毫不犹豫，“幽冥殿在陆地上的追踪手段更多，走水路容易被拦截。”
两人转向左边岔路。
又走了半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亮光。出口处被藤蔓遮掩，拨开藤蔓，外面是一片茂密的黑松林，天色已近黄昏。
这里已是落霞城三十里外。
回头望去，落霞城方向火光冲天，黑烟滚滚，隐约还能听到遥远的喊杀声。那座城，恐怕已彻底沦为人间炼狱。
陆玄霄默默看了片刻，转身：“走。”
两人背起楚月，没入黑松林深处。
身后，落霞城的火光将天空映成血色，如同垂死巨兽的最后喘息。
而更远的地方，幽冥殿深处，一道幽深的目光仿佛穿透层层虚空，落在了这片土地上。
“道心镜的传人……终于现出全部实力了么……”
低语声在黑暗中回荡，带着无尽的贪婪与杀意。
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