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灵墟城地界已有半月余。陆玄霄带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楚月,一路向东,专挑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废弃古道而行。他不敢在任何城镇过多停留,幽冥殿与那些邪修势力的眼线如同蛛网,遍布青云域。纵使他改换了容貌,将气息压制在炼气后期,又凭借“道心模拟”不断变换着散修或小宗门弟子的气质,那份被追杀的危机感依旧如影随形。
楚月的情况时好时坏。她神魂受损极重,又亲眼目睹“爷爷”为护她而“陨落”(陆玄霄尚未告知她楚山残魂托付玉佩的真相,只言其重伤隐匿),心神遭受重创,一直陷入深度的自我封闭之中。陆玄霄每日都以自身温和的灵力为其梳理经脉,喂服滋养神魂的丹药,但效果甚微。那枚古朴的玉佩被他小心地系在楚月胸前,隐隐散发着的道心宗清辉,似乎是她能维持一线生机不灭的关键。
这一日黄昏,天际铅云低垂,山风带着寒意。陆玄霄根据简陋的地图判断,前方应有一处废弃多年的古道驿站,可供暂歇。连续赶路,加上时刻警惕,即便以他筑基中期的修为也感到了一丝疲惫,更重要的是,需要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为楚月再次疗伤。
果然,在翻过一座山脊后,一片残破的建筑群出现在视野尽头。驿站不大,由几间坍塌大半的石屋和一个勉强还算完整的主厅构成,四周环绕着枯死的古木,显得格外荒凉。
陆玄霄神识悄然扫过,确认驿站内并无其他修士气息,只有些小型野兽活动的痕迹,这才稍稍放心。他抱着楚月,步入那间还算完整的主厅。厅内蛛网遍布,尘土厚重,但至少能遮风避雨。他寻了一处相对干净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将楚月安置好,又迅速在门口和窗口布下简单的警示禁制。
夜色渐浓,山风穿过破败的门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陆玄霄盘膝坐在楚月身旁,正准备运转功法调息,眉头却猛地一皱。
“道心探查”捕捉到了远处传来的灵力波动,而且不止一股!其中一股清正却带着凌乱与焦急,另外三股则充满了阴邪与贪婪的杀意,正在迅速靠近!
“麻烦。”陆玄霄暗骂一声,立刻收敛自身气息,将楚月连同她微弱的生机波动一起,用道心镜的清辉和隐匿禁制牢牢掩盖起来。他不想节外生枝,只希望外面的争斗能尽快结束,或者远离此地。
然而,事与愿违。那几道气息非但没有远离,反而径直朝着驿站的方向冲来!
“咻——”
一道略显踉跄的白色遁光率先落入驿站残破的庭院中,光芒散去,露出一名女子的身影。
她约莫双十年华,身着月白色道袍,衣袂处绣着流云纹饰,虽沾染了些许尘土与血迹,却难掩其清丽容颜。眉如远黛,目若秋水,此刻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坚毅。她气息不稳,显然是灵力消耗过度,修为赫然是筑基中期。其灵力属性中正平和,带着一股凛然之气,与幽冥殿或邪修的路数截然不同,应是正道宗门弟子。
她刚落地,便警惕地环顾四周,显然也发现了驿站内有人,但追兵已至,容不得她多想。
“哈哈哈!洛倾雪,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三道色泽浑浊的遁光紧随而至,落在庭院中,呈三角之势将那名名为洛倾雪的女子围住。来者是三名面容狞恶的修士,穿着杂七杂八,显然是活跃在这一带的邪修散兵,修为两个筑基初期,一个筑基中期巅峰,看向洛倾雪的目光充满了淫邪与贪婪。
“乖乖交出在古修洞府里得到的‘冰心莲’,再陪我们兄弟几个乐呵乐呵,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那筑基中期巅峰的疤脸汉子舔了舔嘴唇,淫笑着说道。
洛倾雪脸色冰寒,手中握紧了一柄寒气森森的蓝色长剑,剑身如水波流转。“休想!尔等邪魔外道,也配觊觎冰心莲?”她声音清冷,虽处劣势,气势却不弱半分。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动手!”疤脸汉子狞笑一声,三人同时发动攻击!一道污秽的黑光,一片腥臭的血雾,还有数枚淬毒的骨钉,从不同方向袭向洛倾雪。
洛倾雪剑诀一引,蓝色长剑绽放出凛冽寒光,在身前布下一道冰墙,同时身法灵动,试图闪避。但她之前似乎就已受伤,灵力不济,冰墙在污秽黑光和血雾的冲击下迅速消融,那数枚骨钉更是刁钻地绕过防御,直取其要害!
眼看她就要香消玉殒,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那三名邪修中,修为最弱的那个筑基初期修士,前冲的脚步猛地一滞,脸上瞬间布满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物,竟怪叫一声,不管不顾地挥刀砍向身旁的另一名同伴!
那名同伴猝不及防,手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又惊又怒:“老四!你疯了?!”
疤脸汉子也是一愣,攻势不由得一缓。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的混乱中,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从主厅内掠出!速度极快,目标并非直接攻击任何人,而是精准地切入战圈,挡在了洛倾雪与那几枚淬毒骨钉之间!
“铛铛铛!”
数声脆响,那几枚凌厉的骨钉被一柄突然出现的青色飞剑尽数磕飞!
出手之人,自然是陆玄霄。
他本不欲插手,但这三名邪修行事太过下作,而且那名为洛倾雪的女子,其正道修士的身份和宁死不屈的性子,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在落霞城并肩作战的些许往事。更重要的是,若任由这三人在此杀了此女,难保他们不会探查驿站,发现楚月的存在,届时更是麻烦。与其被动,不如主动掌控局面。
他此刻显露的修为是筑基初期,面容也做了调整,显得平凡无奇。
“哪里来的小子,敢管我们的闲事?找死!”疤脸汉子见计划被扰,又惊又怒,目光凶狠地盯向陆玄霄。
陆玄霄持剑而立,神色平静,淡淡道:“路过,看不惯。”
“看不惯?那就一起死!”疤脸汉子怒吼一声,与那名手臂受伤的修士一同扑向陆玄霄,而那名被引动心魔、刚刚清醒过来的修士,也满脸狰狞地加入了战团。
洛倾雪见状,虽不知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修士为何相助,但此刻形势危急,也容不得她多想,强提灵力,蓝色剑光再起,与陆玄霄并肩迎敌。
陆玄霄并未全力施为,他主要以精妙的青元剑诀周旋,身形飘忽,剑光灵动,每每在关键时刻化解对方的杀招。他更多的精力,用在暗中以“道心探查”观察这三名邪修的心神破绽,并时不时以极其隐晦的方式,引动他们内心的贪婪、恐惧或猜忌,制造细微的失误。
在他的暗中影响下,这三名配合本就不算默契的邪修,更是破绽百出。时而因贪功冒进而露出空门,时而因畏惧同伴“发疯”而束手束脚。
洛倾雪压力大减,她剑法精妙,寒气逼人,抓住陆玄霄创造的几次机会,凌厉的剑招瞬间重创了那名手臂受伤的筑基初期修士。
惨叫声中,战局倾斜。
疤脸汉子见势不妙,心生退意,虚晃一招,转身就想逃离。
“想走?”陆玄霄眼神一冷,岂容他逃脱报信?青色飞剑骤然加速,如同附骨之疽,瞬间追上,剑光一闪,便洞穿了其后心。
另一名被心魔所困的修士,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被洛倾雪一道冰封剑气冻成了冰雕,生机断绝。
转眼之间,三名邪修尽数伏诛。
庭院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声和淡淡的血腥气。
洛倾雪微微喘息,收剑入鞘,看向陆玄霄,美眸中带着感激与一丝审视,拱手一礼,声音依旧清冷,却柔和了些许:“多谢道友出手相助。在下流云剑宗洛倾雪,不知恩公高姓大名?”
陆玄霄还了一礼,神色平淡:“散修,陆玄。”。
“陆道友。”洛倾雪点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主厅方向,她隐约能感觉到那里还有一道极其微弱的气息,但对方既然没有现身,她也不便多问。“道友也是要前往黑风域方向吗?”
陆玄霄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四处游历,尚无定所。”
洛倾雪沉吟片刻,道:“实不相瞒,我此次离开宗门,是为了历练,并探寻一处古迹线索,目的地亦是黑风域。方才被这几名邪修觊觎的冰心莲,便是线索之一。此地距离黑风域已不算太远,但途中龙蛇混杂,危险重重。陆道友实力不凡,若顺路,你我结伴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不知意下如何?”
她看得出陆玄霄实力绝非表面显露的筑基初期那么简单,行事沉稳,手段莫测。与这样一个人结伴,对她接下来的行程利大于弊。
陆玄霄略一思索。独自带着昏迷的楚月赶路,确实诸多不便,且容易引人怀疑。洛倾雪出身正道名门,心性看来不差,与她同行,既能掩饰行藏,关键时刻或可借其宗门身份避免一些麻烦。至于她的目的,只要不与自己的核心目标冲突,倒也无妨。
“可。”陆玄霄言简意赅地点头。
见他答应,洛倾雪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冰雪初融。“如此甚好。今夜我们便在此歇息,明日一早出发如何?”
“可。”陆玄霄再次点头,转身走回主厅,重新在楚月身旁坐下,闭目调息,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洛倾雪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三具尸体,美眸中闪过一丝好奇。这个神秘的陆姓散修,身上似乎藏着不少秘密。不过,只要目标一致,暂时结盟,并无不可。
她也在厅内寻了一处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服下丹药,开始疗伤恢复。
夜色深沉,废弃的驿站中,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追杀与救援,命运轨迹在此交汇,即将共同面对前方未知的旅途与风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