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诺牌?
拜伦并没有听说过奇诺牌,这大概是这个世界流行的某种纸牌产品。
他站在人群内沿,双手揣兜,继续观望。
此时,一个跃跃欲试的男人,从右侧挤了进去。
那人穿着皱皱巴巴的外套,袖口磨得起毛,还沾着湿泥。
在围观者的掌声中,他有些紧张地坐下,正对着艺人。
“来一局!”
“押上,押上!”
“给这个小丑点颜色看看!”
“让他把钱都吐出来!”
喧闹的起哄声中,男人咬咬牙,最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零钞和硬币。
总共5铜便士,硬币掉落的清脆声响,引来了更大的叫好声。
拜伦挑了挑眉。
艺人的脸上,也勾起一个明朗但不张扬的笑容。
他跟着放下5铜便士,叠在对面的赌注上,吆喝着:
“好了好了,让我们看看这位先生,到底有没有能耐带着10便士离场!”
艺人说着,纸牌开始在他灵活的指尖翻折、切洗。
最终,他用一个华丽的手势收尾,啪啪落下三张牌,并列在男人面前。
灰驴,老鼠,乌鸦。
“来吧,我的朋友,选择一位你信任的伙伴。”
男人挪了挪屁股,故作深思,最终尤豫着选择了“乌鸦”。
艺人见状,笑吟吟地将三张牌倒扣,开始用极快的速度不断地拨弄、交换位置,嘴里还念诵着怪异又有节奏的歌谣:
“乌鸦乌鸦,拖着尾巴飞回家。
吃完老鼠吃青蛙,啄了一下又一下。
乌鸦乌鸦,叫不出声没有牙。
倒楣蛋都掉进了煤渣,别忘了埋在六尺之下。”
那念诵声混着围观者的摆手声,扰乱着男人的思绪。
十个回合下来,艺人的动作停下。
男人抿着嘴唇,额头渗出细汗,最终指向了中间的纸牌。
艺人终于咧开嘴,笑了起来,象是狩猎的野兽终于满意地露出獠牙。
纸牌翻开。
灰驴那张呆滞又愚蠢的长脸,显露在男人面前。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了,就是这张牌!”
男人的脸皮抽搐,围观者们发出了长长的唏嘘声。
艺人将那10便士顺手一卷,塞进袖口,动作干净地象是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接着,他两手一挥,翻开馀下的纸牌,果然是乌鸦和老鼠。
看到这一幕,男人才捂着额头发出一声懊恼的低吼,悻悻地离开了人群。
然而,这整个过程对于拥有【新躯血脉】和【细胞活化】的拜伦而言,只不过是一场简单得有些滑稽的表演。
艺人的手法固然高超娴熟,但拜伦的眼力更胜一筹,很容易就看穿手法。
从扣牌开始时,艺人就已经悄悄换了牌,一直将那张乌鸦奇诺牌藏在手里,最后再趁着观众起哄时悄悄换回去。
艺人似乎注意到了拜伦嘴角的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中闪过一丝挑衅。
他轻轻晃动手里的花牌,动作依旧华丽:
“年轻人,看了这么久,要不要来试一试?”
周围的人群立刻跟着起哄。
“来啊,再来一把!”
“这小子兜里有钱吗?哈哈哈!”
“快点开始吧!”
这帮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怕不是一大半都是托。
拜伦在心里暗暗吐槽,似乎也想试着在这看似平凡的一天里,找点乐子。
他顺势坐下,对着艺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铜便士,放在木桶上。
看到这一幕,艺人连同周围的路人,都大笑起来:
“哈哈哈,就这一点儿钱,连下注的资格都不够!”
拜伦轻叩着那枚孤零零的硬币,抬眼看向艺人:
“别着急,我只是想先试一试。”
艺人扬了扬眉,摊开手,配合着眼前这个不懂规矩的小鬼:
“好好好,年轻人,勇于尝试总是好的。”
于是,他再次摆出先前的三张牌,动作如法炮制,引得围观者一阵叫好。
几秒后,选择乌鸦牌的拜伦,如艺人所料的那样,翻开的却是一张灰溜溜的老鼠。
围观者起哄一片。
“小鬼,行了吧!”
“回家去!”
拜伦却挠了挠头,并不死心:“不行,再来一次!”
艺人装作不耐烦地咂了下舌,手里的花牌却灵巧一翻,象是在故意吊他的胃口:
“可以是可以,但是,要加钱。”
拜伦见状,又慢吞吞地掏出三枚铜便士。
“哈哈哈,这小鬼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赶紧走吧,回家找妈妈去吧!”
拜伦像没听见似的,神秘兮兮地眯起眼:
“嘘我感觉,我就快要参透其中的奥秘了”
就连身经百战的艺人瞅见这一幕,都有些憋不住笑了。
以他的高超骗术来说,这点赌注,实在有损他的业务水平。
他本打算再敷衍两句,让这小鬼滚蛋,毕竟眈误赚钱的时间可不划算。
可抬眼看去,那个小鬼被围观者这么一激,居然把那三枚铜便士啪的一声收回口袋,转而取出了两张闪着冷光的银先令。
喧闹戛然而止。
片刻后,爆破般的欢呼声涌起,掀翻了整条街道。
刚才还投以嘲弄目光的围观者,都发出了几分由衷的赞叹。
艺人强压着情绪,神情实则已经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原来我错怪了这位先生,刚才是我不礼貌了。”
艺人也跟着放下两张银先令,脸上的谄笑已经有些收不住了。
“不过”拜伦突然敲了敲木桶,露出一副过分认真的表情,“我觉得,可能是你的牌动了手脚,我要换三张牌。”
艺人洗牌的手一顿,随后笑着点点头:“当然,当然,我可从来不做假。”
拜伦的这一番举动,倒是让艺人松了口气。
刚才看到那银先令亮出来时,他还真以为,是哪个老手看穿了自己的把戏。
艺人指尖一抖,奇诺牌在空中翻飞出优美的弧线,又被稳稳接住。
三张色彩鲜艳、花纹怪诞的纸牌,落在木桶上。
鸽子,蒙特内哥罗羊,花猫。
拜伦眯着眼,最终指向了那只矩形眼瞳的蒙特内哥罗羊。
花牌飞舞,10回合的换牌如骤雨落下。
拜伦甚至没有刻意地去用目光跟随,因为从一开始,那只蒙特内哥罗羊就象是缩进了羊圈,藏在艺人的掌心。
动作停止,在围观者越来越急促的击掌声中,拜伦随意地指向了中间的牌。
“您确定吗?”艺人笑容璨烂,眼角挤出两道熨不平的褶皱。
拜伦微笑着点点头。
艺人伸出手,就要去翻开那张奇诺牌。
下一刻,拜伦突然猛地出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指尖正好触及了掌心的花牌。
艺人心里一沉。
妈的这家伙原来早就看穿了!
他强行保持着笑容,试图抽出手。
可眼前这个看上去年轻的小伙子,力量却大得出奇!
自己拼尽全力,也纹丝不动。
“要不,这张牌,还是我来翻吧?”拜伦语气温吞,并没有将掌心翻上,眉眼之中却充满了威胁。
“哈哈您来翻,您来翻。”艺人皮笑肉不笑。
拜伦的手法干净利落,将掌心和桌上的那两张花牌叠合,顺势一翻。
蒙特内哥罗羊那张丑陋狰狞的脸庞,清淅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围观者瞬间炸开,掌声、叫好声,一波盖过一波。
“哎呀哎呀,是我输了!
看来这只蒙特内哥罗羊是认主了,关键时刻还是站在了您这边!”
艺人陪着笑,不断地念诵着违心的赞美,心里暗骂着再也不要遇到这种小鬼了。
拜伦优雅地起身向众人行礼,将那四枚银先令收入囊中,离开了表演席。
从喧闹之中脱身的拜伦,心情舒畅。
本就是随便逛逛街,找点新鲜事,就白捡了2银先令。
这种意外之财来的轻巧,也理直气壮,简直可遇不可求。
看来今天能稍微改善一下伙食了。
拜伦迈着轻盈的步伐穿过街角,脑子已经开始盘算着是吃炖肉还是烤火腿片了。
他并没有留意,一个戴着米色鸭舌帽、穿着深棕色夹克的绅士,与他擦肩而过。
那人动作自然,直到和拜伦相隔一段距离,才回过头打量、目送。
绅士捋着小胡子,若有所思,停留了片刻便离开了。
两人相向而行,仿佛彼此互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