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伦注视着那诡异的三个数字6,有些皱眉。
《狩魔笔记》就象是那种吊人胃口的小说,总是将剧情推演到令人感兴趣的时刻,便戛然而止。
就在他低头思考之际,耳边传来了某种沉重而迟缓的、挪移脚步的声响。
遥远地,回荡在前方的下水道深处。
拜伦的背脊瞬间绷紧。
那股气息,属于鼠魔独有的难闻腥臭味,但却夹杂着一层更深邃的血腥味,仿佛那只生物刚从血池尸骸中爬出来一样。
不对劲,很不对劲。
拜伦能确定只有一只鼠魔,但它所具备的那种瘆人气息,却比那两只加起来还要惊悚。
难道是c级鼠魔?
拜伦继续竖起耳朵聆听,对方似乎停在了某个岔路口,正在蠕动着鼻翼,贪婪地嗅着空气。
那种湿冷的呼吸喘气声,顺着石壁传来,仿佛就贴在拜伦的后颈。
他将胸腔的起伏压至最低,动作极其缓慢,悄悄握紧了勃朗宁的枪柄。
然而就在这时,那东西的鼻息突然一滞,象是某种野兽瞳孔收缩、锁定猎物的瞬间。
下一刻,轰!轰!轰!
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冲跑脚步声,沿着河道的方向炸开。
那速度快得根本不象是臃肿的鼠魔,反倒象是一团血怒的风暴,正精准地朝着拜伦的方位靠近。
既然暴露了,拜伦也不装了,脚底猛地一蹬湿滑的地面,转身就跑。
虽然还剩下三发银弹,但那种不正常的踩踏声,让拜伦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下水道的空气被二者的狂奔,搅动成一股乱流。
鼠魔紧跟其后,拜伦立刻朝着反方向的信道跑去,脚步溅起冰冷的水花。
直到他回过头,那个庞大的身影,终究闯入了视线之中。
那只灰毛的鼠魔大约有2米多高,肩背的肌肉鼓起,肿大却并不肥胖松散。
油亮的皮毛紧贴着肌肤,象是被鲜血浸湿过后留下的整片血痂。
而最醒目的,是那隐隐月光下,呈现出的暗红色的细长鼠须。
它们一根根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微微颤动,象是在向猎物无声地宣告,自己刚刚还沉浸在血肉的飨宴之中。
尾端长得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磨刀似的刮擦声。
鼠魔站在原地,注视着拜伦,血须轻颤,黑尾卷起。
妈的,这又是什么恶魔分支?
《基础恶魔学》,还是太基础了,怎么没在教材上看过这玩意儿?
难道我真是老教材的受害者?
拜伦来不及细想,面对这样接近的距离,他抬手就是干脆利落的一枪。
轰鸣骤响,银弹划过一道优美的直线,直抵鼠魔的头颅。
然而,那颗坚硬的子弹却被啪的一声抽飞了。
漆黑的尾巴猛地扬起,如同扫过铁轨的钢鞭,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横扫而出,将子弹锤向一侧。
一瞬闪过的火花,短暂地照亮了河面。
哇,还有格挡技。
没等拜伦再次举枪,那些暗红的胡须突然开始躁动起来。
它们如触手般灵活,咻地甩出,卷向旁边阴影中的小动静。
几只普通的小老鼠被从坑道里抓了出来,还来不及尖叫,便被血须死死缠住。
咔嚓咔嚓。
那只鼠魔低头啃食咀嚼着,动作粗暴,显露出了真正的属于恶魔的狰狞。
猩红的双眼,如同点亮的双芯灯,光晕死死粘在拜伦的背影上。
它继续追,拜伦继续往死里跑。
似乎直到这一刻,拜伦才开始思考,如果银弹没有了作用,自己该怎么狩猎恶魔。
奔跑中的拜伦只听见,那股风暴般的踩踏声越来越近,感觉下一秒就要撕烂他的背部。
他猛地一挥手,《狩魔笔记》浮现在眼前,也伴随着那种飞奔的速度,快速地翻动着。
“喂!你这家伙,能不能给点强力的手段或者武器啊!
我要是死了,你怕不是也要沉睡下去了。
你甘心吗?继续留在这个只有鼠鼠相伴的下水道?!”
书页继续翻动着,最终定格在了空白的一页。
【第五纪1837年9月15日,我没能成功猎杀一只d级的“血须鼠魔”。】
【收益与风险并存,狩猎的过程中,意外在所难免。】
【有的意外会让我下次长记性,有的则会让我下辈子长记性。】
【当然,我很希望今天发生的是前者。】
“你妈的,怎么还嘲讽上了?”
气喘吁吁的拜伦,此刻真想把《狩魔笔记》揉成一团,喂给身后的鼠鼠。
而且,你再好好看看,这个体型、这个力量和速度,你管它叫d级恶魔?这他妈是d级?
拜伦骂归骂,脚步并没有停下。
血须鼠魔粘稠的呼吸声,已经近得象是在说悄悄话。
它似乎也很熟悉下水道的布局,一直在从出口的反方向,逼着拜伦往里跑。
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拜伦的大脑和腿脚一样飞速转着,他想起了《基础恶魔学》中提到过,鼠魔对于深水有着天然的恐惧。
这家伙会不会也
不管了!
拜伦心一狠,猛吸一口气,脚下一转弯。
扑通一声,跳进了莱茵河。
如果要让拜伦形容一下,9月份的莱茵河是什么样的温度体验。
他大概会朝着你的肋骨来上十记重拳,然后让你自行乘以50倍,遍布你的全身。
拜伦紧闭双眼,寒流迅速地剥夺了他仅存的一点体温,将他从头到脚冻得麻木无力。
唯一的好消息是,那个紧追不舍的身影,终究在水道的边缘处刹住了脚步。
血须鼠魔看到拜伦落水,象是被人抢走了食物,发出一声钻进脑膜的尖啸声,站在原地张牙舞爪,急躁地颤斗着。
愤怒的它,只能用尾巴泄愤,不停地拍击在河面上,溅起好几层水浪。
只是此刻,拜伦早已朝着鼠魔身后的方向游去了。
下水后的他一刻也不敢停,只能用着最原始粗糙的狗刨式泳姿,在水里拼了命地划动。
每一次抬手,手臂都象是灌满了铅。
拜伦清楚,自己只能靠着肾上腺素的发挥,暂时忘却那种刺骨的冰寒。
他继续游动,继续挣扎,象是刚出生的婴儿,奋力游向一个崭新的世界。
终于,拜伦看到了投下河面的月影。
他游向岸边,几乎能摸到隐约的几块浮冰。
坡上的砂砾在他撑地的掌心上摩擦,刺激着麻木的知觉。
我还活着吗?
拜伦不禁向自己发问,颤斗着撑起身子,脚下打滑,一步步挪移到了路灯下的长椅上,昏沉地坐下。
他吞吐的气息凝成白雾,手脚发麻,但还保持着理智。
回家要先回家
一道光晕打了过来,照在了拜伦的身上。
他侧头朝着光源的方向望去。
有些模糊的视线中,一个提着油灯穿着深蓝制服、将近四十岁面貌的男人,缓步走来。
拜伦悄悄将手下垂,召唤出《狩魔笔记》,把还在滴水的勃朗宁放了进去,消失无踪。
他瞥了一眼对方的制服款式,尤其是棱角分明的肩线和胸前那枚银灰色的徽记。
很显然,对方是夜巡局的警官。
他应该是听到了拜伦从河里挣扎着上岸的声响,过来查看。
警官皱眉,打量着湿漉漉颤斗着的拜伦,厉声询问: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