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揉了揉因通宵而微微发红的眼睛:
“没错,怎么,你认识霍夫曼教授吗?”
拜伦摇摇头。
在他的记忆里,闪过一些零碎的未经证实的传闻。
比如有传言说,霍夫曼教授曾经差点在某个博物馆被逮捕,原因是他观察文物的距离太近,被误以为是小偷。
“我只是略有耳闻,并没有见过他本人。”
“哈哈,那很正常,这个老东西咳咳,这位教授,经常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待就是一个星期,都快要发霉了。”
劳拉咯咯笑了起来,起身捧起那一沓书本。
“看得出来,你们的项目组确实很忙。”
“是啊,植株研究的工作量实在太大了,我每天得当五个人用!
整理样本、记录数据、收集文献,有时候还要去市区跑腿。”
劳拉无力地耸耸肩,叹了口气。
“那”拜伦放回了要归还的书籍,边走边说,“不知道,霍夫曼教授那边缺不缺人手?
我刚好结束了上一个项目,正想着”
“真的吗!!?”
劳拉原本耷拉着的眼袋突然放光,激动地握住拜伦的手,声音颤斗而兴奋。
“你真的愿意,给霍夫曼教授打工吗?”
“啊?打工?你的意思是协助研”
还没等拜伦把话说完,劳拉就死死握住他的手,像生怕他跑了似的,眼神里充满了迫切的期待。
“走!跟我去研究室!”
她几乎是拉着拜伦一路小跑,脚步轻快,已然没有了倦意。
新工作的面试机会,就这么从天而降了。
但劳拉这种抓住救命稻草的反应,总让拜伦有种不好的预感。
沿着学院曲折的走廊,上到楼,来到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
劳拉用力拽着门把,发出刺耳的摩擦音,推门而入。
明明是白天,研究室里却拉上了三分之二的窗帘,只有微弱的光线勾勒出灰尘浮动的轨迹。
漂白剂的刺鼻气味、纸张的霉味,充斥着鼻腔。
拜伦皱眉,打量着眼前的环境。
这里就象是那种,上世纪科学怪人电影里的刻板实验室。
桌旁散落着几只镀铜的显微镜,挨着一座古籍、手稿和卷轴堆起的小山旁。
靠门一侧的铁架上,摆放着几个盛有浅色液体的玻璃器皿,貌似是某种生物的脊椎样本。
杂乱无章,阴暗潮湿。
据劳拉所说,霍夫曼教授估计是有事出门了,一会儿就回来。
“你看,这些都是最近收集的血蔓花样本,还有相关的灵性含量记录。”
她指着桌上一摞摞厚重手稿,声音带着几分自豪。
“对于我们这种普通人来说,虽然不能象那些超凡者一样使用灵性,但仍能通过记录与研究,理解它们运作的规律。”
劳拉边说边整理着手稿,拜伦侧目望去,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在一株绯红的血蔓花上。
【灵性剪影】象是一把锋利的剪刀,裁剪出真实世界的一角。
残馀的灵性如豆大的斑点,在血蔓花的花蕊上显露出微妙的层次。
随着注视时间变长,拜伦几乎忘了周围环境的混乱,陷入了一种秩序的静谧。
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铜门被重重推开,一个身影缓缓走入。
霍夫曼教授身形瘦削,有些佝偻,穿着略显陈旧的深蓝色西装,袖口有些磨损,但还算干净。
“劳拉,我说过多少次了,那些样本处理完后一定要按顺序归档,不能随意堆放。”
霍夫曼教授带着古典派的严厉,又混杂着几分急躁。
“这位是?”老教授挑了挑眉,目光瞬间转向拜伦。
“教授您好,我是拜伦,历史系一年级,之前在罗伯特教授的项目组工作。”
“罗伯特?”霍夫曼轻哼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那个老顽固,只知道靠着学院的经费,研究一些没有意义的课题。”
拜伦连忙顺势说道:“您说的有道理,所以,我才希望借助这个机会,添加您的项目组。
毕竟,整个敦克大学,都没有比您在历史学科上,更有建树的教授了。”
霍夫曼教授嘴角微微抽动,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年轻人,会说些甜言蜜语,可没有什么研究价值。
不过,你既然已经来了,我自然也愿意给年轻一代,一个尝试的机会。”
教授转身走向最深处的一排铁架,从那些几乎要倾倒的瓶瓶罐罐中,摸出来一些深绿色的植株。
六株植株被放到桌面上排开,有的干枯卷曲、快要枯死,有的绿意盎然、叶片还挂着水珠。
劳拉扶额,皱起眉头:“教授拜伦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接触超凡的。
就是因为,您总喜欢搞这些为难别人的测试,才吓跑了一堆有资质的学生啊!”
霍夫曼抬眉,瞪了劳拉一眼:
“你懂什么?这和接触过超凡与否无关。
一个人对于灵性的亲和力,是与生俱来的,即使不是超凡者,也能凭借直觉感知,体现出个体的差异。”
说着,霍夫曼教授指了指拜伦面前的植株:
“选一个吧,孩子,选一个你觉得灵性最旺盛的。”
一旁的劳拉担忧地看着拜伦,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又要继续物色下一个“受害者”了。
拜伦点点头,没有多言。
【灵性剪影】在他视野里悄然展开,牵动着他的神经。
植株表面的纹理、茎叶中的纤维、残馀的灵性流动,都以比肉眼更深的层次,不断呈现出来。
这里面只有三株,还留有灵性的成分。
看似繁茂的几株,实则没有任何波动,在剪影的照耀下如同一滩死水。
而那三株中,只有其中一株看起来最为干瘪的枯草,灵性最充裕。
那几乎要断掉的根茎内部,不断有灵性的色彩向外涌动。
“教授,我选这个。”
拜伦果断伸手,指向那株灵性最饱满的枯草。
霍夫曼教授先是一声轻微的鼻音,没有立刻回应。
接着,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难得一见的温和笑容。
“有趣。”霍夫曼低声说,“非常有趣。”
劳拉怔住:“等一下,拜伦他选对了?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教授?”
劳拉更象是彩票中奖一样,看上去比教授本人还要高兴。
霍夫曼教授微微抬下巴,发出一声赞许的低哼。
“不错,拜伦,你比我预想的更加有资质。”
他伸手将那株干瘪的枯草捏起,碎裂的褪色叶片,摩擦过手指上的戒环。
“这是一株被恶魔力量侵蚀过的植株。
虽然本体早已死亡,但残留的灵性仍十分丰裕。
即使是经验丰富的植物学家,也难以觉察出其特殊之处。”
劳拉瞪圆了眼睛:“教授,您怎么把这种东西随便放桌上啊!?”
霍夫曼嫌弃地挥挥手:“我有分寸。”
拜伦只是谦逊地笑笑:“可能是我的运气比较好吧。”
“这可不是运气。”教授缓缓说道。
“灵性,不会涌向只有好运的人。
它愿意在你的面前显露,刺激你的直觉,就说明这是属于你的命运。
或许有一天,你也会成为那些超凡者中的一员。”
劳拉学姐在旁边悄悄鼓起了掌,为找到了打工的伙伴而欢呼。
霍夫曼教授伸出手:
“欢迎添加我的项目组,年轻人。
从明天开始,你就负责新一批植株样本的串行鉴别。”
拜伦面露喜悦,伸出了手。
至少眼下的工资空缺有了着落。
而且,霍夫曼教授在恶魔学上颇有研究,或许能从他那里学到一些对猎杀恶魔有用的知识。
突然,握手的瞬间,一股刺痛皮肤的电流,从掌心炸开,顺着手臂一路攀上肩头。
拜伦下意识地缩回了手,吸了一口凉气。
霍夫曼有些疑惑地皱眉:“怎么了?是不太习惯与别人接触吗?”
“没有没有,只是这几天写报告,手有点抽筋。”
拜伦迅速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攥紧指尖。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霍夫曼教授刚才伸出的右手食指上。
只见那枚银色戒环的表面,正不断溢出黑金色的灵性流光,扭曲成狰狞的花纹。
【第五纪1837年9月12日,我第一次接触了‘遗物’。】
【古老污秽的力量,让我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又被深深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