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焜昱心焦如焚,快步跟上陈露汐决绝的背影。他知道,她看似冷静的外表下,那颗敏感而理想主义的心,此刻正因被最亲近的人误解而布满裂痕。他必须用尽全力,将她从那种被孤立和委屈的情绪深渊中拉回来。
他绕到她身侧,开始使出浑身解数,试图逗她开心。他脸上堆起夸张的、带着点讨好的笑容,声音也故意拔高,带着唱腔:
他一边唱,一边在她旁边手舞足蹈,做出各种滑稽的动作,试图吸引她的注意。
然而,陈露汐仿佛将自己封闭在了一个透明的罩子里。她始终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快速移动的脚尖上,对谢焜昱的搞怪表演充耳不闻,甚至连脚步的节奏都没有丝毫紊乱。那紧抿的嘴唇和低垂的眼睫,透出一种深深的失落和固执,是她在感到不被理解时典型的自我封闭状态。
谢焜昱的招数一点不起作用,眼见陈露汐越走越快,甚至开始从百宝袋中掏出了那个用于远距离载具的“碟”,他彻底急了。她知道,这是她准备彻底离开的信号,再劝不住,她可能真的会心灰意冷,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他连忙猛跑两步,一个箭步挡在了陈露汐面前,双手大大张开,像个人形路障,气喘吁吁却又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
“小奶糕!”他义正言辞地喊出这个专属昵称,试图用这个充满甜蜜回忆的称呼唤醒她。果然,看到她那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脸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立刻趁热打铁,语气瞬间从严肃切换成能滴出水来的温柔,“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泼猴的感受?他还是个孩子,刚刚对我们打开心扉。如果他最信任的我们俩都不能统一战线,互相猜疑,他又怎么能相信这个世界还有善意,怎么能安心地好好生活下去呢?”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陈露汐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作为心地善良为底色的人,她极度重视和谐与道德,对弱小者抱有天然的同情和保护欲。谢焜昱清楚地看到,她那双露在面纱外的、原本盛满冰冷和倔强的眼眸,明显地颤动了一下,闪过一丝挣扎和不忍。但她依旧没有看谢焜昱,而是倔强地、带着几分神伤地将头扭向一边,只有紧抿的嘴角和那悄然从眼角滑落、在月光下折射出微弱光亮的泪痕,昭示着她内心的波澜。面纱和兜帽成了她最后的保护色,让她可以偷偷地流泪。
谢焜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瞬间明白了,此刻再多苍白的解释和道理都是多余的,她需要的不是逻辑,是情感的共鸣和坚定的支持。
“还多说什么呀!都没有用!” 他心里这么想着,行动比思维更快。趁着陈露汐还在那种委屈又强撑着的“气嘟嘟”状态,他猛地伸出双臂,用一种不容拒绝却又极尽温柔的力道,将她整个人紧紧地揽入了怀中。
他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兜帽,声音低沉而真挚,带着满满的歉意和抚慰:“对不起啊……是我不好。关于我们和泼猴商量的计划,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这地方太古怪,还要找到祖传的秘术,事情一件接一件……我相信你的能力和判断,相信你一定能帮到我们,所以就没让他们为这些细节分心,没想到反而让你被误解了……”
被他拥入怀中的那一刻,陈露汐僵硬的身体先是微微一颤,随即,那强撑起来的冰冷外壳仿佛瞬间融化。她没有摆任何架子,也没有挣扎,而是像一只终于找到港湾的小船,顺从地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将侧脸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积压的委屈和后怕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从他怀里传来:
“我就是……觉得你们误解我……让我很委屈……明明当时情况那么危急,箭都在弦上了……我又来不及说清楚……总之,我也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她的语气里没有责怪,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对被理解的渴望。
谢焜昱感受到她的软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和兜帽下的发丝,动作充满了怜爱。“是啊……”他应和着,然后话锋一转,用一种带着点天马行空的语气试图驱散悲伤的氛围,“泼猴呢,我们以后带他浪迹天涯怎么样?让他看看外面的世界。”
陈露汐被他这跳跃的思维弄得一愣,从他怀里微微抬起头,隔着面纱都能感觉到她的懵懂:“啊?这……这都哪跟哪啊?” 悲伤的气氛果然被这莫名其妙的想法冲淡了不少。
谢焜昱看着她迷茫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刚才的紧张和压抑一扫而空:“不好意思啊,思维超纲了,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误会冰释,两人之间的隔阂瞬间消融。他们并肩往回走,气氛重新变得温馨而默契。走了没多久,陈露汐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再次抱住了谢焜昱,然后抬起头来。此刻,她终于拉下了面纱,露出了那张带着未干泪痕却绽放着温柔笑意的脸庞。她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清澈的眼底仿佛倒映着整片璀璨的星辰大海,充满了真挚和深情。
她凝视着谢焜昱,声音轻柔得如同夜风中的絮语:“生日快乐,小耳朵。”
谢焜昱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即,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席卷了他的心脏。他用力回抱住她,脸上露出了混合着惊喜、感动和无比幸福的灿烂笑容,将脸埋在她颈窝,声音有些哽咽:
“真好……这乱七八糟的,我都快忘了今天是我生日了。还好……有你。”
夜色温柔,方才的误会与拥抱让两人之间的纽带似乎更加紧密。谢焜昱正沉浸在“小耳朵”生日的惊喜和怀中“小奶糕”的温存里,恨不得这片刻的静谧能再延长一些。
然而,属于冒险者的警觉往往在不经意间敲响警钟。一阵没由来的、如同毒蛇爬过后颈的冰冷触感,被感知敏锐的陈露汐瞬间捕捉。她原本依偎在谢焜昱怀中的身体微微一僵,眉头迅速蹙起,像只察觉到危险的小动物,轻轻推了推谢焜昱,压低声音问道:“感觉到了吗?” 她的目光已经如同锐利的探针,扫向身后沉沉的黑暗。
谢焜昱还沉浸在刚才的温情脉脉里,脸上带着点茫然和无辜,他眨了眨眼,语气依旧轻松:“这里我哪有什么感知能力啊?跟个睁眼瞎差不多。你感觉到什么了,我的雷达小姐?” 他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手指轻轻卷着陈露汐的一缕发梢。
陈露汐可没他这么心大,她的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滑向了腰间的百宝袋,眼神里的柔情蜜意被全神贯注的警惕所取代,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九个人,从不同方向围过来了。实力……不俗,灵力波动带着血腥气,很危险。” 作为团队里感知最强的存在,她的判断几乎从未出错。
谢焜昱听到这话,脸上的嬉笑收敛了些,但依旧带着点“兵来将挡”的随意:“是谢家镇那些不死心的家伙吗?俗话说拳怕少壮,他们敢来找我们的茬,我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年轻人的火力。”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似乎准备大干一场。
陈露汐缓缓摇头,面色凝重:“不,不是普通人。有灵力,而且是训练有素的灵师,目标很明确,就是我们。”
“灵师?” 谢焜昱这才彻底正经起来,眉宇间染上一丝凝重。他迅速分析现状,对陈露汐说:“这谢家镇的雾气有古怪,好像是专门针对我们谢家人的。我和谢坤昶、唐堃梧受到的影响最大,感知和灵力运转都滞涩得厉害。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冲出镇子范围再说!”
陈露汐立刻点头,眼神坚定:“嗯,听你的。出去之前,我来保护你。” 她的话语简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要将谢焜昱护在身后。
谢焜昱一听这话,刚才那点紧张感瞬间又被冲淡了,他骨子里那点“戏精”本色和依赖心理又冒了出来。他立刻化身成一个“身高体壮”的小娇妻,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一样黏糊糊地贴向陈露汐,下巴还故意在她肩膀上蹭了蹭,用一种甜得发腻、矫揉造作的语气撒娇:
两人不再耽搁,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快速向镇外移动。好不容易冲出了谢家镇那无形的边界,虽然空气中那甜腻得发慌的感觉消失不见,但那种针对谢家血脉的“迷障”效果似乎仍有残留,如同附骨之疽,让谢焜昱的感知依旧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体内灵力运转的滞涩感大大好转,如同淤塞的河道被重新疏通,力量重新在四肢百骸中畅快地流淌起来。
谢焜昱停下脚步,深吸一口镇外清冷的空气,感受着体内重新变得活跃的灵力,眼神恢复了平日的锐利和自信。他转向陈露汐,语气变得可靠而沉稳:
“小奶糕,我的灵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迎敌了。不过,感知上还是麻烦重重,像个半瞎,需要你做我的眼睛。”
陈露汐看着他重新挺直的脊梁和眼中熟悉的神采,安心了不少。她微微一笑,语气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默契:“放心吧。我和你配合的战术预案里,一直以来都默认你是没有任何感知能力的,‘全盲’作战我演练过很多次了,不是吗?” 她这话本是陈述事实,带着点调侃,意在让他安心。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谢焜昱的语调瞬间起了变化,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假装出来的委屈和敏感:“是嘛……” 他拖长了尾音,眼神飘向一边,嘴角却微微勾起,明显是在故意搞怪,想看看陈露汐的反应。
陈露汐立刻意识到自己这话可能被“过度解读”了,以为伤到了他那点“男子汉”的自尊心,虽然她知道他大部分时候并没有。她连忙上前一步,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声音带着哄劝和一丝娇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哎呀,你怎么比我还敏感呀!我这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做的万全之策嘛!你这‘小耳朵’要是灵光,我还能省点力气呢!快,准备迎敌了,别贫了!”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动作间充满了亲昵和信赖。
谢焜昱被她这反应逗乐了,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所有的玩笑和腻歪都在这一握中化为了并肩作战的信任与温暖。“好,都听我家雷达的。” 他笑道,目光再次投向黑暗中逐渐逼近的危险,战意开始升腾。
正经了没几分钟,确认灵力恢复的谢焜昱那跳脱的性子又按捺不住了。他像是得了新玩具急于炫耀的小孩,眼睛亮晶晶地凑近陈露汐,带着点神秘和跃跃欲试,压低声音说:“小奶糕,你说……我要不要趁这个机会,用一用我刚从老祖宗那儿‘学’来的谢家秘术——暗绞术?听起来就很酷对不对?虽然……”他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现在还真没完全搞明白这术具体是干嘛用的,效果是捆人还是挠痒痒都不知道。”
陈露汐看着他这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敢往上冲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像安抚一只躁动的大型犬一样,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劝阻:“不要吧?哪有临阵磨枪,还是用一把连刃都没开明白的武器的?不熟悉的灵术比陌生的武器更危险,一个操控不好,反噬自身怎么办?” 她的担忧写在脸上,是出于对他安全的极度重视。
就在两人这短暂交流的瞬间,破空之声接连响起!
“嗖嗖嗖——”
九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他们四周,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彻底封死了所有退路。来人身法矫健,落地的瞬间几乎悄无声息,显示出极高的训练素养。
谢焜昱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他飞快地扫视了一圈这九个人,目光在他们身上那单薄的、明显是夏季款式的统一制服上停留了片刻。他脸上的紧张神色瞬间被一种极其欠揍的、带着强烈好奇和嘲弄的表情取代,他甚至还夸张地抱了抱自己的胳膊,打了个寒颤,然后才开口,语气里的调侃几乎要溢出来:
“哟嗬!哥们儿几个,这么敬业吗?这都快入冬的天气了,还穿得这么……凉快?你们焉然镇的福利待遇不行啊,连件厚实点的工服都不给配?这要是冻感冒了,算工伤吗?”
他那副仿佛在跟街坊邻居唠家常的语气,与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连被他护在身后的陈露汐都忍不住嘴角微抽,觉得这家伙的脑回路真是异于常人。
九人中,似乎是领头的那一位,面对谢焜昱的嘲弄,面色丝毫不变,如同冰冷的石刻。他用一种毫无感情波动、如同宣读公文般的生硬语气说道:
“焉然九卫,奉令前来,捉拿尔等回去复命!”
冰冷的话语,瞬间将刚刚还有一丝轻松的气氛彻底冻结。战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