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镜子的反光照下,岩壁上镶嵌的晶簇如同沉睡的星子,当光影掠过时,千万道虹彩如苏醒的蝶群翩跹起舞。淡紫与冰蓝的光晕在棱柱间流转折射,仿佛整个洞穴正在温柔地呼吸,每一寸空气都浸染着水晶的低语。
谢焜昱轻轻一踩,脚下的岩石仿佛被织成绵延的星河,脚步惊起细碎的光尘,像踩碎了月光的残影。灵术符文在穹顶浮动如萤火,当三色光轨交织盘旋时,时光仿佛在此凝固——幽蓝的寒冰纹路与金红烈焰在岩壁上共生,宛如天地初开时凝固的诗篇。
如同仙境般魔幻的体验,让三人暗暗称奇。随着华光在脚下汩汩地流淌,一团布设得如同教堂穹顶般的地面,犹如咖啡拉花般美妙。谢焜昱忍不住好奇,轻轻用指尖一触,脚下的光华如同被惊扰的萤火虫般迅速逃跑,一瞬间扯开了整个地面,三人自由落体般坠落深渊,重回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谢焜昱心中暗自惊奇,那自由的坠落,让他几乎以为禁锢消失了。但他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灵力恢复了吗?他尝试调动体内那股熟悉的力量,经脉中滞涩的感觉确实减轻了许多,力量似乎可以流转了。他心中一喜,立刻并指如剑,低喝一声:“引雷术!”
指尖传来熟悉的酥麻感,甚至能隐约听到头顶岩层外传来一声闷雷的回响,证明术法确实引动了天象。然而……预想中撕裂黑暗的电光并未出现,别说伤敌,连照亮这洞底都做不到。那雷声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被,遥远而无力。
“太奇怪了,”谢焜昱皱紧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我明明成功使用了引雷术,也听到了雷声,可……效果呢?似乎完全被这鬼地方吞掉了,毫无用处。”
他不信邪,再次催动灵力,这次尝试的是更为精妙的“身体元素化”。他能感觉到灵力在飞速消耗,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向四肢,但低头看去,自己的身体却毫无变化,依旧是血肉之躯,没有半点化为电光的迹象。可灵力确确实实在流逝,这种“只出不进”、徒劳无功的感觉让他心底发寒。
“越来越不对了,”谢焜昱甩了甩手,仿佛想甩掉那种无力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完全搞不懂这里的规则了。”
一旁,唐堃梧蹲下身,仔细用手触摸着地面。与四周冰冷坚硬的石壁不同,这里的土壤带着些许湿润和松软,散发着泥土特有的腥甜气息。“这应该就是最底层了,”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既然暂时出不去,先分头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线索或者出口机关。”
而在山洞之外,远离绝壁的一个隐蔽土包上,陈露汐和孙绍奇正屏息凝神地观察着远处的动静。夜色浓重,但借着零星的火光,他们看到原本分散在绝壁下的人群,突然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骚动起来,举着火把蜂拥向绝壁下方某个不起眼的凹陷处。
虽然距离遥远,看不清具体细节,但陈露汐那敏锐的感知力不会骗人——她清晰地“感觉”到,谢焜昱、谢坤昶和唐堃梧三人的气息,赫然出现在那个小坑里!但诡异的是,他们的气息虽然存在,却如同潭死水,没有丝毫波动,三个人就像三尊雕塑,或者说……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一动不动地僵立在那里。
“不对吧,他们……这状态太不对劲了!”陈露汐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必须立刻行动,每耽搁一秒,危险就增加一分。
她迅速从百宝袋中掏出一套轻便的黑色夜行衣,利落地披在身上,帽兜拉下,面纱遮脸,整个人瞬间融入了夜色,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依旧清亮的眼眸。
就在她准备动身时,孙绍奇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角,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姐姐,我不和你一起去吗?”
陈露汐心中一软,蹲下来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声音透过面纱显得有些低沉:“傻孩子,你现在目标太明显了,他们一眼就能认出你。放心,姐姐先去探探情况,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如果有危险,你就骑着你的马儿赶紧跑,知道吗?”她的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孙绍奇抿了抿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陈露汐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悄然潜入人群后方。她的脚步轻如狸猫,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当她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差点惊呼出声——那群在她感知中毫无灵力波动的普通镇民,居然用粗壮的麻绳将谢焜昱、谢坤昶和唐堃梧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三人目光空洞,神情呆滞,如同提线木偶般任人摆布。
“难道说……和上次在停尸房遇到的情况一样?谢焜昱他们的灵魂和身体被强制分离了?”陈露汐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可怕的念头,暗叫不好。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如何在不动用大规模灵术的情况下,救出这三个身临险境的家伙。
只见那位白天见过的老者,此刻脸上再无之前的谦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的笃定,他扬声道:“各位!谢家当年弃我们于不顾,让我们在此自生自灭!现在天赐良机,我们就用这谢家代表的泅龙法杖去焉然镇请功!让他们知道我们的价值,把我们也迁到福地去!”
他话音刚落,一个年轻些的汉子就梗着脖子反驳:“村长!这谢家祖传的法杖一看就是无价之宝!干嘛要送给别人?我们留着岂不是更好?”
躲在暗处的陈露汐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好哇,原来没一个好东西!不是想借花献佛就是想吃独食!”
眼看有人已经伸手要去抓掉落在谢坤昶脚边的泅龙法杖,陈露汐灵机一动,想到了办法。她集中精神,暗中催动了戌狗之鸣的力量。这神器虽不擅强攻,但制造一些精巧的幻听和细微的物体操控,正是其拿手好戏。
就在那村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法杖的瞬间,那根看似死物的泅龙法杖竟猛地自己弹动了一下,杖身如同活蛇般昂起,“啪”地一下,不轻不重地敲在了那人的手背上,疼得他“嗷”一声缩回了手。
“真邪门!”那老人见状,瞳孔微缩,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他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两步,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亲自去抓握法杖。
谁知,那泅龙法杖竟倏地悬浮而起,离地半尺,然后开始疯狂地原地旋转起来,带起“呼呼”的风声,如同一道蓝色的旋风,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顿时将围拢过来的村民吓得连连后退。
这一切,自然是陈露汐躲在暗处,像操控提线木偶般,用戌狗之鸣精细操控的结果。对于这些毫无灵力的普通人来说,这点小把戏足以营造出神秘莫测的氛围,效果拔群。
那老村长看着空中兀自旋转不休的法杖,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贪婪和忌惮。他摇着头,对众人说道:“都看到了吧?兴许,这宝贝玩意儿懂得自行护主。看来它的主人不死,它是不会屈服于我们的。”
人群中立刻有人激动地喊道:“那还等什么?杀了谢家家主!”这声音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
“不!”老村长猛地抬手,制止了骚动。他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残忍的冷漠,眼神扫过被捆着的三人,如同在看三件待处理的物品,冰冷地宣布:“万一它护的不是特定主人,而是所有谢家人呢?为了保险起见——全杀了!”
陈露汐心头猛地一颤,像是被冰冷的爪子攥紧。这句话让她几乎窒息——谢焜昱、谢坤昶、唐堃梧三人如同待宰的羔羊,眼神空洞地被捆绑着,而周围那些原本看似淳朴的村民,此刻却面目狰狞,纷纷从背后抽出了粗糙的弓箭,冰冷的箭镞在跳跃的火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齐刷刷地对准了毫无反抗之力的三人!
“不行!绝对不行!”陈露汐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心脏狂跳。“我再用戌狗之鸣操控泅龙法杖格挡,也绝无可能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中护他们周全!距离太远,操控终究隔了一层,不够灵便!”
电光火石之间,已容不得她半分犹豫!
就在那些拉满的弓弦即将松开的刹那,陈露汐如同一条蓄势已久的黑色猎豹,从藏身之处疾掠而出!她足尖轻点地面,身形矫健地腾空跃起,夜行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与此同时,她迅速将手探入百宝袋,那本陈露汐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魔典瞬间响应了她的召唤,化作一道流动的黑色微光,缠绕上她的左手,最终凝固成一只紧贴肌肤、闪烁着幽暗符文的黑色手套。
身处半空,陈露汐眼神决绝。她高举起佩戴着魔典手套的左手,右手则紧紧握住左臂,仿佛在引导和压缩着某种恐怖的力量。魔典手套上的幽光骤然变得炽盛,那深邃的黑色仿佛能吞噬周围所有的光线,一股令人心悸的波动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不能再等了!”她心中默念,俯身向下,将凝聚了庞大鬼气的左拳,朝着下方那群张弓搭箭的村民猛然挥出——
“浊灵震荡!”
洞内,勘破虚妄
与此同时,在那诡异山洞的最底层,谢坤昶正盘膝而坐,眉头紧锁。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与手中泅龙法杖的感应中。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他喃喃自语。这柄世代传承的泅龙法杖,他再熟悉不过,其重量、质感、灵力的传导性,都早已刻入骨髓。但此刻,手中的法杖却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实质,轻若无物!他尝试着向法杖内注入一丝灵力,若在平时,法杖顶端的龙头早已泛起温润的蓝光,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可现在,灵力如同泥牛入海,龙头毫无反应,而法杖本身的“轻盈感”却依旧存在。
这种矛盾的感知让他困惑不已。力量在流逝,感知却反馈回异常的信息……仿佛……对了!仿佛他的“感知”和实际拥有的“力量”被某种东西硬生生割裂开了!他所感觉到的“轻盈”,或许并非法杖变轻,而是他的“触感”出了问题?他所感觉到的灵力注入,或许并非真的注入了法杖,而是……
一个惊人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谢坤昶猛地站起身来!他环顾四周,目光锐利地扫过身旁的唐堃梧和谢焜昱。这一仔细观察,他立刻发现了更多不协调的地方——唐堃梧呼吸平稳,却看不到口鼻前应有的微弱白气;谢焜昱更是连胸膛的起伏都显得过于“理想化”,少了活人那种微妙的律动。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感觉不到心跳的鼓动和血液的流淌,只有一种纯粹的“思维”在运转。
“我懂了!”谢坤昶的声音带着一丝恍然和急切,他转向正在尝试引雷而无果的谢焜昱,“焜昱!别试那个了!你会不会灵魂元素化?”
谢焜昱正为自己徒劳无功的努力感到烦躁,闻言愣了一下:“灵魂元素化?会啊……冯奭泓教过,但这需要对灵魂力量极其精妙的操控,在这里能行吗?”他虽然疑惑,但还是依言集中精神,尝试调动那区别于肉体灵力的、更深层次的灵魂之力。
下一刻,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并没有雷鸣电闪,但他的“身体”开始由内而外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乳白色光辉,整个人变得通透而明亮,宛如一个纯净的光灵体!这正是灵魂元素化成功的标志!
“错不了了!”谢坤昶看着发光的好友,斩钉截铁地说道,脸上露出了彻底明悟的神情,“我们的灵魂和身体被强制分离了!现在困在这山洞底层,能够思考、能够运用部分灵魂之力的,只是我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