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尽快磨合队伍,谢焜昱提议战队已确定的三人——他自己、吴冠超、公俊飞——一起吃顿饭,顺便聊聊战术。地点选在焉然镇一家口碑不错的小馆,环境清幽雅致。
当三人围坐在一张靠窗的方桌前时,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凝滞。菜肴已上,香气四溢,但谁都没有先动筷。谢焜昱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瞟向窗外。吴冠超抱臂靠着椅背,眼神在谢焜昱和公俊飞之间扫视,带着惯常的审视。公俊飞则慢条斯理地用热茶烫着碗筷,神情平静无波。
他们三人,实力顶尖,彼此认可,甚至内心深处还藏着几分惺惺相惜。但入学前在黄昏岗那次激烈的冲突,如同横亘在三人之间一道无形的沟壑,让这份认可始终无法顺畅地转化为亲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我就是不想跟你太熟”的别扭感。
最终还是吴冠超打破了沉默。他夹了一筷子灵笋,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打破了僵局也带着点刺:“谢焜昱,你有时候……真不太像那些端着架子的灵师大家出来的。”
公俊飞闻言,停下烫碗的动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语气平淡却精准地补刀:“嗯。尤其是在没脑子、像个二百五的时候。”
“噗……”谢焜昱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他瞪着这两个损友,“喂!你们俩!说好了一起吃饭增进感情,合着是组团来吐槽我的?”
吴冠超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没说话,又夹了一筷子菜。公俊飞则一脸理所当然:“陈述事实而已。比如昨天课堂上对林梦颖的‘体毛天赋论’,以及……现在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窗外。
被两人这么一唱一和地“精准打击”,谢焜昱反而觉得那股无形的隔阂感消散了不少。他哭笑不得地反击:“行行行,我二百五!那也比你们俩一个闷葫芦一个毒舌精强!”
“闷葫芦说谁?”
“毒舌精说谁?”
吴冠超和公俊飞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互相看了一眼,空气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三人不约而同地低笑了起来。尴尬的气氛在互相吐槽中悄然化解,一种属于强者之间、带着点竞争又带着点认同的微妙默契开始滋生。三人终于拿起筷子,边吃边聊,话题也从阴阳球的战术配合,渐渐扩散到学院里的趣事、修炼的心得。
然而,当公俊飞状似无意地问起:“谢焜昱,你……真不去看看陈露汐?她昨晚好像就没回宿舍。” 饭桌上的轻松氛围瞬间又凝固了。
谢焜昱夹菜的动作顿住,眼神黯淡下去。他放下筷子,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逃避的疲惫:“……再看吧。现在……见了面也不知道说什么。我需要冷静一下,她也需要。”
公俊飞看着他这副鸵鸟样,眉头微蹙,轻轻摇了摇头。他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直视着谢焜昱:“冷静?谢焜昱,感情不是灵术,不是等你‘冷静’分析出最优解再去处理的难题。难道你要等到陈露汐像昨天那样,哭着跑开,甚至……像现在这样不知所踪,你才肯放下你那点可笑的‘冷静’?我可太了解你了,你的表情,分明已经出卖了你,你现在最牵挂的,只有她了。”
他顿了顿,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近乎悲悯的沉重:“难道你要她像我一样,需要你抱我的时候,你才肯张开手臂?需要你哄我的时候,你才肯说句软话?如果白汀兰对我说这样的话……” 公俊飞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会心碎死的。”
“白汀兰”三个字,如同惊雷,在谢焜昱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抬头看向公俊飞。公俊飞的眼神深邃而复杂,那里面似乎翻涌着对那位高中同桌的思念,也映照着谢焜昱此刻的愚蠢和懦弱。陈露汐绝望的哭喊控诉,还有公俊飞这平静却字字诛心的话语,瞬间交织在一起,狠狠撞在他的心坎上!
是啊!他在干什么?他享受着陈露汐的爱恋,却吝啬于付出同等的理解和包容!公俊飞说得对,感情不是计算题,等“冷静”好了,可能一切都晚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谢焜昱“腾”地一下站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突兀的动作让公俊飞和吴冠超错愕。他脸上再无半分犹豫和逃避,只剩下急切和懊悔。
“俊飞!谢了!” 他匆匆丢下一句,甚至来不及细说,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钱来,“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这顿我请!你们慢慢吃!我有急事!”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小馆,留下桌上还在微微晃动的杯盏和面面相觑的吴冠超、公俊飞。
看着谢焜昱消失的背影,公俊飞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吴冠超则挑了挑眉,看着桌上不少的钱,难得地评价了一句:“这家伙,讨人厌到不行!”
“谁说不是呢?但这也是他人格魅力所在。”公俊飞淡淡道。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但这次少了之前的隔阂。吴冠超沉默片刻,主动开口:“你为什么答应参加阴阳球?不像你对这种‘无聊比赛’感兴趣的样子。” 他记得公俊飞之前对这类团体竞技的评价。
公俊飞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验证一个理论模型。关于群体战斗中的最优决策路径和能量效率分配。如果模型正确,或许能推导出一种近乎完美的团队协作方式,在特定条件下最大化战力输出并最小化损耗。阴阳球赛场,是个不错的实验场。” 他的语气带着研究者般的冷静和期待。
吴冠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兴趣:“理论模型?有意思。那我呢?你觉得我为什么参加?”
公俊飞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你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不是单纯的灵力三阶九重,而是在复杂多变、充满对抗与合作的环境中,你的综合实力、应变能力、以及……‘天才’的成色,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
吴冠超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锐利的笑容:“知我者,公俊飞也。不错,纸上谈兵终觉浅。真正的战场,才能检验一切。”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棋逢对手的认同感。
“对了,”公俊飞想起什么,“萧鹤鸣呢?以他的天赋和实力,应该也是合适人选,怎么没见他报名?”
提到萧鹤鸣,吴冠超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带着点欣赏的表情:“他?最近着了魔似的,一头扎进灵术创新里了。整天念叨着要把元素灵术的爆发力和自然灵术的持续性与控制力结合起来,搞什么‘元素共生’理论。连修炼场都很少去了,更别说参加比赛了。”
“元素共生?”公俊飞眼中精光一闪,显然对这个课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很有挑战性的方向。如果能成功,或许能开辟一条全新的灵术道路。”
“是啊,所以他现在的状态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吴冠超耸耸肩,“看来我们得找其他人补位了。裴牧北和江见秋怎么样?他们几个平时总在一起,配合应该不错。”
公俊飞点点头:“可以接触一下。裴牧北不太了解,江见秋观察分析能力极强,都是不错的选择。明天找个机会试试他们的底细。”
就在两人开始规划如何考察裴牧北和江见秋时,另一边的谢焜昱正心急如焚。
他几乎跑遍了陈露汐可能去的地方:湖边、星陨阁、她常去的教室、甚至女生宿舍楼下,尽管被宿管阿姨严厉喝止……一无所获!他找到苏清澄,苏清澄一脸茫然:“露汐?没看见啊?你们又吵架了?” 语气带着点习以为常的无奈。他硬着头皮去找陶颀阳,这位雷厉风行的陶家家主正处理家族事务,头都没抬:“陈露汐?没兴趣。找别人。” 最后,他遇到了在学院小径上散步的崔灏昀。
“灏昀!看到露汐了吗?” 谢焜昱抓住崔灏昀的胳膊,语气急切。
崔灏昀看着谢焜昱焦急慌乱的样子,又想起这两天学院里隐隐流传的风言风语,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看见。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谢焜昱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焜昱,你不会真的以为……陈露汐的朋友很多吧?”
谢焜昱一愣。
“她在你心中的地位,她可能没有时刻挂在嘴边,但那份重量,是毋庸置疑的。可你呢?” 崔灏昀的声音温和却直指要害,“你总是表现得她对你很重要,重要到不容他人靠近,重要到可以随意为她做决定。但你的行动呢?你时刻和公俊飞、吴冠超、甚至苏清澄走在一起,讨论战术、修炼、各种大事小事。你有没有真正地、像守护一件稀世珍宝一样,把时间和耐心留给她?倾听她的想法,尊重她的选择,而不是把她当成你宏大计划里一个理所当然的附属品?”
崔灏昀的话,如同公俊飞话语的延续,再次狠狠击中了谢焜昱。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还有!苏清澄带着一个家族的深仇大恨,本以为和你这个冯奭泓托付的人有所共鸣,可你呢?现在不是太平岁月,大家都有承载一生的东西,不要让人心都走散了。”
“我……我明白了。谢谢你,灏昀。” 谢焜昱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懊悔,“帮我一起找找她,好吗?我真的很担心。”
崔灏昀看着好友痛苦的眼神,点了点头:“好。”
两人开始在学院更偏僻的角落寻找,可始终踪迹全无。无奈,谢焜昱开启灵风环荧,将灵觉感知放到最大,晬地阶巅峰的灵力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扫过一片片区域,却依旧没有捕捉到陈露汐熟悉的气息,可惜焉然学院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有许多处无法被感知的“黑洞”。
就在谢焜昱心中的不安和焦躁几乎要将他淹没时——
轰——!!!
一声沉闷而巨大、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钟鸣,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焉然镇和焉然学院宁静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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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按下了开关!
整个焉然镇,峭壁下的焉然学院,所有的灯火——无论是民居的烛火、店铺的晶灯、还是学院塔楼上的照明符文——在刹那间,全部熄灭!
天地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令人心悸的绝对黑暗!
“怎么回事?!” 谢焜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浑身一凛,下意识地调动灵力护住全身,警惕地望向四周无边的黑暗。那巨大的钟声还在夜空中沉闷地回荡,带着一种不祥的压迫感。
“汇天塔的警钟!” 黑暗中,传来崔灏昀凝重到近乎颤抖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入校那天校规第一条就强调了!汇天塔的钟声响起,全镇灯火尽灭!这意味着……学院进入了最高级别的紧急状态!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了!”
谢焜昱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汇天塔警钟?最高紧急状态?他这才想起,自己入学时只顾着打架和出风头,那些枯燥的校规和安全条例,他压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一切,只有那沉重如丧钟般的巨响,一下,又一下,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头。陈露汐的下落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变故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未知巨大危机的强烈不安。整个焉然学院,仿佛在瞬间变成了一艘漂浮在黑暗怒海上的孤舟。
“小奶糕!不要有事啊!”谢焜昱心里念想着,手中攥紧拳头,看向崔灏昀。
崔灏昀从谢焜昱的眼神里读出来了什么,无奈地耸了耸肩:“着急也没用!肯定不是好事!如果是好事,就要放烟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