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以来,峭壁上的冰窟,依旧是谢焜昱和吴冠超每晚的“酷刑场”。
背靠背盘坐,感受着冰火二气的疯狂撕扯和彼此身上那挥之不去的“膈应”感,谢焜昱只觉得度日如年。吴冠超那若有似无的汗味,那偶尔因为灵力运转不畅而泄露出的冰冷或灼热气息,都让他浑身不自在,恶心得想吐。
“秃子,你能不能把你那身馊味收一收?熏得老子灵力都走岔了!”谢焜昱没好气地低声骂道,试图用刻薄驱散那份不适。
“呵,废物,自己控制力稀烂,怪环境?有本事你把寒气都挡外面啊?”吴冠超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毫不客气地回敬。
“挡就挡!你以为老子没办法?”谢焜昱被激起了火气。他这几天一直在琢磨,周砼这变态方法的核心是“控制”和“平衡”,抵御寒气需要持续稳定的灵力输出。但他谢焜昱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细水长流!他喜欢的是雷霆万钧!
一个大胆取巧的念头冒了出来。他悄悄从袖中摸出几张符纸——四方封印术的符箓。四方封印术本是用来禁锢敌人的结界,其本质是形成一道坚固的灵力屏障。
“既然要挡寒气……干嘛不用现成的‘墙’?更何况,爷爷之前说过,用的越熟练的灵术,对应的灵力消耗也越少,不如试试?”谢焜昱心中嘀咕。他尝试着,不再将灵力均匀散发在体表形成暖意层,而是小心翼翼地将一丝精纯的灵力注入手中的符箓,然后在最小范围,将四方封印术的结界贴在了自己的身上。
嗡!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当洞穴深处那股混合着混乱刺骨寒流触及到这小小的光膜时,竟然被硬生生地隔绝、推开!左臂外侧那一小片区域的寒意骤减!
“成了?!”谢焜昱心中一喜,但立刻又皱眉。一张符纸覆盖的范围太小,而且持续激发需要不断注入灵力,消耗也不小,关键是……太显眼了!容易被吴冠超这秃子嘲笑,也违背了周砼要求的“精微控制”本意。
“不够!还不够……我想想……怎么优化一下。”
他立刻收敛心神,开始尝试不借助符纸,纯粹靠自身对灵力的掌控,模仿那四方封印术的灵力结构,在体表特定位置,凝聚出极其微小的、类似“金钟罩”局部防御的灵力节点。这需要极高的专注力和对灵力形态的精细操控。
起初非常艰难,凝聚出的“灵力节点”要么瞬间溃散,要么消耗巨大得不偿失。但谢焜昱骨子里的不服输和奇思妙想支撑着他。他联想到自己和公俊飞的“清风执扇”——那是一种瞬间触发、制造物理免疫空气墙的技巧,本质也是瞬间的灵力塑形防御。
“四方封印的结构提供‘坚固’,清风执扇的瞬间塑形提供‘灵活’和‘局部’……”谢焜昱脑中灵光一闪,开始尝试将两种灵术的理念融合!
他不再追求大范围的防御光膜,而是将灵力高度压缩、凝聚,像打补丁一样,精准地“点”在环绕自身的清风执扇上!然后进一步缩小范围,这些微小的灵力节点结构模仿四方封印的坚固,启动方式则借鉴清风执扇的瞬间触发,形成一个个微型的、紧贴皮肤的“金钟罩”!
成了!
虽然覆盖面积很小,只能护住关键点,灵力消耗也需精准控制,无法完全隔绝寒冷,但极大地减轻了主要关节承受的寒毒侵蚀,让他维持核心体温所需的整体灵力输出大幅下降!更重要的是,这种“点防御”的方式,让他在极寒环境下维持状态变得游刃有余,甚至有多余的精力去……继续膈应吴冠超。
“喂,秃子,后背漏风了,冷气嗖嗖往我这边灌!你能不能行?”谢焜昱故意用欠揍的语气说道。这次,他底气足了不少。
吴冠超:“……” 他明显感觉到谢焜昱那边的寒气波动减弱了,心中惊疑,嘴上却依旧冰冷:“管好你自己,废物!”
谢焜昱又惊又喜,清风执扇只能抵挡近战搏击,但如果加上了四方封印术的结界,原则来说,可以抵御几乎全部的灵术!哇!我真是个天才!
“给我这招起个什么名字呢?这招脱胎于清风执扇和四方封印术的金光结界,不如就叫金壁清风吧!”
就在谢焜昱在冰火洞窟里琢磨“金壁清风”的同时,公俊飞、沈游和他们的导师廉海堂,正行走在焉然学院南方的深山之中。
廉海堂人如其名,完全不像个学者。他身材中等偏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沾着不明油渍的旧夹克,头发乱糟糟地翘着,嘴里叼着根草茎,走路晃晃悠悠,眼神飘忽,活脱脱一个市井闲汉或者街头混混。但公俊飞和沈游都知道,这副皮囊下藏着一个对灵术基础理论痴迷到近乎偏执的头脑。
“小子,丫头,走快点!”廉海堂回头,不耐烦地催促,“回春谷那老不死的,脾气怪得很,去晚了没准连门都不让进!”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回春谷深处的一座木屋,据说住着一位绰号“不会不知大师”的隐士。传言这位大师的家族世代守护着灵师世界最古老、最庞杂的典籍和秘闻,几乎就是一部活着的灵师史书。公俊飞小组研究的“最佳防守距离”模型,涉及大量古老灵术的原始消耗数据和失传的防御理念,如果能从“不会不知大师”浩如烟海的收藏中找到线索,无疑能极大推进他们的研究。
回春谷如其名,谷内温暖如春,奇花异草遍地,灵气氤氲,与学院附近的冰火奇观截然不同。但越是深入,空气中弥漫的、带着淡淡甜腥味的粉红色瘴气就越发浓郁,形成天然的迷阵和屏障。寻常灵师吸入过多,轻则头晕目眩,重则灵力紊乱。
廉海堂浑不在意,哼着小曲在前面开路,那瘴气似乎对他影响不大。公俊飞则调动灵力在口鼻处形成一层极薄的过滤气旋。而沈游,这位气质清冷的少女,做出了一个让公俊飞都微微侧目的举动。
她并未动用明显的灵力护体,而是轻轻解开了怀中古琴包裹布的一角。她没有弹奏,只是用纤细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其中一根琴弦。
“铮……”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微不可闻的清越琴音响起,如同水滴落入深潭。随着这声琴音,她周身一尺范围内的粉红色瘴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变得稀薄、退散!仿佛被一股无形的、纯净的声波涟漪净化了!
公俊飞推了推眼镜,眼中精光一闪。沈游对灵力的感知和这种“以音驱瘴”的巧妙手段,再次印证了她作为研究伙伴的非凡价值。廉海堂也回头瞥了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啧,小丫头片子,花活倒不少。”
穿过层层叠叠的桃花瘴,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清澈的湖泊旁,矗立着一座爬满青藤的古朴木屋。木屋门前挂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写着两个古朴的大字——“不知”。
“老不死的!开门!有生意!”廉海堂大大咧咧地走到门前,毫不客气地用力拍打着门板,“丫头,小子,带你们认识一下真正大见识的人,这屋子历来就是给不会不知大师他们一族留的,他们堪称是历史博物馆,什么都知道,他们一族人名字也起的十分怪异,慧智、会知、皆会皆知、大慧大知等等。”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一条缝。一个须发皆白、乱得像鸟窝、穿着打满补丁道袍的干瘦老头探出头来,睡眼惺忪,没好气地骂道:“吵什么吵!扰人清梦!廉小子?又是你?还带了两个小娃娃?滚滚滚,老头子我没什么生意跟你做!”
“别介啊!”廉海堂瞬间变脸,堆起谄媚的笑容,一把撑住门,“这次真是正经事!我们想查点古籍,关于古代灵术的灵力消耗模型和防御理论的!您老这儿可是‘灵师百科’啊!帮帮忙,帮帮忙!” 他一边说,一边灵活地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公俊飞和沈游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上。
木屋内别有洞天。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仿佛运用了空间拓展的秘法。四壁并非墙壁,而是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密密麻麻塞满了各种材质、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卷轴、竹简、兽皮书、玉板……有些书卷甚至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淡淡的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墨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淀了时光的灵性气息。
“灵师百科?”不知大师哼了一声,挠着乱糟糟的白发,“老头子我叫‘不会不知’,就是啥也不会,啥也不知!你们找错人了!”
廉海堂熟门熟路地在堆积如山的书卷中翻找着,嘴里不停:“知道知道,您老‘不会不知’嘛!不可能有您不知道的东西,我们想打听一下,那些上古时期的老古董们,是怎么研究灵术打出去多远、耗多少劲儿,还有怎么用最少的劲儿挨最毒的打这种学问的……” 他用最粗俗的语言描述着最前沿的研究方向。
公俊飞的目光则被书架上一些闪烁着奇异符文的玉板吸引。沈游则安静地走到一个角落,那里堆放着许多记录了古老乐谱和音律理论的卷轴。
不知大师虽然嘴上说着“不会不知”,但浑浊的老眼却在公俊飞和沈游身上扫过,尤其是在沈游怀中那露出半截的古琴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他慢悠悠地走到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细密齿轮和水晶透镜构成的复杂仪器旁,捣鼓了几下。
嗡……
几道柔和的光芒从仪器中射出,精准地投射在几个悬浮在高处的、散发着不同颜色光芒的书卷上。其中一卷泛着青光的玉简自动展开,投射出密密麻麻、如同星辰运转般的古老符文和数据流;另一卷暗红色的兽皮卷轴则浮现出一些描绘着古老战士运用盾牌进行精妙格挡的幻影。
“喏,”不知大师懒洋洋地指了指那些被点亮的书卷,“跟‘挨打’和‘算账’沾点边的破烂玩意儿,自己看吧。看完了赶紧滚,别耽误老头子我睡觉!” 说完,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自顾自地蜷缩到一张铺着兽皮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很快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公俊飞和沈游心中震撼。这些被点亮的书卷,散发的灵压和记载的内容,绝对非同小可!廉海堂也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和兴奋,像饿狼看到了猎物。
“快!抄录!分析!这些数据……太古老了!但核心原理……”廉海堂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说不定能直接推导出普适性的防御距离衰减公式!”
公俊飞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空白玉简和特制的灵纹笔,开始飞速记录和分析那些复杂的符文数据流。沈游则安静地展开自己的古琴,手指虚按在琴弦上,闭目凝神,似乎在感受那些古老卷轴中蕴含的、与音律相关的防御韵律,试图将其解析、融入他们的模型。
木屋内只剩下书页翻动声、灵纹笔划过玉简的沙沙声、以及廉海堂偶尔压抑不住的兴奋低语。回春谷的暖风从窗外吹入,带着花香,拂过堆积如山的古老智慧。
公俊飞打开巳蛇之眼,静悄悄地观察着这个奇人,才发现这家伙将自己的灵力隐藏得深藏不露,从感知上几乎发现不了一点他灵力的强大,而通过巳蛇之眼观察,这家伙几乎与太阳一般耀眼!
“小屁孩!瞅啥呢?”不会不知大师问道,“你要是事情做完了,就赶紧滚蛋,真是的!焉然学院的学习强度这么小了吗?你们居然还有这闲时间来找我?”
公俊飞自知冒犯,低下了头,可观察到的不会不知的实力,还是让他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