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的山道上,谢焜昱望着冯奭泓佝偻的背影在石阶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冯奭泓粗布衣摆沾满露水,在朝阳下闪烁着阳光。往山上去的路还要十几分钟,谢焜昱跟在冯奭泓后面,只觉得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像是跑着一般。他低着头,每踏一步都像要将整个身子压进青石板。他们经过的野莓丛簌簌作响,惊起的山雀扑棱着掠过冯奭泓花白的鬓角,他却连睫毛都不曾颤动分毫。
走到了爷爷家,谢焜昱看到身前的冯奭泓站在门口,刚刚速爬山路没让他喘气,可见到冯奭炆的一瞬间,冯奭泓不由得深呼吸起来。谢焜昱看着他的胸口大幅起伏,眼睛不停地眨着。双手悬停在半空中,一个似抱非抱的动作不停地颤抖。
“哥!”
冯奭炆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重复的剧情实在懒得写了,感人的拥抱,喜极而泣的痛快,在座各位无不动容。
谢焜昱不太一样,他并不在乎这感人的一幕,同情心贫瘠的他只觉得吵闹。
“老家伙,快点聊,我爷爷可不给你准备午饭,下午还要去见你儿子呢。”
冯奭泓今天快乐得像是个孩子,听到谢焜昱的话,一个劲地点头,乐不可支。
到了下午,冯奭泓更是紧张。在谢焜昱的帮助下,给了他一套体面的衣服,尽管有点不太适合,可还是让他风光了许多。走到了李欣宇家楼下,冯奭泓一个劲地扯着自己的衣服,紧张的汗从两鬓流下。
谢焜昱走到李欣宇家门口,敲了敲门,李欣宇开门后,兴奋地大喊:“师父!我以为你失去灵力后就再也不找我了呢!”
防盗门后探出的小脑袋上还沾着符纸碎片,李欣宇雀跃的目光却在触及冯奭泓时倏地凝固。谢焜昱伸手将缩成虾米的老者往前一推:“喏,给你请的活体百科全书。”
“百科全书?什么百科全书?”
谢焜昱笑了笑:“给你找了个……大师父,他超级厉害,可是你既然叫我师父了,就该换换称呼。怎么说呢,你先叫他干爹吧。”
李欣宇匪夷所思地打量着谢焜昱身后的冯奭泓,他站立的身姿像是棵歪脖子树,缩着脖子,胡子拉碴,身体像是个团子,头发稀疏,看起来像是猥琐版的火云邪神,哪有谢师父说的那种风采?不过李欣宇的灵力感知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实力,还有一种亲和力,这是他们血缘关系的展现。
“他看起来没那么厉害啊,为啥要叫他干爹呢?”李欣宇躲在门后,只探出一双好奇的眼睛。
“你听我的嘛,这老家伙教会我很多呢,要我说啊,他教你一定比我厉害很多。”谢焜昱拍着胸脯,像是有千钧的底气。
“好吧,干爹好。”
冯奭泓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他试图挺直腰板,却让过长的袖口彻底吞没了手指。当小姑娘迟疑着喊出时,老人踉跄着扶住门框,浑浊眼底泛起的光比当年在灵界决战时还要灼亮。他激动地点了点头,颤抖着声音说:“哎!”
“走,咱们找个地方,给你教教元素灵术。”谢焜昱说。
到了后山,李欣宇还是在打量着这个陌生人,二人的眼神时不时汇聚在一起。看到冯奭泓如此紧张,谢焜昱搂住了他的肩头,不屑的说:“你个大男人不知道在害羞什么?该聊什么聊什么啊!”
“我……该聊什么呢?”
“卧槽,这还要我教你啊?我没灵力,你快教会他一些基础的元素灵术,再问问他家里情况怎么样。你在乎的不外乎于这些嘛。”谢焜昱白着眼睛。
到了后山那个熟悉的石头上,谢焜昱便站起身对李欣宇说:“你今天想喝什么奶茶?我爸给了我一大笔钱,怎么样?师父请你?”
“师父,你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要最贵的!”
“好,那我去买了,你和你干爹好好学灵术啊。”
一对父子盘坐在那个大石头上,居然沉默得让周边氛围感到发烫。后山古槐的蝉鸣突然噤了声。盘坐在青石上的两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而冯奭泓则死死盯着李欣宇。
李欣宇则是百无聊赖,绞着衣角数地上爬过的蚂蚁,看着这个举止怪异的人说:“干爹,你快教我啊,别一直坐着了。”
“会驭水诀吗?”冯奭泓浑身一颤,枯枝般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个歪扭的符咒。霎时山风骤起,数十道水珠从草叶间腾空而起,却在聚拢瞬间哗啦浇了他满头满脸。
躲在树后的谢焜昱咬着吸管闷笑,奶茶杯壁凝成的水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淌。他望着那对湿漉漉的“父子”手忙脚乱地捏诀烘干衣裳,忽然觉得山间蒸腾的水汽也没那么令人烦躁了。
李欣宇盘着的腿开始发麻,他忽然鲤鱼打挺蹦起来,凑近干爹身边,他闻了闻,又听了听。冯奭泓被吓得往后仰,后脑勺磕在古槐树凸起的根瘤上,震落几片枯叶粘在湿漉漉的衣领。
“干爹你看!”少年指尖窜起一簇火苗,焰心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我偷学我师娘的精魂石,感受到那个灵术后,模仿着弄的火,厉害不?能不能给我改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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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冯奭泓随手一挥,一道水泼了过去。浇灭火苗的嗤响里混着少年夸张的惨叫:“我的新t恤!这是我师娘送的生日礼物!”
“幽冥火反噬会烧穿丹田。”冯奭泓掏出手帕想擦水渍,却发现那是块画满镇魂符的绀青绸布,只得僵硬地转去擦树皮,“t恤的话,我给你买一件新的吧?”
此时陈露汐和谢焜昱一起走了过来,他们手挽手,好不甜蜜。谢焜昱给李欣宇放下一杯奶茶,又将吸管插进另一杯,投喂给陈露汐。
“干爹,能把他俩赶出去吗?真烦,老是在我面前撒狗粮。”李欣宇看着旁边冰凉结露的奶茶,提不起兴趣来。
“干爹,我还有个悄悄话想给你说呢,你别告诉他俩,他俩最烦了。”李欣宇凑到冯奭泓,挥手示意冯奭泓凑近一点。
看到李欣宇自来熟,谢焜昱也就放下心来了,对李欣宇说:“小子,给你请个大师就是为了让你不耽误我们谈恋爱,你好好学,我们去散步咯~”
李欣宇朝谢焜昱扮了个鬼脸,随后在冯奭泓身边说:“干爹,我有个喜欢的人,我不敢告诉我爸妈,你说我是不是该专心修炼和学习呢?”
冯奭泓慈祥得像个老奶奶:“有喜欢的人是件好事啊,不是谁都有这么难得的机会的,怎么样?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喜欢你吗?是不是也是灵师?”
李欣宇的眼睛里闪着光:“她叫郑姝婷,是和我一起修炼的女孩子,和我一样大。她超级白也超级漂亮。哼,我可比我师父眼光好多了呢。”
这对隔层纱的父子像是落日时天边的飞鸟,找到了栖息的地方,在家里叽叽喳喳,活泛极了。
陈露汐和谢焜昱对视一眼后,心领神会地一同转身离去。两人渐行渐远,直至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
谢焜昱边走边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冯奭泓展现出的那种独特能力。他不禁心生好奇,既然冯奭泓能够轻易辨认出释放灵术的灵师,那么以感知能力最强而着称的陈露汐是否也具备同样的能力呢?
想到此处,谢焜昱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陈露汐,开口问道:“小奶糕,你能像冯奭泓那样感知到灵术的来源吗?”
陈露汐闻言,先是一怔,然后缓缓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行,除非是你。”
“我?”谢焜昱有些诧异,追问道,“为什么是我呢?”
陈露汐似乎有些犹豫,她低下头,沉默片刻后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我总觉得你的灵力很特殊,和我妈妈有些相似。”
“哦?我明白了……”谢焜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坏笑,“难不成……我是你亲哥哥吧?哈哈,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骨科剧情?”
说罢,他像个癞皮狗一样,扭动着身体,将头凑到了陈露汐低垂着的脸旁,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陈露汐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向后退了一步,嗔怪道:“你别瞎想了,怎么可能呢!不过,我的猜测和你不太一样哦。”
“哦?”谢焜昱眼睛一亮,连忙追问,“那你的猜测是什么呢?
陈露汐深思一会,开始说她的判断:“本以为你们之间的灵力只是单纯的像,可后来我就不这么觉得了,你不仅可以拿起万法灵杖,还能在和祁欢斗法的时候召唤出我妈妈的黑漆簪,这可太不得了,连我都不行,所以你肯定和我妈妈有着联系。我在想,你小的时候是不是见过我妈妈?”
谢焜昱想了想,突然想起过去的一件事:“哦对了!你妈妈好像来过!小的时候,我和谢庭钧斗过一次,我赢了,但是灵力总是乱窜。那应该是你妈妈,她来我爷爷家,给我了一块玉,我小时候总是戴在手腕上,然后就慢慢压制住了躁动的灵力。我记得当时我爷爷喊的就是陶姑娘!我本身觉得她是陶蒙,可反过来想陶蒙怎么会帮我呢?”
陈露汐更奇怪了:“我妈妈本来就和陶蒙是双胞胎,她俩长得像并不奇怪。可什么玉佩有那么强大的实力呢?不仅可以帮你压制住灵力的躁动,还能让你的灵力和我妈妈很像,这说不过去啊!”
“这并不奇怪,一般来说,人会温养玉,但有灵气的玉,可以养人,如果这个灵宝带着你妈妈的灵力,帮我压制灵力躁动,并融入我的灵力中也并不奇怪了。只是……”谢焜昱突然想起在密语森林中看到的那一幕,还有个人手上戴着那枚玉佩。
“我的玉佩在我九岁的时候遗失了,如果没有记错,那一年,你妈妈去世了。你妈妈送我的玉佩上面有条鱼,我以为是我名字里昱的谐音呢。”谢焜昱想了想,总觉得自己记忆中的玉佩和密语森林里看到的那个不太一样。
谢焜昱想到精魂石也是爸爸给自己的,这玉佩会不会是陶玥做的另一个有名的灵宝呢?
“小奶糕,你妈妈当年做了七件超级厉害的灵宝,你已经有了其中四件,分别是炎阳索、握龙珠、犀皮漆塔、精魂石,那么有没有可能那个玉佩是另外一件灵宝呢?剩下三件分别是虚空透镜、源绿之火、凝魂之泪,我觉得根据那个玉佩的样式来看的话,应该是凝魂之泪吧。”谢焜昱思索着,看来这个灵宝当初应该是被人偷了去,并用于杀害陶玥的行动中。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一定是陶玥最强大的灵宝。
“这件事我要好好想想,给我点时间吧。”谢焜昱一脸凝重地说道。
陈露汐看着他,心里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说:“先不想那么多了,我的妲己最近几天什么都不吃,我都愁死了。”
“妲己?哦对了,你的银貂。”谢焜昱突然想起来,“你问问苏清澄吧,她或许清楚。”
听到苏清澄的名字,陈露汐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我可不是很想见她,我总觉得她会插足我们。”
谢焜昱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啊?不会吧?”
陈露汐撅起嘴,“希望我永远也见不到她,嘻嘻。”
谢焜昱无奈地摇摇头,“哎,你犯得着吃她的醋吗?我又不喜欢她。”
陈露汐瞪了他一眼,“就犯得着!
“好好好,那我也不见她了呗,看把你愁的。”谢焜昱可能是抖,总觉得吃醋生气的陈露汐很可爱,有时候还会忍不住想让她主动吃醋,这可能就是他说的小醋怡情大醋伤身吧。
“如果不出意外,小奶糕,我明天就要开始恢复灵力了,这段时间咱们可见不着了。”谢焜昱说的难过,想看看陈露汐的反应。
“不见才好,我反正无论怎样都会想你的。”陈露汐说罢,跑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