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摆手不语的陈露汐,楚姐姐又给谢焜昱支招了:“绅士最好先问问女生喝什么,是冰可乐还是热咖啡,冰的就可以点一些稍微独特点的菜,热咖啡的话,就多点点传统的菜吧。”
公俊飞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后,不禁赞叹道:“牛哇,学到了。”
谢焜昱挤着眉头看着菜单,想了很久后,递给了楚姐姐:“楚姐姐,要不您帮我们点几个菜吧?”
楚姐姐眉色飞舞地点了点头,她早就想到了这一茬。于是,她从容地在身后取出本子,开始边写边说:“女生穿的是白衬衣,最好不要点汤水多的菜;你们两个应该是第一次一起吃饭,就不要点一些可能忌口的菜了;两荤一素吧,一个百合虾球,一个滑蛋牛肉,一个蒜蓉油麦菜,主食就吃我们家的招牌黄金炒饭吧,饮品给你们拿我们家的四季气泡水,你们两个看怎么样?”
谢焜昱点了点头:“就这么点吧,麻烦楚姐姐了。”
楚姐姐利索地收起菜单与小本子,置于身后,又凑到谢焜昱耳边,悄悄递话:“你放松点,不用坐这么直的。”
谢焜昱才注意到自己像是乖巧的小学生在上公开课一般,调整了一下姿势后,为了缓解尴尬,问陈露汐:“你晚上打算几点回家?”
陈露汐坐姿也很端庄,抬头想了一番后,回答道:“嗯……我今天晚上大概十点就要睡觉,所以要早点回家。”
“为啥这么早睡觉啊?”
陈露汐抿着嘴,维持着微妙的尴尬:“因为我爸今天会回来得稍微早一点,我怕因为他发出各种各样的声响睡不着觉。”
“你要是怕的话,我可以陪你睡觉。”谢焜昱随口而出这句话后,“嗡”的一声脑后直发热,表情像是憋了屎一般,天知道为啥他会说出这句话。好在陈露汐并没有看着谢焜昱而是低着头,谢焜昱感觉到整个餐厅安安静静的,除了楚姐姐突如其来的咳嗽声,还有耳机里传来的白汀兰和公俊飞突如其来的“卧槽”声。
“牛逼啊酋长。”公俊飞说完后,白汀兰第一次看到公俊飞有这样喜感的表情。
谢焜昱慌乱地站起身,走到楚姐姐那边,懦懦地问:“楚姐姐,有水壶吗?我倒点水。”
楚姐姐从吧台上拿着水壶递给谢焜昱,另一只手直竖大拇指。
白汀兰用胳膊杵了杵公俊飞:“别看谢焜昱一天天又骚又贱的,咋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这是动心了呗。”
白汀兰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问公俊飞:“你说好的这家店的情绪价值呢?”
“我也不知道啊,一般我和楚姐姐聊的很开心的,他俩这情况怕是也不方便聊吧。”
回到座位的谢焜昱,依旧不知所措,左顾右盼时无意瞄到陈露汐一眼,不知是碰巧还是怎么的,陈露汐居然也在偷偷地看自己。还好,楚姐姐端着饮料过来了,顺势凑到陈露汐耳边,安静的小店内,谢焜昱听到了楚姐姐的低语:“有什么话题,聊聊呀。”
一阵恍惚后,陈露汐问谢焜昱:“你喜欢海子的诗吗?”
谢焜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各类的诗词我都比较喜欢,也是因为我很喜欢历史吧。”
陈露汐又问道:“那你最喜欢历史上的哪个人物呢?”
谢焜昱这次不假思索:“赵无恤。”
“抱歉,我不太了解,他不在历史书里。”
谢焜昱便开始了讲述:“他是赵国的奠基人,出身低微,却凭借隐忍克制成为了赵氏一族的家主,抗住了灭族的风险,抵住了对手的压力。在生命的最后,又把家族交给了最爱他的大哥的孙子。”
“哦。”
“那你呢?”
“我想想哈,伍子胥吧。”
白汀兰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地叩着指尖,对谢焜昱大发牢骚:“别聊什么历史了好吗?她想了解为啥不去看书?聊聊感情啊。”
谢焜昱清了清喉咙,想了想他与陈露汐有没有什么相同的地方。突然,谢焜昱开口了:“你孤独吗?”
白汀兰被这个问题惊掉了下巴,这是什么话题啊?这是小情侣第一次约会该谈论的吗?
倒是陈露汐的呼吸加快了点,眼睛连续眨了好几下后,扶了扶眼镜,又低下头去深吸了一口气,侧着头看着谢焜昱许久。寂静一阵后,陈露汐反问谢焜昱:“你说呢?”
谢焜昱神情格外认真,对准了陈露汐的眼神,坚定地说:“或许没有人不孤独吧?”
白汀兰着急了,在耳机里大喊:“别扯这个话题,问问她有什么兴趣,问问她喜欢听谁的歌。”谁知,没等白汀兰的话说完,谢焜昱便取下了耳机,放进了口袋,点着头聊起了他的家庭:“我爸妈在我七岁的时候就离开金城了,现在在外地做生意,我记得我爸在离开的前一天带着一年级的我去深山里面抓蝎子,有一种很神奇的灯,一照过去,其他地方都是紫色的,蝎子是荧光绿的。第二天我爸给我说他和老妈要出去挣钱,拉着我的手,把我放上了去爷爷家的公交车。从此之后,我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见到爸妈,而后来我就在我们家一个人住了。我觉得我很孤独呢,要不是有这些朋友们,或许我都撑不下去。”
谢焜昱只是把耳机放进了口袋,并没有挂断电话,白汀兰依旧将这些听得清清楚楚,不知道为什么,白汀兰和公俊飞居然也听的沉默了。
陈露汐高情商地点头,又问谢焜昱:“你对孤独的理解是什么?”
谢焜昱抿着嘴巴,强忍着表情没有太过情绪化:“我爸以前有天赋的,很厉害的天赋,没错,就是那方面的,连我爷爷都想好了家主之位传给我爸,可是我爸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这份天赋,决定去上大学,在学校认识了我妈,一个泼辣的四川人,后来结婚了。我爷爷很喜欢儿媳妇,但是他一直对我爸的事情心怀芥蒂。哪怕是我爸,也对失去天赋,放弃家主的事情十分遗憾,二人闹得特别僵。我爸不认我爷爷,我爷爷不让他进家门,甚至不让他待在金城。但我爸把家主的执念一直强加给我,想让我夺这个家主,以至于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也就是我哥谢坤昶,变成了和我仇人般的角色。所以如果问我我对孤独的理解是什么?我的答案应该是如果没人理解我,那么我就是孤独。以至于哪怕到现在,我对待那次捉蝎子的晚上都是纠结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爸的爱,哪怕是,我都觉得是有代价的。”
白汀兰沉思着,她确实共鸣,同情到了谢焜昱。但是公俊飞的关注点完全不同,他开始了疯狂的思考,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为了我妈?”
白汀兰问:“什么啊?”
“没……没什么。”
陈露汐也小小地抿了一口白开水,第一次将双手放在了桌上,撑着下巴,挡住了嘴,低声开始讲起她的故事:“我小的时候我爸爸妈妈关系可好了,虽然家里面不是很有钱,可以很快乐。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们一起穿过一片建筑废墟,爸爸妈妈拉着我,四周没有一点灯光,妈妈陪我抬头看着星星,爸爸陪我走着路。可在我七岁的时候,我爸就开始酗酒,经常喝得伶仃大醉才回家,我妈妈也变得偶尔神情恍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直到我十岁的时候,有次,我妈提前一个月给我准备了一个生日礼物,是一个发带。可我爸回到家后,看着戴着发带的我大发雷霆,扯下了我的发带,甚至打了我妈。第二天,我妈就,自杀了。甚至后面我妈妈给我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没了,应该就是我爸扔掉的吧。从此至今,我都没和我爸说过一句话。”
“两位,你们聊天似乎都快要聊哭了,如果情绪触动有这么大的话,美食是治愈这一切的东西,你们的菜好了,哦对了,还有送你们的甜点,我们店的招牌绝活,彩色方酪。”楚姐姐放下菜品后,又俏皮地跟了句话,“如果还想哭的话,我们家还有鸡尾酒,想喝吗?个人推荐长岛冰茶,止痛,助眠,催泪。”
谢焜昱摆着手:“楚姐姐,我们还没成年呢,不能喝酒。”
楚姐姐挑了挑眉毛:“没办法啦,好好享受美食吧你们俩。”
“吃吧,小奶糕。”
看着陈露汐动了筷子,夹起一颗虾球吃了下去,陈露汐的嘴角在咀嚼之中逐渐向上后,谢焜昱也安心地吃了起来。
“小外甥,我可不喜欢你叫我小奶糕啊。”
“那我叫你什么?你挑好了。”
“要不你和他们一样,叫我cy?”
“不好听,其实外号听着听着就习惯了,你看,你叫我小外甥我都很习以为常了。”
“那你私下叫白汀兰什么啊?”
白汀兰本身都听得没劲了,突然cue到她,葛优躺的她立马坐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有我的事啊?”
谢焜昱回答陈露汐道:“就叫她大小姐啊,搁谁那边我都这么叫她。”
陈露汐颇有意味地回答说:“我以为你也叫她小兰呢。”
谢焜昱边吃边说:“没错,公俊飞是这么叫她的,我不是说他像柯南吗?他就开始叫白汀兰小兰了。”
公俊飞直接急了,打开车门就出去了,白汀兰赶紧去拦他:“你别去打扰他们啊!”
公俊飞不太自在地回答:“我……我呼吸一会新鲜空气。”
谢焜昱又接着问陈露汐:“你怎么叫公俊飞,不会也叫他老公吧?”谢焜昱其实阴险得很,明明在试探口风,还挑着眉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一脸坏笑的吃瓜表情。
陈露汐轻嗔看着谢焜昱,装作一副默不在意的姿态:“你怎么叫我就怎么叫呗。”
谢焜昱态度明显不太合适了,眼仁似乎都在发红,嘴角斜着,一抽一抽的,又提高了几个声调,阴阳怪气地说:“是啊,他可是大家的老公呢。”
陈露汐突然释怀地笑了笑,又轻轻收住了微笑,眼波柔情,看着谢焜昱:“开玩笑的啦,我可没这么叫过他,我一般都直接叫他学霸的。”
楚姐姐一边擦杯子,一边吃瓜,看着陈露汐点着头,心里暗想:“这个小姑娘段位挺高的嘛,倒是这傻小子是个愣头青。”
过了一会,陈露汐放下了筷子,看着还没怎么动弹的饭菜,谢焜昱陷入了沉思后,略显紧张地问:“怎么不吃了?是不好吃还是怎么了?”
“我吃饱了呢。”
“才吃这么点嘛?”
“你多吃点吧。”
谢焜昱看着这么多菜还没有动,于是又开始吃了起来。不经意间抬起来,陈露汐正在脸红着,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己。想了想自己的吃相,谢焜昱又细嚼慢咽起来。
过了一会儿,谢焜昱擦完嘴后,问陈露汐:“你觉得好吃吗?”
“很不错呢。”
“和我做的比起来呢?”
“嗯……”陈露汐又浅笑起来,“你做的可差多了,不过下周考完试,如果我考过了你,记得给我再做一顿啊。”
“楚姐姐,结账。”
谢焜昱付完账后,楚姐姐支了支下巴,瞄向那片许愿墙:“写一个再走。”
谢焜昱撕下手边的便利贴,问陈露汐:“你想写吗?”
“你的字好看,你来吧。”
谢焜昱又开始卖弄别人看不懂的赵国篆了,写完后,洋洋洒洒地签了个自己的名字。
“你写的是什么内容啊?”陈露汐问。
“不告诉你。”谢焜昱说完后,心里默默又读了一遍自己写的东西:“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在去爷爷家的公交车上,陈露汐靠在了谢焜昱的肩膀上:“我有点困了,让我靠一会。”
谢焜昱又紧张,又欣喜,一股乖巧的风,如同和煦的阳光般吹到了他的脸上。路上,谢焜昱一直在回想吃饭时陈露汐说的话,其中他最不理解的就是,她的妈妈自杀是因为她爸爸,可她妈妈能搞出来那么多灵宝,以她的实力怎么会自杀呢?
等到三点,公交车才缓缓驶入车站,谢焜昱看了看还在熟睡的陈露汐,居然想不出用什么办法叫陈露汐醒来。倒是这公交司机一点都不含糊,看着车内还坐着两个人,扯着卡痰的嗓子喊道:“那俩学生,到站了,别睡了!”
陈露汐还在一脸懵的时候,立马感觉到了嘴角的湿润,她一瞬间睁开眼睛,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谁知道居然流到了谢焜昱的肩上,她立马起身,生气着抱怨谢焜昱:“你怎么都不叫醒我!”
被陈露汐的无根之火骂了一番后,谢焜昱一脸懵逼,本能地反驳了一句:“小奶糕!我没舍得叫醒你你还怪起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