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巡天使？”
杨戬瞳孔微缩，握刀的手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用力。作为司法天神，他对三界诸多隐秘势力与上古盟约并非一无所知。“昆仑墟”这个名字，他只在最古老的天庭秘卷中见过零星记载，传闻是早于当前三界秩序、甚至可能与“娲皇补天”同一时期的、某个超然于诸天之外的“隐世道统”或“守护者组织”存在本身便是一个谜。他们竟在此刻出现，还直接援引“上古盟约”？
晚棠等人更是惊疑不定，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远超他们的认知。但无论如何，那艘玉木楼船上散发出的、与“裁决者”冰冷秩序截然不同的、浩瀚而温和的威压，以及对方话语中对“裁决者”的明确制约，都让他们在绝望中抓住了一丝生机。
“肃清号”母舰以及剩余的所有“裁决者”战斗单元，在那位青袍老者话语落下、楼船威压弥漫的瞬间，齐刷刷地停止了所有攻击动作！甚至连能量武器的光芒都迅速黯淡、进入待机状态。它们猩红的传感器对准了空中的玉木楼船，内部似乎在进行着极其快速、复杂的数据流交换与权限验证。
“识别到‘上古盟约’核心验证码……来源：昆仑墟巡天舰·‘问道舟’……”
“确认当前区域（‘树影扎根之地-核心投影区-东南象限’）确于《万界共约·第三纪元补充条款-附录七》中，被标注为‘多方遗泽交错中立区’，受盟约临时保护……”
“根据‘监天司’与‘昆仑墟’于第二纪元末期签署的《互不干涉及危机协同备忘录》第三章，当双方行动于‘中立区’产生冲突时，应优先由‘巡天使’进行现场裁定与调停……”
“执行协议：暂停‘肃清协议-子项7b（清除高威胁未授权变量）’当前阶段所有攻击指令。进入‘交涉与观察’模式。”
“请‘巡天使’代表明确交涉条款与时限。”
“裁决者”系统竟然真的买账！而且听其话语，似乎“监天司”与这“昆仑墟”在古老过去，确实存在过正式的协议与合作关系！
青袍老者——显然便是“巡天使”代表——神色不变，拂尘轻摆：“善。条款如下：一、尔等所有战斗单元，即刻退出此地方圆三百里，不得再主动攻击此地任何原生及外来生灵（已被深度污染、丧失理智、主动攻击者除外）。二、此地方圆三百里内，‘监天司’所有监测与干预活动，需提前向‘昆仑墟’报备。三、关于此地涉及之‘上古遗泽’（特指‘万象之树’相关遗留）的任何处置方案，需由‘监天司’、‘昆仑墟’及……相关‘关联方’（意指孙悟空等人）三方共同协商议定。”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岩层，看了一眼地下深处（孙悟空和紫霞的方向），又扫过地面上伤痕累累的杨戬等人，继续道：“时限：直至此次‘遗泽异动’事件彻底平息，或三方达成新的共识。”
“肃清号”母舰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将条款传回更高层级的“监天司”核心进行快速评估。很快，电子音再次响起：
“条款接收。提请核心仲裁……仲裁通过（附加条件：昆仑墟需确保‘高威胁变量’不会在此期间造成更大范围秩序崩溃风险，否则‘监天司’保留单方面重启‘肃清协议’最高权限）。”
“接受调停。‘肃清号’及所属战斗单元，将于三十息后开始撤离。”
“警告：‘裁决者’系统将持续关注此区域。任何超出‘盟约’框架的破坏性行为，都将被视为对‘监天司’直接宣战。”
话音刚落，“肃清号”母舰那令人心悸的主炮光芒彻底熄灭，庞大的舰体开始缓缓转向。地面上剩余的“裁决者”战斗单元也纷纷收拢阵型，不再对杨戬等人构成威胁，开始有条不紊地朝着母舰下方聚集，显然准备被回收。
危机……暂时解除了？
杨戬、晚棠等人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放松，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深的疲惫感同时涌上心头。但他们对空中那艘神秘而强大的玉木楼船，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
就在这时，地面微微震动，两道身影——孙悟空和略显虚弱的紫霞——从那个巨大的坑洞中飞身而出，落在地面上。孙悟空手中紧握着那枚光芒略显黯淡的“涅盘真种”，警惕地望向天空中的“问道舟”和那位青袍老者。
“昆仑墟？”孙悟空眉头紧锁，他同样没听说过这个名号，但对方能逼退“裁决者”，实力与来头显然非同小可，“你们是谁？为何帮我们？”
青袍老者将目光转向孙悟空和紫霞，尤其是在孙悟空手中的“涅盘真种”和紫霞周身那纯净的“曦和”霞光上停留了片刻，古井无波的眼眸中，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老道玉枢子，忝为昆仑墟本代巡天使之一。”老者微微颔首，算是见礼，“并非特意相助，而是遵循‘上古盟约’职责，巡狩诸天，调解涉及重大遗泽之纠纷，维系脆弱平衡。”
他语气平和，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万象之树’乃上一个纪元的‘规则之基’，其崩溃遗泽牵涉甚广，影响深远。此地‘树影’及其关联遗存（包括你们手中的‘涅盘真种’、这位女娃身上的‘曦和’权柄、乃至司法天神杨戬身上所负之‘秩序’烙印），皆在‘盟约’保护与观察之列。”
“监天司‘裁决者’系统，其最初设计亦参考了部分‘盟约’精神，旨在维护基础秩序。然其近年愈发僵化偏执，奉行‘绝对清除’，已偏离初衷，多次在‘中立区’引发过度干预。吾等早有察觉，此次恰逢其会，自当依约制止。”
玉枢子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更重要的是，老道观尔等三人，命格纠缠，因果特异，竟能引动‘涅盘真种’，更与‘树’之‘冥根’残留意志有所交感……此等‘变量’，已非‘裁决者’僵化条款所能简单界定。强行清除，恐引发更大‘因果反噬’，加速归墟异动。依‘盟约’精神，当以引导、观察为主。”
这番话信息量巨大，不仅解释了昆仑墟的立场和行动依据，更间接承认了孙悟空等人的特殊性与潜在价值。
“引导？观察？”孙悟空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就像‘灵山云图’那样？把我们当棋子一样摆布观测？”
玉枢子闻言，竟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看透世事沧桑的淡笑：“‘灵山云图’？那是后来者基于残破信息与自身理解，勉力编织的‘救世之网’，其心可悯，其法……却未免失之匠气，过于执着‘设计’与‘控制’。”
“‘昆仑墟’不同。吾等存在更早，见证过‘树’之繁盛，亦目睹其崩溃之始。吾等深知，真正的‘涅盘’与‘平衡’，绝非靠外力强行规划、精密操控所能达成。天地万物，自有其呼吸、其病痛、其挣扎求生之本能。之责，在于设立最基本的‘护栏’与‘缓冲’，防止毁灭性冲突与过度掠夺，为‘自然变量’与‘自我修复’留出空间与时间。”
他看向孙悟空，目光仿佛能穿透表象：“譬如你，孙悟空。你之本源，乃‘树’痛苦挣扎时自行剥离的‘生机变量’，天生抗拒一切强加的‘定义’与‘轨迹’。强行将你纳入某个固定‘计划’，只会适得其反。，或许并非‘指引’，而是……‘不被错误扼杀’的环境，以及……在关键时刻，可供抉择的‘可能’。”
又看向紫霞：“‘曦和’权柄，本为‘树’之‘创生’与‘调和’面所化，是抚平伤痕、引导新生的自然力量。将其工具化、程序化，是最大的谬误。她的路，应由她与‘树’残留的纯净本能共鸣中，自行寻得。”
最后看向杨戬：“司法天神，代表‘秩序’。然真正稳固的秩序，生于对‘变化’的包容与疏导，而非对‘异常’的恐惧与铲除。归墟当前，旧序已显不足，新序当于破立之间孕育。”
玉枢子一席话，没有高高在上的说教，却仿佛道出了某种更加宏大、也更加“无为”的至理，让孙悟空三人心中震动，若有所思。
“所以，你们‘昆仑墟’打算怎么‘引导’和‘观察’我们？”孙悟空直接问道。
“非是‘打算’，而是‘提供’。”玉枢子纠正道，“基于‘盟约’及吾等观测，现提供两项‘可能’供尔等抉择。”
“其一，”他指向孙悟空手中的“涅盘真种”，“此‘真种’蕴藏‘树’之最后‘新生’希望与部分‘创世法则’，然激活需海量纯净生机与稳定能量，更需与之共鸣的‘坚定新生意志’。常规途径极难满足。可提供一处上古遗留的‘太初生机泉眼’坐标，此泉眼位于归墟外围另一处险地，蕴含原始生机，或可助‘真种’初步激活。然守护泉眼之存在，性情莫测，且泉眼本身可能引来其他觊觎者。”
“其二，”他目光扫过下方狼藉的战场与疲惫的众人，“尔等同伴伤重，此地亦不宜久留。‘昆仑墟’在附近一处相对稳定的‘浮空断屿’设有临时‘听涛小筑’，可提供安全庇护、疗伤之所，并有限度开放部分关于‘树’、‘归墟’及上古盟约的非核心资料库，供尔等参详休整，从长计议。”
“两个选择，皆有机遇，亦有风险。选‘泉眼’，则直指核心力量，但前路艰险，且可能无暇顾及同伴；选‘小筑’，则可获得喘息之机，整合力量，获取信息，但可能错失‘泉眼’机遇，或面临‘裁决者’系统后续更复杂的博弈。”
“选择权，在尔等。”
玉枢子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等待着，仿佛一尊亘古存在的礁石，任时光与抉择的潮水冲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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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一片寂静。刚刚脱离死战的众人，都在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信息与选择。
孙悟空低头看了看手中黯淡却内蕴生机的“涅盘真种”，又看了看身旁气息虚浮却眼神坚定的紫霞，以及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立的杨戬和晚棠等人。
力量……还是休整？冒险突进……还是稳守待时？
“悟空，”紫霞轻轻握住他的手，声音虽弱，却清晰，“‘真种’关系重大，若能激活，或许真能改变局面。但大家……需要时间恢复。”
杨戬也沉声道：“‘裁决者’虽退，威胁未消。‘昆仑墟’立场虽显超然，但其目的究竟为何，仍需观察。贸然前往未知险地，若遇变故，恐难兼顾。”
晚棠挣扎着站起来，抹去脸上血污，目光扫过地上生死不知的同伴，咬牙道：“猴子，紫霞，你们决定吧！我们这条命是你们捡回来的，你们去哪儿，我们跟到哪儿！但……能喘口气，治治伤，总是好的。”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孙悟空身上。
孙悟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地下与“次级根瘤”的战斗、“冥根之忆”的消散、手中“真种”的脉动、玉枢子的话语、同伴的期待……无数信息在脑海中翻滚、碰撞。
片刻后，他睁开眼，金眸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
“去‘听涛小筑’。”他声音沉稳，“我们需要时间。需要治好伤，需要搞清楚更多事情，需要……让这颗‘种子’，知道我们究竟想让它长出什么样的‘未来’。”
他看向玉枢子，一字一句道：“带路吧，巡天使。不过，在去之前，我还有个问题——”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你们‘昆仑墟’对‘灵山云图’，还有那个躲在幕后的‘鸿蒙’，到底……知道多少？你们所谓的‘盟约’，又能不能管到‘他们’头上？”
玉枢子迎上孙悟空的目光，脸上那亘古不变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意味深长的变化。他缓缓抚须，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此事……说来话长。‘灵山云图’背后牵扯甚广，其与‘监天司’、与更早的某些存在……乃至与‘昆仑墟’自身，皆有千丝万缕之关联。”
“且先移步‘听涛小筑’吧。有些尘封的往事与复杂的纠葛，或许……到了该让相关者知晓一二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