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技术的碾压(1 / 1)

夜幕深沉,但营地一角的手电光柱却倔强地切割着黑暗。王虎整个人几乎趴在卡车底盘下,油污和汗水混在一起,顺着他紧绷的脸颊滑落。他身边站着老金指定的助手——一个名叫小蔡的年轻技术员,正举着手电,眉头紧锁。

“不对,虎哥,这个地方的减震胶套只是老化了,不是根本问题。”小蔡指着悬挂系统的一个部件,“异响可能来自这里,但负载大了才响,我怀疑是车架大梁有轻微变形或者连接点”

“少他妈废话!”王虎不耐烦地打断他,声音在车底显得闷闷的,“老子修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就是减震坏了,换掉就行!你们就是舍不得那点破零件!”

他从车底退出来,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眼神里全是不服。不远处,陈末、赵刚和老金正围着篝火低声讨论着明天的路线。王虎瞥了他们一眼,尤其是陈末那副平静的模样,心里那股邪火更旺了。一个毛头小子,凭啥指手画脚?就因为他会摆弄点收音机、画两张破图?

“王虎,怎么样了?”老金走过来问道。

“能怎么样?缺零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王虎抹了把脸,把责任推给客观条件,“要是有新的减震总成,我分分钟换好!”

老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车底,摇摇头:“陈工说了,车队现在没有备用减震总成。得用现有的东西修,或者找到替代方案。”

“替代方案?”王虎嗤笑一声,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引得周围几个还没休息的队员看了过来,“这玩意儿是能替代的?你们这些技术佬,就会纸上谈兵!在工地上,这种问题就得靠力气和经验!拆下来,敲打敲打,实在不行找铁条焊死加固!哪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对“技术流”的不屑。几个跟着他干过重活的新人下意识地点头,他们习惯了王虎那种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

陈末抬起头,看向这边。火光在他脸上跳跃,看不清表情。他站起身,不疾不徐地走过来。赵刚抱着胳膊跟在后面,眼神冷冽。

“你说,靠力气和经验?”陈末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王虎挺了挺胸膛,虽然心里有点发虚,但嘴上不输阵:“当然!在这世道,力气大,胆子壮,手里有家伙,才是硬道理!摆弄那些精细玩意儿,遇到事儿顶个屁用!”

这话就有些过分了,几乎是在否定车队赖以生存的技术路线。几个老队员脸色沉了下来,连一些新人也觉得王虎说得太过了。

陈末没接他的话茬,而是走到卡车旁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底盘,又伸手摸了摸几个关键连接点。他的动作很仔细,不像是外行。片刻后,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王虎,你说你靠力气和经验。我说,解决问题,靠的是对问题的理解和正确的方法。”陈末看着他,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你觉得,是力气和经验有用,还是理解和办法有用?”

“当然是力气!”王虎梗着脖子。

“好。”陈末点点头,指向营地另一边,一辆因为传动轴严重磨损、半路抛锚被拖着的备用卡车,“那辆车,传动轴坏了,卡死了。车队没有备用件。按你的力气和经验,怎么修?”

王虎看了一眼那辆更破旧的卡车,心里快速盘算。传动轴卡死,通常是轴承碎了或者十字节烧了。按他以往在工地对付故障机械的野路子,要么用大锤震,要么用千斤顶别,实在不行切割了找东西代替。但他知道这么说出来,肯定会被这些“技术佬”嘲笑不专业。

“怎么修?拆下来看看呗!该敲敲,该打打,总能想出办法!”他含糊道,试图保持气势。

“那太笼统了。”陈末摇摇头,“这样吧,我们打个赌,或者说,比一场。就修那辆车的传动轴。你用你的力气和经验,我用我的理解和办法。各自带一个人帮忙。明天中午之前,看谁能把车修到能勉强移动的程度。谁赢了,听谁的。如何?”

比赛修车?

这个提议出乎所有人意料。连赵刚都挑了挑眉。这不仅是技术之争,更是权威和路线的直接碰撞。

王虎眼睛一亮。修车他不在行,但传动轴这种粗笨东西,他自信凭着力气和一些土办法,总能折腾出点样子。而陈末?一个摆弄电路的,懂什么机械传动?

“赌什么?”王虎追问,生怕陈末反悔。

“你赢了,以后你的配给按正式队员标准发放,有重活的技术难题,你可以提意见。”陈末淡淡道,“我赢了,你以后老老实实守规矩,让你学什么就学什么,力气用在正确的地方。而且,你要当众承认,有时候,脑子比蛮力好使。”

条件听起来很公平。王虎心动了。赢了,面子有了,待遇也能提升。

“行!赌了!”王虎一口答应,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

“好。”陈末转向老金,“老金,你跟着王虎,给他打下手,提供必要工具,但只动手,不提供思路。小蔡,你跟我。”

老金点点头,小蔡有些紧张地站到陈末身边。

比赛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营地。疲惫的人们都来了精神,纷纷聚拢过来,围成了一个松散的圈。这不仅是看热闹,更关乎车队未来依靠哪种生存哲学。新人们大多默默支持王虎,老队员们则对陈末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比赛就开始了。

王虎带着老金,先是试图用加长套筒和铁棍,想凭蛮力将卡死的传动轴从后桥上卸下来。他膀大腰圆,肌肉贲张,怒吼着发力,额头上青筋暴起。然而,锈死的连接件纹丝不动,只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老金在旁边看着,几次欲言又止,按照约定,他不能提供建议。

“妈的!”王虎累得气喘吁吁,扔下工具,改变策略。他找来车队唯一的便携式气割枪(燃料极其宝贵),试图切割一部分锈死的螺丝。火光四溅,浓烟滚滚,但进度缓慢,且切割面参差不齐,看得老金直皱眉头。

陈末这边,却是另一番景象。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让小蔡找来那辆车的维修手册残页(从某个废弃车辆上找到的),仔细研究传动轴的结构和拆卸要点。然后,他用有限的工具,制作了几个简易的、带有楔形尖头的冲子,又用废机油和能找到的几种植物油脂、甚至一点醋(从医疗箱找的)混合,加热成一种刺鼻但渗透性极强的松动剂。

他让小蔡用喷壶将自制松动剂仔细喷洒在每个锈死的连接处,耐心等待。然后,他用冲子和小锤,精准地敲击连接部件的特定受力点,而不是胡乱砸打。每一次敲击都很有节奏,力道不大,但位置刁钻。偶尔,他还会用手去感受部件的振动和温度变化。

“陈工,这是在‘听’?”小蔡忍不住低声问。

“嗯,感受它卡住的点和原因。”陈末头也不抬,“生锈只是表象,可能里面有变形的滚珠,或者卡了异物。蛮力硬来,只会让变形更严重,甚至损坏桥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虎那边已经切割开一部分,但拆卸下来的部件伤痕累累,而且因为切割不当,有一个轴承座似乎也有了轻微变形。他满身油污烟尘,脸色越来越难看。

陈末这边,在耐心地进行了近两小时的渗透和精准敲击后,他突然示意小蔡拿来一个自制的、带加力杆的简易拉马(用废钢板和螺丝现场改的)。他将拉马卡在传动轴法兰盘上,调整好角度,然后开始缓慢、均匀地转动加力杆。

“咯噔吱呀” 一阵令人愉悦的、锈垢破碎的轻响传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那根被认为已经焊死的传动轴,居然被缓缓地、完整地从后桥上拉了出来!除了锈迹,几乎没有造成额外损伤!

接下来是清理和检查。王虎那边已经开始试图用锤子修复他切割变形的部件,叮叮当当,效果甚微。陈末则小心地拆解传动轴,用细铁丝和破布仔细清理轴承滚道,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几个细小的、已经变形的金属碎屑(可能是以前维修不当留下的)。清除碎屑后,他用能找到的最细的砂纸,小心地打磨了滚道上的毛刺,然后重新涂抹上珍贵的润滑脂。

没有新零件,他就利用车上另一个完全损坏的同类部件,拆下其中几个状态尚可的滚珠,小心地替换到需要修复的轴承中。整个过程,没有火光,没有巨响,只有专注的眼神和稳定灵活的手指。

中午时分,烈日当空。

王虎面前的传动轴和相关零件散落一地,大多带着暴力拆卸的伤痕,他试图组装,但那个变形的轴承座怎么也装不回去,急得他满头大汗,几乎要骂娘。

陈末这边,经过仔细清洗、修复和组装,传动轴已经重新装回了后桥。他示意小蔡启动引擎(怠速),挂上空挡。在一阵轻微的磨合声后,传动轴开始平稳转动,异响比原来小了很多!

“可以试试了。”陈末擦了擦手,对赵刚说。

赵刚亲自上车,挂上一档,轻轻松开离合器。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那辆瘫痪了好几天的卡车,四个轮子竟然真的缓缓转动起来!虽然不敢开快,但确实能移动了!

胜负已分,毫无悬念。

人群寂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惊叹声。老队员们面带自豪,新人们则满脸震撼。他们亲眼看到了蛮力留下的狼藉和技术带来的精巧。

王虎呆呆地看着那辆缓缓移动的卡车,又看看自己面前那堆“残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引以为傲的力气和经验,在真正的技术面前,显得如此笨拙和破坏性。

陈末走到他面前,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伸出手:“传动轴我大概看了一下,你拆下来的那个轴承座,用火烤一烤,小心敲打,应该能矫正。但需要很仔细。要不要学?”

王虎猛地抬头,看着陈末平静的眼睛,又看看他伸出的手。那手上也沾着油污,却异常稳定。他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所有的倔强和不服,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和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他没有去握陈末的手,而是猛地低下头,声音沙哑,却清晰地说道:

“我我服了。陈工以后,我听你的。力气力气确实不如脑子好使。”

一场由观念冲突引发的挑战,以最直观的方式落幕。技术的优雅,碾压了蛮力的粗糙。陈末的权威,在火星和油污中,无声地再次加固。而“知识就是力量”这条生存铁律,也深深地烙印在每个见证者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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