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车平稳地降落在“方舟”基地那厚重如山的金属平台之上,引擎的低鸣很快被无处不在的空气循环系统所吞没。三人走出车厢,基地内部恒定的、带着臭氧味道的冷冽空气扑面而来,与外界那个光怪陆离的疯狂世界形成了鲜明对比。走廊里,身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脚步匆匆,神情严肃,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高效得近乎冷酷。
秦岳没有在会客室等候,而是直接在自己的指挥中心接见了他们。那是一个更为广阔的空间,巨大的全息屏幕占据了整面墙壁,上面滚动着无数数据流和城市各处的能量监测图。秦岳站在屏幕前,背对着他们,身形挺拔如松,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任务报告我看过了。”他并未转身,声音直接在室内响起,带着一丝金属的质感,“赵明诚的文脉‘信’之碎片已成功回收,其承载的‘诚信’与‘坚守’的文明内核,已被解析并录入文明信物数据库。你们做得很好。”
李宁和季雅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同样的讯息: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断文会’的反应,比我们预想的要快。”秦岳终于转过身,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三人,“司命亲自出手,目标明确。这表明,他们对拥有明确历史锚点和强大执念的文脉碎片,有着近乎贪婪的渴求。而你们,”他的视线在温馨身上停留了一瞬,“尤其是你,温馨,成为了他们新的狩猎目标。‘仁’之力的特殊性,让他们感到了威胁,也让他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温馨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口的“仁”字玉璧,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感到一丝心安。
“我们对‘断文会’的了解依旧有限。”季雅开口,她的声音冷静而清晰,“他们的组织结构、最终目的、以及对文脉碎片的具体利用方式,都还是谜团。赵明诚最后的话语,‘告诉清照,我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这似乎暗示着他们不仅掠夺,还在试图扭曲和玷污这些历史人物的情感内核。”
秦岳点了点头,似乎对季雅的洞察表示赞许:“说得没错。‘焚’与‘惑’,不仅仅是毁灭,更是对文明精神内核的亵渎。他们想证明,即便是最光辉的历史人物,其执念和情感也是可以被操控和利用的。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更具毁灭性的攻击。”
他走到会议桌旁,激活了桌面上的一个控制面板。光幕上立刻显示出一份新的资料,上面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画魂轩’,位于城南一处废弃的艺术区。那里是明代画家文徵明的故居遗址。”秦岳指着光幕上的图像,“文徵明,诗书画三绝,尤擅画竹。他的一生,谦逊、坚韧,对艺术有着纯粹的追求。‘断文会’已经将他困在了那里,正在做的事情,和我们推测的类似——利用他晚年的疾病和对世事的失望,放大他的‘戾气’与‘偏执’,试图污染他笔下的‘竹’之文脉,将其从‘虚心有节’,扭曲成‘荆棘满身’的邪异之物。”
光幕上的文徵明画像,原本儒雅谦和的面容,在动态演示中逐渐扭曲,眼中充满了不平与怨愤,而他身旁那些墨竹的虚影,也正从挺拔变得虬结扭曲,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你们的任务,和之前一样。”秦岳的语气不容置疑,“找到他,理解他,化解他的心魔,阻止‘断文会’的阴谋,并将他所承载的、关于‘坚韧’与‘气节’的文脉碎片,完整地带回来。”
这一次,他没有给他们任何准备的时间。“山岳”队长已经等在门外,准备带领他们前往新的战场。
李宁握紧了腰间的“守”字铜印,印身在秦岳话语的余韵中,似乎又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暖意。新的挑战,意味着新的成长。他看了一眼季雅和温馨,两人眼中同样闪烁着凝重与决然。他们是一个团队,无论前方是怎样的狂风暴雨,都必须共同面对。
城南的艺术区早已不复昔日的繁华。曾经的画廊、工作室如今大多只剩下断壁残垣,被时空乱流侵蚀得面目全非。巨大的、如同鬼魅般的画框虚影在空中悬浮,里面的画作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描绘的场景从山水田园到金戈铁马,变幻不定,散发出令人心神不宁的艺术气息。
“这里的时空乱流……与‘残音阁’不同。”季雅看着手中的《文脉图》,“这里的能量更偏向于‘静态’的扭曲,像是将一段段完整的记忆和情感,强行封印、拉伸、然后撕裂。文徵明的节点,就在这片区域的核心。”
“我能感觉到……有很多很多的画。”温馨轻声说,她的“鸣”字金铃微微颤动,“不是现在的画,是很久以前的,充满了悲伤和愤怒的画。”
悬浮车在一栋半塌的、依稀可见昔日雅致庭院轮廓的建筑前停下。这里便是文徵明的故居,“画魂轩”。
踏入庭院,一股混合着松烟墨和朽木的气味扑面而来。院中的芭蕉叶早已枯萎,却依旧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悬挂着。正厅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如同刀锋刮擦般的嘶嘶声。
三人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心头一沉。
正厅中央,一个身着明代文人长衫的清瘦身影,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幅巨大的、尚未完成的墨竹图前。他手中握着画笔,手臂却在剧烈地颤抖,仿佛在与无形的敌人抗争。他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黑色雾气,这些雾气如同有生命的触手,不断缠绕着他,也缠绕着他笔下的墨竹。
那幅墨竹图,本该是挺拔坚韧的,此刻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扭曲。竹节虬结,竹叶如刀,整个画面充满了挣扎与痛苦的气息。
“是文徵明。”季雅低声道,她能感受到那人身上散发出的、属于历史人物的独特气息,“他被‘断文会’的‘浊气’感染了,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和偏执之中。”
“你们……又是谁?”那人猛地转身,声音沙哑,充满了警惕与敌意。他的脸庞清瘦,眼神却异常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他就是文徵明,一个被困在自己艺术执念与浊气折磨中的灵魂。
“文先生,我们是为‘浊气’而来。”李宁沉声道,他向前一步,试图用自己的“燃”之力量散发出一种纯净的、稳定的气息,“我们是来帮你摆脱困境的。”
文徵明冷笑一声,猛地挥动画笔。一道道由墨色和浊气混合而成的墨点,如同淬毒的暗器,射向三人!这些墨点并非实体,却带着强烈的精神冲击,让人头晕目眩,心生幻象。
“滚开!我的画,没有人能懂!他们都走了!朝堂腐败,世风日下!连这竹子,也充满了谄媚与虚伪!”他咆哮着,声音中充满了对自己所处时代的失望与愤懑。
“文先生,您的画,是‘虚心有节’的风骨,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坚韧,它一直都被后人敬仰。”温馨不顾精神冲击,大声喊道,她怀中的“仁”字玉璧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您看看它!”
温馨将玉璧高高举起。那纯净的紫金色光芒,如同最温暖的阳光,穿透了浊气的迷雾,照在文徵明的脸上。他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的疯狂似乎被这一丝温暖所触动,闪过一丝迷茫。
季雅抓住机会,迅速展开《文脉图》:“文先生,我们来自‘文枢阁’。我们懂得你的画,懂得你笔下竹子的精神。你的文脉正在被污染,再这样下去,你毕生的心血,都将化为虚无!”
文徵明看着那幅图卷,又看了看温馨手中的玉璧,眼中的敌意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悲哀和挣扎。“你们……能理解?没人能理解……他们都只看到我的官职,看到我的书画,却看不到我这颗心……”
“我们理解。”李宁上前,金红色的瞳孔中闪烁着真诚,“我们也在守护着一些东西。我们明白,坚持自己的信念,有时是多么的艰难。”
文徵明颓然地放下画笔,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这浊气……它让我看到了最不堪的自己,最失望的世道。它说,我的坚持毫无意义,我的画,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
“不。”温馨坚定地摇了摇头,她走上前,将“鸣”字金铃放在地上。叮咚——一声清越的铃声响起,如同山间清泉,洗涤着周围的污浊。“您的画,不是笑话。它是您的气节,是您的风骨。它能流传至今,被我们看到,就证明了它的价值。您不能放弃它,更不能让它被玷污。”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直接触动了文徵明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看着地上的金铃,又看了看眼前的三个年轻人,眼中泛起了泪光。
“孩子……你们……真的懂吗?”
“我们懂。”三人异口同声。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阴冷气息从庭院入口传来。
“又在扮演救世主了?真是感人的一幕。”
阴影中,司命缓缓走出。他依旧笼罩在玄色长袍之下,嘴角挂着一丝冰冷的微笑。“文徵明的‘悲愤’,‘偏执’,还有他那‘不合时宜’的骨气……真是最适合‘焚’的材料了。把他的画和他的心,一起烧成灰烬,想想都是一件有趣的事。”
他伸出手指,遥遥指向文徵明。黑色的“焚”之力化作一条毒蛇,咆哮着扑向文徵明和他身前的那幅墨竹图!
“小心!”李宁大喝一声,将“守”字铜印催动到极致,金红色的光盾挡在三人面前。
然而,这一次的“焚”之力,比在“残音阁”时更加阴险。它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如同跗骨之蛆,专门针对文徵明内心的“戾气”和“偏执”进行放大和引燃!
文徵明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他笔下的墨竹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条条黑色的竹鞭,反过来攻击他和身边的温馨!
“他的心魔,被放大了!”季雅惊呼,“温馨,用‘仁’的力量,去安抚他!不要对抗,要去理解他的悲伤!”
温馨咬紧牙关,双镇之力全开。紫金色的“仁”之光芒与黑色的“焚”之力激烈碰撞。她没有去攻击那些竹鞭,而是将所有的力量,都化作最纯粹的悲悯与理解,灌注到文徵明的灵魂深处。
“文先生,您的痛苦,我们看到了。您的失望,我们也感受到了。但您的坚持,您的风骨,是独一无二的瑰宝!请您相信,您的画,您的精神,会永远流传下去!”
文徵明在两种力量的撕扯下摇摇欲坠。一边是“焚”之力在放大他内心的痛苦,让他陷入无尽的自我否定;另一边是温馨的“仁”之力,在肯定他的价值,给予他坚持下去的勇气。
“我……我的画……”他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挣扎。
“毁掉它,你就等于否定了自己的一生!”司命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承认吧,你是个失败者!你的时代配不上你的才华!放弃吧!”
“不!”温馨发出一声呐喊,她将自己的精神意志与玉璧的力量融为一体,化作一道纯粹的、温暖的光柱,瞬间笼罩了文徵明。
“您的价值,不由别人定义!您的风骨,是您自己的!就算全世界都抛弃您,您的画,也是您自己最好的证明!”
这道光柱,是温馨对文徵明所有情感的共情与肯定,是她将自己对姐姐的思念、对历史的敬畏,全部倾注其中的力量。
文徵明浑身一震,他眼中的痛苦、迷茫、偏执,在这道温暖的光柱中,如同冰雪般消融。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那幅虽然扭曲但仍充满力量的墨竹图,终于,老泪纵横。
“是啊……是我的画……是我的……”他喃喃道,随即,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将画笔狠狠掷于地上,对着天空发出一声长啸,那啸声中,有无尽的悲凉,也有最终的释然。
“我……守住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身上的黑色雾气瞬间褪去。他向着三人深深地一揖,然后,整个身影化作点点墨色的光尘,消散在空气中。那幅扭曲的墨竹图,也恢复了最初的挺拔与坚韧,静静地悬挂在墙上。
司命的身影在光柱的余晖中剧烈波动,他显然没料到温馨竟能爆发出如此纯粹而强大的力量。“……‘仁’……”他低声念着这个字,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三人站在空旷的庭院中,看着那幅完好无损的墨竹图,都松了一口气。
季雅走上前,将《文脉图》对准墨竹图。图卷再次发光,一个关于“坚韧”与“气节”的文脉碎片,化作一道青色的光流,没入了图中。
“我们……又做到了。”温馨靠在李宁身上,疲惫地说道。
李宁扶着她,金红色的眼眸望向远方。他知道,司命的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断文会”的阴谋在进一步升级。而他们,必须变得更强,才能守护住这些来之不易的文明之光。
回到“方舟”基地,胜利的喜悦被一种更深沉的凝重所取代。文徵明的“坚韧”文脉碎片被成功回收,但司命最后的话语和他们所感受到的威胁,却像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
秦岳在指挥中心听取了汇报,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司命的目标,正在从单纯的掠夺,转向更深层次的挑衅和试探。”他敲击着控制台,全息屏幕上显示出“断文会”的一些模糊活动轨迹,“他在引诱我们,也在观察我们。每一次交锋,他都在学习,都在进步。”
“他很了解我们。”季雅沉声道,“他知道温馨的‘仁’是关键,也知道李宁的‘燃’极具破坏力。他是在寻找我们的弱点。”
“我的弱点……”李宁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像一根针,刺入了他内心最不愿触碰的角落。父亲的死,姐姐的失踪,这些他一直试图用行动去掩盖的伤痛,此刻却清晰地浮现出来。司命会不会……已经知道了什么?
“李宁。”秦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的状态不对。‘守’字铜印的力量虽然恢复了,但你的精神波动很不稳定。‘断文会’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人的负面情绪和精神弱点。你最好调整好自己。”
李宁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但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
接下来的几天,基地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但“断文会”却异常安静,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这种平静,让李宁越发焦躁。
这天下午,他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擦拭“守”字铜印,门却被敲响了。是“山岳”队长。
“李宁先生,有您的私人通讯请求。线路是加密的,来自一个……很古老的数据库。”山岳队长的语气带着一丝疑惑。
李宁心中一动,接通了通讯。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模糊的、不断闪烁的影像,最终,定格在一张泛黄的照片上。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眉眼间,与李宁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阿宁……”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
李宁浑身剧震,这个声音……这个称呼!
“你是谁?”
“我是你父亲,李振邦。”影像中的人,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愧疚,“阿宁,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方舟’基地的数据库里,有我们家族的档案。‘守’字铜印,本该由你父亲,你爷爷,一代代传下去的。在你父亲……出事之后,它到了你手上。”
李宁的呼吸急促起来。关于父亲的死,官方给出的结论是执行任务时遭遇时空乱流不幸牺牲。但多年来,他心中一直有解不开的疑团。
“我父亲……他不是……”
“他是被‘断文会’的人杀死的。”李振邦打断了他,声音充满了痛苦,“他们当时正在追杀一个持有‘孝’之文脉碎片的先秦儒生。你父亲为了保护那个人,也为了保护‘守’字铜印,与他们同归于尽。但在他牺牲前,他用最后的力气,将‘孝’之文脉的核心,藏了起来。”
通讯器的那头,李振邦的身影开始变得不稳定。“‘断文会’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那个文脉碎片。阿宁,铜印在你手上,这个秘密,也只有你能解开。找到它,继承你父亲的遗志……保护好……”
话音未落,影像和声音同时中断,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
李宁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的铜印变得无比沉重。父亲的死,不是意外!是“断文会”!这个真相,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多年来,他独自一人背负着铜印,守护着文脉,却不知道,自己早已身处一场延续了多年的血仇之中。
“李宁先生?”山岳队长关切地问道。
李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摇了摇头:“没事。”
他知道,司命一直没有放弃对他和温馨的调查。这次通讯,很可能不是巧合。这很可能是司命设下的一个陷阱,一个利用他内心仇恨和痛苦的陷阱。对方是想让他失去理智,在愤怒中暴露出更大的破绽。
但,这是关于他父亲的真相!
当晚,李宁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季雅和温馨。季雅的脸色同样凝重,她立刻开始在《文脉图》和基地数据库中搜寻关于“孝”之文脉和先秦儒生的线索。温馨则默默地握住李宁的手,用自己温暖的体温,无声地支持着他。
“这很可能是个圈套。”季雅分析道,“司命想让我们在寻找‘孝’之文脉的过程中,落入他的陷阱。那个儒生的位置,很可能已经被他提前布下了天罗地网。”
“我知道。”李宁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但我必须去。这不仅是为了我父亲,也是为了弄清楚‘断文会’的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季雅看着他,最终点了点头:“好。我们去。但这次,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司命既然露出了獠牙,我们就不能再被动防守。”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这一次,他们将要面对的,不仅是被扭曲的历史人物,还有一个与他们有着血海深仇、并且对他们了如指掌的、更加强大的敌人。
根据季雅从数据库中拼凑出的线索,那个被李振邦保护的先秦儒生,其文脉碎片,很可能隐藏在城郊一处名为“望乡台”的古祭坛遗址。那里是古代祭祀先人的地方,时空结构异常稳定,但也因此成为了“断文会”隐藏秘密的绝佳场所。
前往“望乡台”的路上,气氛压抑得可怕。李宁一言不发,金红色的眼眸深处,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和彻骨的悲伤。季雅和温馨都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但谁也没有打扰他。她们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方舟”基地为他们提供了最高级别的伪装和情报支持。他们乘坐的并非悬浮车,而是一艘经过特殊伪装的小型飞船,沿着时空乱流的缝隙,悄无声息地向目的地靠近。
“望乡台”遗址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宏伟。巨大的圆形祭坛耸立在一片被遗忘的山谷中,祭坛周围,矗立着无数先人的石碑虚影,风吹过,仿佛能听到无数亡魂的低语。这里的时空稳定得近乎凝固,但也正因如此,“浊气”的存在感才更加清晰,如同粘稠的黑色油脂,附着在每一寸土地上。
“他在这里。”季雅的《文脉图》发出微弱的红光,“那个儒生的文脉碎片,被一股强大的‘孝’之力量保护着,藏在了祭坛的中心。”
三人小心翼翼地潜入祭坛内部。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墙壁上刻满了古老的祭祀铭文。中心祭坛上,一个身穿先秦儒服的虚影,正静静地跪坐着,怀中抱着一卷竹简。他就是那个先秦儒生,一个为了守护儒家经典,在战火中死去的读书人。
而在祭坛的阴影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正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李宁,季雅,温馨……好久不见。”司命从黑暗中走出,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我等你们很久了。特别是你,李宁。我很好奇,当你知道你父亲的死讯时,会是什么表情。”
李宁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金红色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是你!是你杀了我父亲!”
“哦?你父亲?”司命故作惊讶地笑了,“我只是奉命,清除掉一个阻碍我们计划的‘守护者’罢了。至于他的儿子……”他的目光变得阴冷,“你身上的‘守’字铜印,还有你那纯净的‘燃’之力,都是我们非常感兴趣的东西。”
“司命!”李宁怒吼一声,体内的“燃”之力全面爆发,金红色的光芒将他全身笼罩,如同一尊愤怒的战神,直扑司命!
“来得好!”司命不闪不避,玄色长袍无风自动,他伸出双手,十指间流淌着漆黑的“焚”之力,“今天,就在这里,让你和你那可笑的守护意志,一起化为灰烬!”
战斗瞬间爆发。李宁的“燃”之力霸道绝伦,每一击都带着焚尽一切的炽热。而司命的“焚”与“惑”之力,则阴险狡诈,不断地扭曲空间,放大李宁的愤怒和悲伤,试图让他陷入失控。
“李宁,冷静!”季雅娇喝一声,她和温馨同时出手,试图牵制司命。
季雅的《文脉图》展开,一道道金色的法则锁链凭空出现,束缚住司命的行动。温馨则催动双镇之力,构建起一道“澄心之界”,试图隔绝司命的“惑”之力,保护李宁的心神。
然而,司命的实力远超他们的想象。他轻易地挣脱了法则锁链,反手一指点出,一道漆黑的能量射向温馨!
“温馨,小心!”李宁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回防。
但,已经晚了。
司命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李宁,也不是季雅。他真正的目标,是温馨手中的“仁”字玉璧,以及她与玉璧之间那纯净的、毫无防备的链接!
那道漆黑的能量,精准地击中了温馨后心的“衡”字玉尺!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衡”字玉尺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纹!
“不!”李宁和季雅同时发出惊骇的呼喊。
温馨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怀中的“仁”字玉璧光芒瞬间变得极其不稳定,如同风中残烛。双镇之力的协同瞬间被打破!
“哈哈哈!”司命发出得意的狂笑,“‘衡’碎,则‘镇’散!没有你的守护,李宁,你就只是一头失控的野兽!”
没有了温馨的“镇”之力去中和和疏导,李宁身上的“燃”之力变得更加狂暴,却也更加混乱。他攻击的力量大增,但精准度和控制力却直线下降。
司命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双手结印,“焚”之力化作一条巨大的黑色火蟒,咆哮着扑向了因为力量失控而露出破绽的李宁!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一道身影挡在了李宁面前。
是温馨!
她不知何时已经清醒过来,尽管“衡”字玉尺碎裂,玉璧的光芒黯淡,但她依旧张开双臂,用自己残存的“仁”之力,硬生生地迎向了那条黑色火蟒!
“姐……”她无意识地呢喃着,仿佛在向另一个自己寻求力量。
轰——!
“仁”之光芒与“焚”之火焰剧烈碰撞。温馨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祭坛的石壁上,口中喷出大口的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温馨!”李宁目眦欲裂,一股前所未有的悲痛和愤怒涌上心头。父亲的死,姐姐的仇,温馨的重伤……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交织、爆炸!
“啊啊啊啊——!”
他仰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混杂着无尽悲伤与滔天怒火的“燃”之力,从他体内爆发出来。金红色的光芒不再是火焰,而是化作了一轮小小的、炽热的太阳!
在这股力量的面前,司命的黑色火蟒瞬间被蒸发!
“你……”司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李宁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他化作一道金红色的流光,不顾一切地冲向司命,手中的“守”字铜印,第一次被他催动到了超越极限的境界!
他要复仇!他要为父亲,为温馨,讨还血债!
司命仓皇应战,但李宁此刻的状态,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那不再是技巧的较量,而是纯粹意志和力量的碰撞。
最终,在基地派来的支援部队赶到时,司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混乱的时空乱流中。祭坛上,只留下了重伤昏迷的温馨,和浑身浴血、眼神空洞的李宁。
他们成功了,守护住了先秦儒生的“孝”之文脉。但代价,是温馨的重伤和“衡”字玉尺的碎裂,以及李宁心中那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归途的飞船上,李宁紧紧抱着昏迷的温馨,金红色的眼眸中,燃烧的不再是单纯的怒火,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名为“守护”的意志。他知道,这条路,比他想象的更加艰难,也更加漫长。而他与“断文会”的最终决战,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