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面是一座巨大的別墅。
別墅里灯光通明。
却没有什么人。
唯有书房。
有个外貌英俊气度非主的中年男子正在伏案书写著什么。
当凌霄和伯特神父进来，他带点错，旋即认出了伯特神父这个年轻人，因为他非常清楚这是自己小女儿爱丽丝的爱慕者之一。
虽然他表面不说。
但內心绝对不会让早已经安排了重要联姻的小女儿跟自己手下的一条狗处上关係的。
是的。
在他这个光明城最年轻有为的明星议员未来党鞭兼未来议长的面前，別说一个小小的神学院毕业生，即使是他的父亲，为自己家族服务了几十年的马歇尔，也不过是一条老猎犬而已。
当然这个年轻人远比別的爱慕者要识趣得多。
没有像別的男子那样。
因为荷尔蒙犯傻。
所以今天的突然到来是因为什么呢？
“伯特，我最为欣赏的年轻人，我想知道你不顾礼仪闯进我的书房是为何事。如果只是因为爱丽丝的话，我会理解你这种年轻人的衝动，毕竟当年我也年轻过。
相比起通过这种过激的手段解决问题。
我觉得。
你更应该把你手中的来福枪放下。
跪在我的面前，感恩地亲吻我脚下的地板。
因为我对你们之间的关係一直持並不否认的沉默態度，而不是爱丽丝的妈妈那样的对你们的交往极力反对。
说说吧！
衝动的年轻人。
是什么原因让你带著一个外乡人，闯进我的书房。
是爱情的盲目还是为了拯救更多穷人的金钱，无论你目的是什么我都不会奇怪。
我只是觉得。
你手中拿著的来福枪除了对我有种冒犯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作用。亲爱的伯特神父，
你確定要这样做吗？”相貌英俊气度非凡的明星议员史都华德傲慢地坐在椅子上，有恃无恐的他，压根就不在乎伯特手中的来福枪。
“我什么也不要。”伯特神父摇头。
“诚实一点，孩子，既然你都过来了，那么不妨把你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史都华德摇头道。
“亲爱的史都华德议员，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现在，我重复一遍，我什么也不要，在你这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除了你的命。”伯特神父平静地回答。
换在今天之前。
他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无论表面如何落落大方，內心仍然难免自卑。
因为这个名叫史都华德的男人实在过太过优秀了。
优秀得让自惭形秽。
他是一个智商奇高的超级天才，在各个领域都有著不可思议的成就。
他既是尖端科研的领航者，又是金融市场的收割机；他是超级畅销书的著名作家，还是女性心目中最帅几十年来无人可及的棒球王子；他是数支百亿级慈善基金的发起者，同时也是光明城政坛上最耀眼最有前途民眾极其喜爱的明星议员再优秀的人站在史都华德这天生的媒体宠儿和超级天才面前。
都会像个普通人。
平平无奇。
“哦，我能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爱丽丝？”史都华德没有特別的惊讶，而是放下笔，
淡定地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看著伯特神父。
“与她无关。”伯特神父摇头。
“那你杀了我，你不怕她会伤心和因此怨恨你吗？”史都华德又问。
“她肯定会极恨我。”伯特神父倒不否定这一点。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我？”史都华德很好奇。
“因为，如果不杀你的话。光明城永远只属於你们最顶层的人，而且在你们眼中，只有你们顶层圈子才是人，別的都不是。上层精英是你们的僕人，中上层精英是你们的猎犬，数量很多的中层是给你们的赚钱工具和用以收割的韭菜，数量最多的中下层是你们用各种手段將之套牢让其一辈子永远不能翻身的奴隶和血包，而最底层是你们用来威僕人猎犬、工具韭菜、奴隶血包让他们不敢不唯命是从不得不极力竞爭以免掉落最底层的器官零件———“”
伯特神父在讲述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了过去的愤怒和不平。
而是变得平静。
自然。
仿佛在简单陈述一个事实。
啪啪啪史都华德轻轻的拍手，他似乎对伯特神父的发言和態度非常的讚许：“说得好，年轻人，很难得你年纪轻轻便能看懂这个社会真相，更难得的是，你是如此的平静。
要知道许多人如果知道了一些社会现实。
內心总是会有一种愤满。
他们跟你不同。
他们觉得社会不公是因为他们不是最上层的主人，而往往是身处中下层成为顶层使唤的工具。
他们觉得自己应该得到更多，但是没有，所以他们非常生气，觉得是上天亏欠了自己！
年轻人。
我理解你。
你觉得是我的问题，或者是我们这些顶层人的问题。
不过我想说的是，除了无力反抗的最底层，所有阶层的人都在约定俗成地维护这一个在你眼中极其不公的社会秩序，除非他们已经掉落到了最底层。否则，哪怕他是一个奴隶，一个血包，他们也不会放弃他们仅有的社会地位，不会主动去改变现在的秩序和规则，而是拼命幻想自己能往上爬，成为奴役別人的一分子。
你是个聪明的年轻人。
你应该听懂了。
那么。
你现在还觉得杀掉我能解决问题吗？
我再退一步，即使你杀掉了我，换一批人上面，他们是真正有良心的精英，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腐化？如果他们腐化了，那说不定还不如我们原来这帮人呢！你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停地换，你觉得只要换得够快，问题和弊病就不会发生。
然而。
现实就是你內心想追求的那个目標你可以看见了我们在这方面玩的各种手段，比如选举，表面是民主的选举和投票，其实我们早已经彻底把控。我们垄断得甚至可以故意泄露一些破绽，以显得作弊不那么聪明，会被人发现，然后让穷人们產生一种只好管好作弊，那么未来还有希望的错觉。
老实说。
选票不过是穷人的安慰剂，而且也是社会矛盾的发泄口。
穷人们觉得自己选错了，可以重新选过，幻想用一张票换取明天的美好，却不知道他们无论选什么，永远是我们想要的那个结果，跟他们投不投票其实没有一丁点的关係。
许多数据是我们故意那样泄露出去的，故意给人一种自己很重要可以参与决策未来的错觉。
其实数据跟选举结果。
没有半点关係。
我们想给人们看什么，人们才能看见什么；想给人们知道什么，人们才能知道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有极个別的地方可能例外，那个咱们不谈，毕竟你也知道，我们这片土地永远实现不了那种制度。你肯定也不会觉得咱们光明城这帮既自私自利又愚味无知、缺乏教育又自命不凡的人群，能有人家那种几千年文化思想高度认同的集体力量和个人无条件付出的牺牲精神。
如果要说得更残酷一点。
光明城的人连真正的反抗都不敢，所以，以他们的智力和贪婪，只能玩咱们这一套东西。
咱们这一套东西对他们已经是最匹配的秩序了。 如果你觉得是不公。
是苦难。
那么他们配得上。
不光是我们，他们同样是这一套秩序最忠实的维护者。
我亲爱的伯特神父，你现在还觉得，他们还有挽救的价值和可能吗？
如果你觉得杀了我可以改变。
那动手吧！”
伯特神父听完沉默了许久。
他承认史都华德说得非常有道理。
光明城的確是这个鬼样子的，他更承认换成自己来干，肯定不如史都华德这样的超级天才。
如果时间倒退一天。
他真会犹豫。
会愧疚。
会绝望。
不过在经过跟告死天使的对话和行动之后。
他已经不在乎光明城能不能挽救，和光明城的人值不值得挽救了。
他现在只在乎一点。
自己要在告死天使三次警告之前做点事，算是给自己的过去和老师一个交待，无论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又或者最后有没有用都好，最少自己要不断的动手去做。
如果不做。
光是空想的话，那么什么也不会发生。
伯特神父默默地抬起枪口，指向面前的史都华德。
“你还坚持杀了我就会有所改变吗？”史都华德有点异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倔强。
“杀掉你一个可能不会改变什么，但是我会一直杀下去，杀到会有改变不止。”伯特神父向史都华德点了点头，“谢谢你，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
“如果杀再多，社会秩序也不会有所改变呢？”史都华德忽然笑了，问。
“那就將不会改变的统统杀光！”伯特神父沉默之后给出了答案。
“有魄力的年轻人，当年我也跟你一样，可惜没有坚持住。”
史都华德似乎回忆起了当年。
眼神充满怀念。
良久。
他才拿起笔。
在纸上飞快的写了一行字算作遗书。
完成这一切之后，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眼神带有一种莫名的解脱和奇怪的欣慰，笑道：“杀掉我一个是远远不够的，年轻人，请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我这一辈子没什么遗憾了，我年轻过，热血过，我也动手杀过我最不齿的人-现在墮落了，变成了年轻时最厌恶的自己，又有另一个热血的年轻人，跑过来杀死我这种循环，简直是上天对我的奖励！”
“还有別的遗言吗？”伯特神父將手指缓缓的扣上扳机。
“以前我觉得你只不过是一条狗，现在发现看错了，你的確是一个好小伙，你和爱丽丝，我同意了。虽然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们甚至不可能在一起，但这就当是一个老父亲对他宝贝女儿的一个祝福吧！”史都华德说起女儿的时候，笑得满脸宠溺。
“感谢，再见。”伯特神父微微鞠躬。
不等伯特神父扣下扳机。
后脑。
已经被一支手枪顶上。
空气中，不知何时有个身材瘦长的男子站在伯特神父的身后，他似乎一直在隱形，直到用枪指著伯特神父的后脑勺，才被人意识到他的存在。
“史都华德先生，要处决掉他吗？还是留下来使用？”瘦长男子用冷漠的声音询问道“你不做点什么吗？”史都华德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近距离吃瓜的凌霄。
“你觉得我能做些什么呢？”凌霄反问。
“你能带著伯特这个平时带点自卑和懦弱却足够努力和隱忍的年轻人，绕过重重防御机关，来到我的別墅跟前，还能在不触动警报的情况下，走进我的书房，肯定有你的过人之处。如果不是你的出现，光是伯特一个年轻人，我对他是没有足够的信心的请问，
你是安托万主教预言中的那个救世主吗？”史华都德忽然这样问。
“不是。”凌霄摇头。
“看来光明城是不会有救世主了，当然它也不配有。”史都华德哈哈大笑。
“史都华德先生，您的安全已经超出了预估，请您迅速作出决定。”瘦长男子冷漠地提醒。
“你不试图收服一下面前这两位人才吗？”史都华德反问。
“他们都超过了预计的危险，尤其是这个东方人。”瘦长男子一边冷漠地摇头，一边抬起另一只握著手枪的手，毫不留情地瞄准凌霄的后脑勺开了一枪。
砰！
凌霄抬手。
像游人在葡萄园信手摘下一颗葡萄那样，將射向自己后脑的那颗子弹於半空摘了下来。
再將滚烫的它，轻轻的丟在史都华德的桌面上。
史都华德表情带点然。
又带点理所当然。
“这是东方的功夫吗？你拥有如此强大又可怕的力量，难怪能把伯特带到我这里来！”史都华德现在明白此前一直隱忍的伯特为什么那么有信心了。
瘦长男子一看不妙。
一边飞速后退。
一边开枪。
但子弹不是射向凌霄而是伯特神父，
他连开五枪，但五发子弹一颗不少地反射回去，全数钉入他的身躯。
將脚步飞速后退的他。
打倒在书房门口。
瘦长男子鼻樑、咽喉和心臟各处都有中弹。
但他离奇的没有死去，而是坚持坐起来，抬手瞄准史都华德，碎碎两枪打在他的心臟处，在確认史都华德中枪后，才缓缓倒下。
他死后。
瞳孔迅速地发生著变化。
呈现出跟正常人类並不相同的竖纹瞳孔。
“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事情总不会那么简单的，这个世间上，有太多超出预期的东西，个人力量是很难对抗的。伯特，这条路很难，希望你一切顺利”史都华德说完，
以左手抽出藏在桌底下的手枪，將手枪的枪口由下往上，对准自己下頜，然后扣动扳机。
一枪射穿了自己的脑袋。
桌面上，他之前书写的那张纸张上，飞溅了一滴鲜血，
鲜血旁边。
以优雅的体写著一行字：永远爱你们，我心爱的史都华德夫人和我美丽的爱丽丝小公主。
自杀的史都华德斜倒在椅子上。
表情相当的平静。
唇角。
似乎还带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