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匿名短信，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张佳乐心中激起了久久无法平息的涟漪。
她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当林冰带着一身寒气走出书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张佳乐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但她没有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眼神沉静，带着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凝重。
“早。”林冰走过来，习惯性地想帮她理顺一缕翘起的刘海，却被张佳乐轻轻握住了手腕。
林冰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她。
张佳乐迎着她的目光，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林老师，”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们谈谈吧。”
这是她们确立关系以来，张佳乐第一次用如此正式的语气，主动开启一个严肃的话题。林冰心中一动，预感到接下来的谈话或许会偏离她们此刻想要的温馨轨道。她没有挣脱，任由张佳乐握着，拉过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好。”
没有多余的废话，张佳乐将手机递了过去，屏幕上正是那条让她彻夜难安的信息。
林冰的目光扫过那短短一行字，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也随之降低。她看完后，将手机放下，沉默了许久。
“是警告。”她最终开口，声音沙哑，“关于那份协议。”
“什么协议？”张佳乐追问，这是她心中的另一个巨大谜团。
林冰沉默了。这个问题，牵扯到她作为“林冰”而非“林氏继承人”时，背负的沉重枷锁。那是她冰封内心的根源之一，是她将自己放逐到这座孤岛的原因。告诉张佳乐，等于将她拖入自己最不堪、最痛苦的过往。
看到林冰为难的神色，张佳乐的心软了一下，但她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她收回手机，轻声说：“我不知道是什么协议，但我知道，它在倒数。而且，发信人似乎认为，我们现在的‘当下’，值得被‘珍惜’。”
她顿了顿，握紧了林冰放在桌上的手，十指相扣。
“所以，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不想像个傻瓜一样，被人保护在温室里，对外界的风雨一无所知。林冰，你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林冰的心，被这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狠狠地刺痛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韧和聪慧。曾经，林冰只想把她圈起来，藏起来，让她远离一切黑暗和危险。但现在，张佳乐主动向她伸出了手，不是索取，而是给予，是要和她一起面对风暴。
这是一种信任，更是一种并肩作战的宣言。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林冰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知道。”张佳乐的眼神坚定如铁，“我爱你，林冰。爱一个人，不是只在安全的地方等她回来，而是要陪着她，一起走过刀山火海。你教我弹琴，是为了让我找到自我。现在，我想你教我战斗，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我们。”
为了我们。
这四个字，拥有无穷的力量。它瓦解了林冰最后一丝犹豫和防线。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将张佳乐拖入了这片泥潭。但此刻她才发现，是张佳乐，用爱意和勇气，将她从这片泥潭中，一点一点地拉了出来。
林冰反手，紧紧握住张佳乐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全部传递给她。她冰封的眼眸深处，终于泛起了滚烫的水光。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却重逾千斤。
“首先，”林冰深吸一口气，开始下达指令，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果决，“从明天开始，李秘书会给你安排一些课程。不是钢琴，是格斗、射击和基础的情报分析。他会找最好的教官。”
张佳乐的眼睛瞬间亮了，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她用力点头：“我准备好了！”
“其次，”林冰的目光变得锐利，“关于那份协议，我确实欠‘原主’一个承诺。但我要告诉你，无论代价是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这是我作为‘林冰’，对你许下的誓言。”
“我不是‘原主’，”张佳乐认真地纠正她，“我是张佳乐。我爱的是林冰，不是那份契约。”
这句话，仿佛是最好的解药。林冰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她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她俯下身，在张佳乐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比以往任何一个吻都更加郑重、更加温柔的吻。
“我知道。”她贴着她的额头，低声说，“我爱你，张佳乐。”
危机并未解除，但她们不再是一个人了。她们是彼此的铠甲，也是彼此的软肋。这场战争，因为有了并肩的战友，而不再那么令人绝望。
接下来的日子，顶层公寓的生活模式发生了新的变化。
清晨，除了钢琴声，还多了搏击术的闷响和衣物摩擦声。张佳乐展现出了惊人的学习天赋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她不再仅仅是那个优雅的“小公主”，她会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会因为一个漂亮的擒拿动作而兴奋不已，也会在肌肉拉伤后，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
林冰成了她最严苛的教官，也是最细心的理疗师。每当张佳乐累倒在地上，林冰会面无表情地递过来水和毛巾，但张佳乐总能从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那一闪而过的骄傲和心疼。
她们的关系，在这种特殊的磨合中，变得更加密不可分。有时深夜，张佳乐练完功，会悄悄溜进林冰的书房。林冰并未休息，正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处理公务。张佳乐也不打扰，只是蜷在沙发一角，静静地看着她工作的样子。灯光下，林冰专注而强大的侧影，是她心中最安稳的风景。
“在看什么？”林冰头也不抬地问。
“看你。”张佳乐诚实地回答，“看我的女朋友，是如何拯救世界的。”
林冰手上的动作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又宠溺的弧度。她合上文件，朝张佳乐招了招手。
张佳乐立刻跑过去，坐在她腿上，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她身上。
“今天学了新的格斗术，要不要试试？”她献宝似的问。
“不必了，”林冰抱着她，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你已经是最棒的。”
张佳乐心里甜得冒泡，嘴上却不饶人：“那不行，我得保护你啊。万一哪天你被坏人抓走了，我得有能力把你抢回来。”
林冰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声说：“好，我等着那一天。”
她知道，张佳乐需要的，不仅仅是被保护，更是被需要的感觉。她给予她战场，也给予她守护她的资格。这份爱，因为有了共同的目标和牺牲，而变得无比坚韧和深刻。
这天晚上，张佳乐接到了一个加密电话，是陈彦打来的。
“张小姐，”陈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和……和解的意味，“我无意与你为敌。事实上，我也很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你和林冰愿意，我想我们可以见一面。就我们三个，当面把话说清楚。”
电话这头，张佳乐看了一眼正在窗边接听另一个电话的林冰。挂断后，林冰转过身，神情凝重，但似乎并没有愤怒。
张佳乐握紧了手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看着林冰，轻声说：“她想见面。”
林冰走过来，将她揽入怀中：“我知道。你想去吗？”
张佳乐在林冰的怀里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
“不，”她说，“我们去。但不是去谈判，是去做最后的了断。林冰，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冰原已经消融，春天即将来临。而现在，是时候让那些潜藏在暗影里的毒蛇，彻底暴露在阳光下，迎接它们的末日了。